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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月無邊 尤四姐 4196 字 6個月前

布,不管你要找什麼島嶼,上麵都有清楚的標注。”

《四海魚鱗圖冊》?她居然是第一次聽說。雖然此去龍涎嶼撲了個空,但從樅言這裡得到這樣的線索,此行也算不虛。隻是她不明白,初次見麵,為什麼他會告訴她這些。長年的殺手生涯,讓她無法輕易相信任何人,漸漸立起了防備,觀察他的神色,“你常給人指路麼?”

樅言說不是,“我救了你,順便替你完成心願,湊個好事成雙。”

海裡的大魚,沒有被俗世的欲望浸%e6%b7%ab,所言所行全憑心情。他一雙眼睛如星如月,清而澈地望著她,她這樣多疑,似乎過於小人之心了。她輕舒了口氣,巧笑頷首,“如此多謝你。那麼四海魚鱗圖冊現在何處,你知道麼?”

“琅嬛洞天。”樅言道,“那是天帝設在人間的藏書樓,由紫府君掌管,姑娘可以去試一試。”

她心裡暫時有了底,對於這位特殊的恩人,再畢現的鋒芒都隱藏了起來,溫言道:“彆叫我姑娘,我姓嶽,叫嶽崖兒,從王舍洲來。”

樅言喃喃著,把這名字念叨了好幾遍。後來日久年深,從最初的月牙,慢慢變成了月兒,隻是不肯叫她姐姐。崖兒曾經向他抗議過,他的回答很簡單:“龍王鯨八十歲成年,遇見你的時候我已經七十六了,你以為長得比我高,就能讓我管你叫姐姐?”

自是不能的。

他從大池上撿到了水深火熱的她,因為他無依無靠,她又把他帶回了波月樓,有時候緣分就是這麼奇妙。

波月樓裡有了妖族的加入,每天的迎來送往裡也會出現妖魅的麵孔,隻要相安無事,生意做遍天下,來者皆是客。

不過要上琅嬛洞天,還是讓崖兒有些猶豫。琅嬛在東海方丈洲,那是不願升天的修行者的聚集地,此間人遠超凡塵,她不過禸體凡胎,想進那個門檻,實在是太難太難了。以往和人打交道,她是不怵的,即便是妖,她也可以尋常應付。然而仙……唯和那個傳授她冰紈織造術的方外散仙有過接觸,對仙的理解也不夠深刻,隻知道連蒼靈墟的魚夫人那麼大的排場,也不過是個半仙。所以要上方丈洲,不像去羅伽大池那樣一拍腦門便成行,她要細細斟酌。這一斟酌,斟酌了兩年,加上期間樓中雜事頗多,漸漸便稀鬆了。

王舍洲夜夜笙歌,金鼓夾雜著絲弦之聲,如一張繁華編織的大網,把雲浮十六洲綿密包裹了起來。外麵的廣場上架起了雲芝圍拱的露台,上鋪錦繡,有纖巧豔麗的舞娘跳健舞,擺動長袖,搖起金鈴,時而剛健明快,時而婀娜柔美。屋頂那個貪杯的人,就著舞姿下酒,也能把自己喝個半醉。

樅言又一次把她扛了下來,他這兩年沒怎麼長個頭,崖兒要是胡亂蹬兩下腿,腳尖就能碰到地麵。

真不明白,明明那麼大的龍王鯨,化成人形怎麼這麼矮。她摸了摸他的腦袋,“樅言啊,是不是原形越大,化形就越小?”

