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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月無邊 尤四姐 4205 字 6個月前

要完成任務,更是為給崖兒做示範。她之前幾次出戰,都是以武力取勝,關於如何運用女人的本錢,她實在一點都不明白。

“你知道女人最厲害的武器是什麼?是身體。有的人據說不好色,其實是沒有遇上合乎脾胃的美。世上男人不過那幾種,逐鹿天下的英雄不會排斥侍劍的美人,酒池肉林的建造者,總要花心思弄幾個絕色點綴油膩的背景,他們都缺不得女人。而你要做的,僅僅是投其所好。女人相較男人更容易行事,到了緊要關頭,可以化作比男人更鋒利的匕/首,所以我們弱水門,創建至今一直是閣主的左膀右臂。”

崖兒抬起眼,“閣主是哪種男人?他喜歡哪種女人?”

“他?他野心勃勃,需要女人,卻不愛女人。”蘇畫在梨花樹下教她跳軟舞,袒露的雪臂和纖腰,扭動起來靈蛇一樣,邊舞邊道,“有些男人你可以接近,但走不進他心裡,不過對於我們來說,這樣已經足夠了。三尺之內是我們的天下,靠得越近,勝算越大。你要記住,和男人周旋的時候,不能一心想著如何殺死他,你得學會享受,他快活,你也快活。隻有臨時起意的殺機,才能讓人防不勝防,在殺他之前,你甚至應該讓自己感覺愛上了他……我這麼教你,違背了閣主的命令,不過管他呢,如果他隻想把你鍛造成利刃,當初就該送你進生死門。”

當天夜裡,蘇畫就搖身一變,變成了烏曹六博館的荷官。

江湖兒女,並不那麼拘小節。賭桌上熱情似火,正如她的“侍劍美人論”所說的,無論多不近女色的男人,這時候都會癡迷於那雙搖動骰子的雙手。

蘇畫的美,在骨相而不在皮肉。她可以蒙住麵目,僅憑一雙高擎的玉臂,就俘獲大多數男人的視線。風情當然越露骨越好,易了容的崖兒混在人堆裡,看她一腳踏在桌上,半露著酥%e8%83%b8和光致致的大腿,成為牌局上最引人注目的流光。

買定離手,吆喝聲四起。五陽的副幫主就坐在蘇畫的裙裾下,飄拂的畫帛時時撩撥過他的臉,那黑骰上的白點,此刻比性命更重要。他赤紅著雙眼,咬緊牙關,咬得下頜肌肉凸起。

十賭九輸,可是今天運氣頗佳,一連贏了四場。那位副幫主賭場得意,笑得聲如洪鐘,待賭局散了,一把抓住搖骰的荷官,把剛才暗暗接住的骰子塞進了她手裡。

嗅嗅她鬢邊的山茶花,常常一副諷世模樣下撇的嘴角,此刻也揚了起來,“多謝美人相助。”

蘇畫沒有說話,一雙流光溢彩的眼睛劃過他的臉,又輾轉滑向彆的賭桌。

這招欲拒還迎不是無用功,等到四更時分賭局暫止,蘇畫走出烏曹六博館的時候,那位副幫主還在街口等她。然後順理成章的,他進了蘇畫的鴛鴦帳。

蘇畫說,男人隻有在欲仙/欲死的時候,才會扔下兵器放鬆警惕。如果你有把握趕在他解開你的衣襟前宰了他,那就當機立斷,免於吃虧。如果沒有把握,便隻能“他快活,你也快活”,然後再伺機下手。

憑蘇畫的身手,一旦近身就用不著兜圈子了,可她容忍那個副幫主輕薄她,放慢了動作,範本似的演示給梁上的人看。

十六歲的嶽崖兒,對男歡女愛一竅不通。蘇畫的言傳身教最初讓她一頭霧水,直到她從戒指上牽出天蠶絲,一場血腥殺戮真正拉開帷幕,她才品咂出其中的玄妙。

“他碰你的時候,師父不覺得惡心?”

