第28頁(1 / 1)

波月無邊 尤四姐 4233 字 6個月前

神璧,那麼他除了錢財之外,總有什麼要緊的地方是和神璧息息相關的。

據說這位熱海公子有嬌妻,但沒有人見過她。公子愛之甚甚,不管十六洲的生意做得多大,每夜必要回到嬌妻身邊交頸而眠,從無一日例外。

崖兒夜探了一回望江樓,她行走於房梁屋頂如履平地,找到盧夫人繡房後,揭了房頂上的一片青瓦窺視房裡動靜。

月是朗月,天氣一天天熱起來,日子也一寸寸變得有意思,可是這樣的晴夜,這深閨卻沒有開窗。屋裡燃著三兩盞燈,簾幔重重一片朦朧。盧夫人喜歡熏香,不知爐子裡點的什麼香,隻覺香氣馥鬱直衝天靈。然而厚重的掩蓋下,偶爾卻有極細的臭味遊絲般飄過,如果不細嗅,輕易就會忽略。

一串輕俏的腳步聲,幾個袒肩露%e4%b9%b3的婢女挑著行燈進來,後麵是風流俊雅的盧公子。盧公子進門便尋找愛妻,一聲聲“小情”喚得熱切。

婢女都識趣地退出去了,歪在美人榻上的盧夫人才坐起來。可惜始終背對這裡,崖兒隻能看見那婀娜的體態和鴉黑的雲鬢,單從背影望過去,應當是個絕色美人。

美人的嗓音也嬌滴滴,幾乎擰得出蜜來。她靠在丈夫懷裡,有些孩子氣地抱怨著:“額角又紅了一塊,大約是房裡的花粉鬨的。”

熱海公子仔細打量她的臉,滿眼儘是繾綣的愛意。笑著開解她:“極小的一塊,沒什麼要緊的,睡過一夜明天自然就好了。”輕輕把她的垂發饒到耳後,溫聲問,“今天的藥吃過沒有?我看外麵的爐子上還蒸著呢,讓她們給你拿進來?”

美人來了小脾氣,衝他撒嬌:“我不吃,天天吃藥,見了就想吐。”

他說不成,抱在懷裡溫柔搖晃著:“就算為了我,勉為其難吧。等將來找到合適的,這份罪就受完了。”言罷回身向外吩咐,“把夫人的藥端進來。”

婢女應個是,不久拿描金漆盤端著一盞白玉盅進來。經過底下時崖兒細看了一眼,那盅裡盛著類似豆腐腦一樣的東西,頂上點綴三粒枸杞,乍看更像消遣的甜食,不像所謂的藥。

美人吃藥吃得艱難,一麵吃一麵發出似哭似笑的嗚咽,他沒辦法,隻得親自喂。

雖然崖兒對這熱海公子滿懷戒心,但看他善待自己的妻子,覺得他至少還是有可取之處的。他很有耐心,一口口喂完了藥,又絞手巾給妻子掖嘴,然後就是些私房夜話,貼耳軟語。

很快屋裡響起了急促的喘熄,高一聲低一聲地%e5%90%9f哦,情熱到了極致。那盧夫人看著嬌脆柔弱,到了床上似乎就不大一樣了,總之喂不飽,糾纏不休。隻聽她吃吃地笑,“好用雖好用……終究有些膩了。唉……唉……我的盧郎,應當更魁偉才是……”

梁上的崖兒聽得尷尬,心道這女人胃口真不小,又嬌又%e6%b7%ab,難怪這熱海公子看遍繁花,最後還是要回到她身邊。

床幃榫頭吱嘎作響,一隻玉臂迷亂中揪住了帳幔,拽得用力,一把將影紗拽了下來。這回她看清了盧夫人的臉,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她稱不上美,甚至可說是麵目猙獰。鴨蹼狀分布的肉紅色疤痕爬滿了她的整張臉,就像皮下縱橫交錯的血管都長在了表皮上,饒是崖兒這樣見多識廣的,也不由毛骨悚然。