樅言皺著眉避讓閃躲,但並不對她時常瞧不起他的身板感到惱火,“個子要慢慢長,就像酒要慢慢喝。”

她醺醺然,眼神攝魂,瞪誰都像在暗送秋波,“我不喜歡聽人勸誡。”

樅言歎了口氣,“勸你是為你好。”

一條沒有成年的大魚,說起話來一副老氣橫秋的做派。

崖兒不理他,落地後歪歪斜斜往觀景台走,坐在欄杆上眺望遠處,背崖的船樓、描金繪彩的亭台、濃烈紅豔的烏桕,在霓虹的映照下,將這王舍洲夜景的奢靡演繹到了極致。

樅言立在她身旁,滿台魚龍舞儘收眼底。沉默良久道:“月兒是波月樓的主人,樓中事物再忙,有護法和門主他們支應,有些客人你不必親自接待。”

崖兒知道他看不慣她和那些男客們周旋,她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妥。拍了拍他的肩道:“小兄弟,來人間一回不容易,不要虛度了光陰。我喜歡和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你不覺得那些人心懷叵測的樣子很有意思嗎?我半生坎坷,可我喜歡這紅塵。紅塵裡到處是人,我不能因為有男人,就把自己藏起來不問世事。”一壁說,一壁瞥了他一眼,“你還是公的呢。”

樅言張口結舌,頓時泄氣。側目看她,她撐著欄杆拱著肩,城池中的燈火倒映在她眼底,一泓清泉,三分笑意,那樣不染塵埃的樣子,無論如何沒法把她和江湖人口中的“七殺”聯係起來。

前塵往事不提也罷,樅言歎了口氣,正色道:“今天樓裡來了個客人,據說是長淵嶽家的人。”

她聽見這話,微怔了下,但也不顯得有多意外,“王舍洲人來人往,出現個把嶽家人不足為奇。”

“可他透露了一件事,嶽家現任的家主正四處尋找牟尼神璧。當年嶽大俠夫婦蒼梧城外遇襲,城內是接到求救消息的,但恰逢老家主嶽南星病危,嶽家群龍無首,所以白白錯過了救援的時機。”

崖兒冷笑了聲,“錯過?據我所知,嶽家至始至終並未調動一兵一卒。我本以為他們不知情,原來竟接到過求救的消息。沒人下令便見死不救,可老家主還未出殯,繼任家主的人選卻已經確定了。”

其實江湖門派和帝王家一樣,權力地位是永遠繞不開的話題。嶽南星和嶽刃餘先後都過世了,大權旁落便宜了誰,不言自明。神璧是證道的工具,沒有神璧的家主名不正言不順,所以嶽海潮開始打神璧的主意,區區一個長淵掌門,恐怕不是他最終所求。

真可惜,原本經曆這麼多的殺伐,她已經打算金盆洗手,如今看來言之過早了。孤山鮫宮究竟找不找,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須把《四海魚鱗圖冊》拿到手。既然圖冊和神璧都是解開秘密的關鍵,那麼兩者不可缺其一。至於嶽家……等琅嬛回來後,再作計較不遲。

她轉過頭,看向半掛在天邊的圓月,方丈洲就在月亮升起的地方,距此一萬四千裡。

“紫府君其人,你有耳聞麼?”

樅言道:“他是仙,生於忘川,長於屍林。多年前真如大帝定鼎四海,孟門和蘭毗妖孽成災,紫府君建《萬妖卷》以收伏,那時起他的大名就傳遍了九州。不過人道關於他的傳聞不多,大概因為他千年不到人間行走的緣故吧。”

樅言對妖界的人物典故如數家珍,但於崖兒來說卻一頭霧水。什麼屍林、蘭毗,她從沒聽說過,方丈洲和琅嬛更是隔著洪荒。但決定要去的地方,刀山火海也不能阻止她。麵見紫府君,直言求取圖冊,恐怕他未必會答應。如果改頭換麵一番,先設法進入琅嬛,也許還有幾分機會。

☆、第12章

然而一萬四千裡,相距實在遙遠,如果僅靠騎馬,不花上一年半載,很難抵達。此一去山長水闊,留下的攤子太大,不得不作個交代。

臨行前,把四大護法召集到了觀指堂,蘭戰的舊部早被新人替代,以前的太陰、巨門、破軍、貪狼,變成了現在的明王、阿傍、魑魅、魍魎。新舊兩代護法,同樣的身世坎坷,同樣的身手不凡,不同之處在於她的四大護法有更明確的思辨力和覺知,也比蘭戰那代的更具秀色和清氣。

她告訴他們要出遠門,“你們看好家,守好門戶。”

魑魅哀婉地看著她,語氣頗有夜鶯啼囀的傷感:“樓主不會是想放棄屬下等吧!有樓主才有四大護法,樓主不在了,屬下等護誰的法?”

崖兒說不會,“隻是暫彆王舍洲,等我把事辦完,還是會回來的。”

魑魅泫然欲泣,“屬下跟隨樓主一同前往,保護樓主安危。”∫思∫兔∫在∫線∫閱∫讀∫

他一向是這樣,常懷少年般的赤子之心,對她的依賴也有些病態。

招了招手,他像貓兒似的偎向她,崖兒攬在懷裡安慰了一番:“江湖上關於我的傳聞頗多,你們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我,知道我從來不需要任何人保護。你們的職責是鎮守波月樓,護的也是波月樓的法,我走後多聽蘇門主的話,至多兩年,我一定回來。”

這位樓主經曆過刀風劍雨,從離亂的年代裡走來依舊全須全尾,如果因為表麵的柔弱看輕了她,那就大錯特錯了。沒有人敢違背她的決定,即便再得寵也是一樣。魑魅萬分不舍,但知道不該再多言了,隻是牽著她的手不放。樅言在一旁看著,心裡厭棄那個男生女相的怪物,鄙夷地轉過頭,把視線停在了大堂的雕梁畫棟上。

明王在四大護法中排名第一,為人也比其餘三位更審慎,他領著眾人向上揖手:“屬下等誓死護衛波月樓,樓主去時什麼樣,回來也必定是原樣。請樓主不必掛懷,安心上路吧。”

崖兒點頭,再細細品咂,不由皺起了眉頭。

這人真是不會說話!抬眼看他,他目光真摯,餘下的魍魎和阿傍笑得分外好看,“樓主,屬下等會想您的。您放心,這段時間樓中生意屬下等會照管,您不是想建望樓嗎,屬下等一定替您完成心願。”

信誓旦旦,簡直像在篤定為她完成遺願。

自從波月樓不再隻限於做殺人買賣後,這幫與她一樣熱愛風花雪月的手下就活得比較隨性了。大事上儘忠儘責,小事上沒大沒小。崖兒呢,隻要不被觸犯底線,她也不計較。畢竟快活的時光那麼稀有,把時間花在斟字酌句上,太不值得了。

她無言以對,樅言把魑魅從她懷裡扒拉出來,推給了明王。樅言雖年輕,但在波月樓裡是軍師一樣的存在,甚有威嚴。魑魅喜歡膩膩歪歪親近崖兒,被他多次不留情麵地製止後,對他一直敢怒不敢言。

“我有璃帶車,可以送樓主一程。”樅言絲毫沒把他的虎視眈眈放在心上,定麵凝眸望著崖兒,“騎馬趕路至少八個月,用璃帶車,三五天就能到。”

崖兒說好,樅言有時候會給她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相識之初她隻知道他是一條走失的幼鯨,雖然他會說人語,會化形,但還未成年,她總拿他當孩子看。可是兩年過去了,這位少年不時展現的各種技藝,讓她意識到人和妖到底有多大差彆。羅伽大池的龍王鯨是水中霸主,如果說有誰敢和龍涎嶼上護島的龍正麵交鋒,必然是龍王鯨無疑。

她曾經問過他,“我是怎麼從龍涎嶼脫身的?”

樅言的回答很模糊:“趁龍不注意,被我撿回來的。”

鎖定了目標的龍怎麼會“不注意”?可見她的猜測沒錯,即便未成年,龍王鯨也能和龍一較高下。

有了這樣厲害的追隨者,千裡良駒換成了法寶。所謂的璃帶車和魚夫人的雲芝車不同,沒有任何浪漫的成分,滿車風雷,一身水澤之氣。人坐在車裡,即便是盛夏,也會感覺到隱隱的涼意。

她隔窗和四大護法道彆,春衣之下抱腹柔旎,抬袖一揮,領下露出好大一片皮膚。她在穿著方麵總顯得豪放,樅言十分保守,常在她忘形之時給她添衣。今天又是這樣,一件鬥篷披上來,在領口打了個結,樅言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