這位盧夫人應當經受過什麼坎坷,看樣子是燒傷,傷得十分嚴重,連盧照夜這樣的財力都無法替她挽回容貌。於情理上來說,糟糠之妻不下堂,熱海公子的人品足以令人稱道。可不知為什麼,偏偏又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倒不是俊夫醜妻不相配,是因這盧照夜身上也有許多未解的謎團。

閨房裡鶯聲燕語不斷,崖兒把瓦片輕輕按了回去,騰起身形躍下樓頂,很快沒入森森的鳳尾竹林。

波月樓裡依舊熱鬨著,王舍洲幾年來都是白天黑夜顛倒著過,不到醜時,這些浪客絕不儘興。

窗戶開著,她拔身跳進去,回房換了身衣裳才出門,倚著欄杆垂眼看下麵的熱鬨。

王舍洲的繁華,在十六洲內數上遊。各地的商隊都會聚集在城裡,有的安營紮寨自己搭個帳篷攬客,有的則是尋找現成的場地租用。波月樓有好場子,晚上歌舞不斷,傍晚還有說書先生開場。但總是歌舞,難免有落入俗套的嫌疑,因此場地也租給那些商隊,他們帶來罕見的外邦表演,熱辣花哨地,調劑著八方看客的口味。

今晚有狻猊舞,人驅趕著獅子,做出各種隻有狗才會去做的動作,比如鑽環、叼繩、打滾。看客們興致高昂,表演者把腦袋伸進大張的獅口時,台下便爆發出一陣叫好,碎銀漫天飛舞起來。崖兒看著那獅子,百獸之王的臉上露出深深的無奈,原本有多強大,現在就有多絕望。

“樓主。”

邊上人叫了聲,她轉頭看,是明王和魑魅。

“樓主此行順利麼?有沒有什麼新的發現?”

崖兒點了點頭,“盧照夜似乎是個很癡情的人,我夜探望江樓,看見了他的妻子。盧夫人容貌儘毀,幾乎看不出本來麵目了,但盧照夜對她很體貼,體貼得讓人感覺……有異。”

魑魅很驚訝,“盧照夜腰纏萬貫,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會對一個毀了容的女人一往情深?要我看,如果不是兩人之間有某種契約,那就是盧照夜本人也不正常。”

感情方麵魑魅是很有發言權的,他男女通吃,對於男人的心理摸得極準。明王信他的邪,“哪裡不尋常?”

魑魅黑眼珠望天,“說不定他戀醜,越醜他越喜歡。”

明王啐了一聲,“胡說八道,這世上怎麼會有戀醜的人!男人的心思我也知道,就算自己長得歪瓜裂棗,也盼著娶個天仙樣的老婆。”

魑魅說那可不一定,“有眼高於頂的,當然也不缺有自知之明的。夫妻麼,總要配得過去才好,瞎子能娶瘸子,你配他個聾啞,你看過不過得下去。盧照夜若不是自己喜歡,就說明他一定有問題,我可不相信世上有什麼無緣無故的愛。”轉頭問崖兒,“樓主信麼?”

崖兒笑了笑,摸著下巴說不知道,“或許就差點緣分,緣分到了什麼都好說。”言罷吩咐魑魅,“望江樓你派人給我盯著,盧照夜的行蹤也要摸透,他去過什麼地方,見過什麼人……最要緊一點,派人去熱海查一查他的底細,越詳儘越好。”

魑魅道是,忽然想起了胡不言,“那狐狸精腳程快,要不然讓他跑一趟?”‘

話音方落,胡不言從廊子那頭過來,揶揄著:“花喬木,你一時一刻都不忘記我,難怪你家魍魎要吃醋。熱海我就不去了,我怕熱,煙雨洲倒是可以跑一趟。”說著把手裡的紙條遞給崖兒,“我剛才在院子裡抓了隻鴿子,發現了這個。生死門孔門主的飛鴿傳書,說蘇門主昨晚徹夜未歸,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第30章

崖兒接過紙條看, 三言兩語的闡述, 沒有詳儘說明情況。王舍洲距離煙雨洲很遙遠,那裡的消息隻能透過片語隻字傳遞,越是鞭長莫及越叫人心急。

她看了胡不言一眼,“什麼時候發現的?”

胡不言道:“就在樓主回來之前。厲害的狐狸一般不屑於抓雞,我們更喜歡鴿子……”

所以波月樓的信鴿逐日減少是有原因的,崖兒冷冷望著他,他發現自己說漏嘴了,嗓音逐漸低了下來, 訕訕摸了摸鼻子道, “樓主,你不要這麼看著我,我有點害怕。吃你幾隻鴿子而已, 你不是也沒付我工錢嗎……”

崖兒覺得留下這隻狐狸就是個錯誤,“你都快把波月樓吃窮了, 還敢說工錢?普通的鴿子隨你怎麼吃, 可你吃信鴿, 萬一耽誤了消息傳遞,你擔待得起嗎?”‖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胡不言說這點樓主放心, “我吃前都會檢查鴿子腿, 絕不會錯過任何重要消息,我保證。”

崖兒狠狠瞪他,“鴿子吃光後,送信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反正你整日無所事事,留在城裡也是鬨得左鄰右舍不得安寧。”

魑魅和明王發出讚同的笑,胡不言看了心裡很不是滋味,拿足尖搓著地,訥訥道:“我已經為波月樓鞠躬儘瘁了,連人生大事都暫放一旁,樓主竟然沒看見?”一麵說,一麵幽怨地瞥了魑魅一眼。

魑魅對他的欲說還休充耳不聞,轉過身道:“蘇門主是樓裡的元老,絕不會不告而彆。失聯一天一夜,大概是遇上什麼麻煩了。”

袖裡的手用力緊握了下,崖兒轉頭望外麵夜色,“看來我得親自去一趟了。”

五大門派聯手尋找牟尼神璧,他們在煙雨洲的動向都騙不過生死門的人。是誰能控製蘇畫?如果不是那些江湖正道,必然另有高人。

神璧下落成謎,也許去向沒有人知道,但她是嶽家遺孤的事實,早晚會泄露出去。隻是不知道一切是否比預料的來得更快,有人想對她下手,所以才找到了冒名的蘇畫。這倒也罷了,最讓她忐忑的是,蘇畫之前的書信裡提到過一幫來曆不明的人,她不得不揣測她的失蹤是不是和這幫人有關。江湖中人,彼此交鋒各憑手段,倒也光明磊落,可要是那些人不是跑江湖的,又該怎麼辦?

她心裡一陣疾跳,臉色也有些發白。明王和魑魅麵麵相覷,“樓主怎麼了?”

胡不言當然知道她在擔憂什麼,當即豪邁地一拍%e8%83%b8脯,“有我!樓主可以遲點出馬,老胡我先去打頭陣。從九州到生州,我什麼沒見過?雖然修行多年沒能位列仙班,但我堅決認為離仙僅為一河之隔。”

在他看來那片東海和門前的河沒什麼兩樣,所以他的綽號叫隔河仙。當然在彆人眼裡,隔河仙的修為夠不夠給真仙提鞋,那就說不清了,畢竟銀河也是河。

一頓豪邁的宣言,終於換來了兩大護法讚許的目光。他們向崖兒抱拳,“為防有詐,還是屬下等先行前往,樓主等屬下傳回消息,再決定是否親自出馬。”

崖兒抬了下手,表示不必。如果對方確實是衝著她來的,那麼躲在波月樓無濟於事。她是個習慣主動出擊的人,與其等對方殺到來個甕中捉鱉,還不如披掛上陣大戰三百回合。無論如何先去會一會,到時候再視情況調整戰略。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她無奈地想,和胡不言在一起混久了,發現他的處世道理居然很值得借鑒,果然智慧都是從經驗中汲取的。

“何時能動身?”她問。

胡不言眨了眨眼,“隨時。”

這是他身為坐騎後的第一次出征,新磨的刀初試鋒芒,想想真有點激動。

醜時波月樓笙歌漸歇,化出了原形的狐狸傲然站在院子裡。月華如練,在他赤紅的皮毛上灑下一層銀光,這是一隻巨大的金狐,比普通火狐大上幾十倍,直耳尖嘴,背毛鋥亮。尾巴尖上一截雖有殘疾,不要緊,他為自己打造了一截純金的狐尾,金光閃閃,瑞氣千條,看上去比原來的值錢得多。夜風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