蘇畫笑了笑,“習慣就好。”

“我永遠不會為完成任務出賣色相。”倔強的孩子,麵對將來不可測的變數也言之鑿鑿。

蘇畫“哦”了聲,知道她輕視她的做法,冷笑一聲道:“那是因為你沒有遇見真正想殺,卻又殺不掉的人。等到那一天來臨,你自然會明白我今天所說的話,不信咱們走著瞧。”

☆、第5章

太長遠的事她不願意去想,骨子裡的野性和疏狂,促使她更喜歡直接的殺伐。她可以雪夜叩開江湖大盜的大門,也可以單刀趕赴邊疆刺殺將軍。

蘭戰說過,要把她鍛造成波月閣最好的殺人武器,她的多次出入江湖,一半是為彆人消災,另一半是為蘭戰肅清前路。

當初一同追殺嶽刃餘夫婦的五大門派,到現在都沒有完全放棄,坊間關於嶽家遺孤的傳聞也從來沒有平息過。讓崖兒手刃他們,像苗人養蠱那樣,把競爭者全部殺光,於她算是報仇,於波月閣,則避免不必要的擾攘。

蘭戰的算盤打得響亮,崖兒的身世隻有他一個人知道,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打算公之於眾。可是再服從的殺手也是人,隻要她能聽能看,早晚還是會有所察覺的。

那天是滿月,她剛跑了趟參商的總舵,舵主兒子的腦袋還在她包袱裡裝著。事辦完後路過夷水邊的酒館,略頓了足,決定拐進去喝兩杯。

這雲浮大陸上,其實並不隻有人,有時錯身而過的,也可能是妖。不過人道和妖道謹守兩界的規則,混雜在一處,也不做深交。通常人是無法分辨皮囊後的原形的,但崖兒八歲起就具備那項異能,她看得出酒館的老板是隻鶴,跑堂的酒保是狸貓。

大多時候,妖比人更誠實。

酒館裡長年聘請說書人,不時從江湖恩怨,講到廟堂情仇。說書人的故事需要素材,所以但凡有名有姓的人物,其生死都能引出醒木拍案後的娓娓道來。

嶽崖兒要了壺酒,點了盤牛肉,對有人抱怨血腥氣刺鼻充耳不聞。她是易了容出來的,不必動用美色惑人,永遠是兩根八字眉,兩撇小胡子。

說書人可能是這江湖上感情最豐沛的一類人,說到雄壯處氣吞山河,談起兒女情長,也是纏綿悱惻當仁不讓。今天故事的主角,是十六年前的長淵少主。直到今日,說起嶽少俠的夫人,仍是豔名遠播無人可及。萬戶侯府的嬌小姐,曾經引多少英雄豪傑競折腰,可惜她隻對長淵少主一往情深,最後落得雙雙失蹤的下場。至於生死,當初參與其中的五大門派諱莫如深,雖然江湖上眾說紛紜,但更多人還是傾向於他們帶著神璧隱居世外了。

英雄末路,美人枯骨,這是善良的聽客不願意聽到的。說書人也在故事結尾留了白,因為牟尼神璧徹底消失,至少為他們夫婦尚在人間提供了一點微不足道的佐證。

可是崖兒聽見酒保嘲諷地嗤笑了一聲,她轉頭瞥他,卻隻看見那豆眼朦朧的臉上,長久不變的一副苦相。

他經過她身邊,她伸腳勾絆,酒保踉蹌了下,納罕地看她,她牽唇一笑,“我想知道他們的下落。”

酒保沒有應她,偏頭打量春凳下凝集的那灘血,麵無表情道:“客官,您的油壺好像漏油了。”

想從妖口中套話,其實不難。尤其開著酒肆茶寮的,四麵八方的消息都在此處彙集,聽得太多了,心裡裝不下,隻要有人打探,他們就願意講,反正他們不必遵守人道的那套規矩。

酒保的嘴砸得嘖嘖有聲:“嶽刃餘和柳絳年早死啦,死在長淵以北的那片雪域裡。當時柳絳年懷著身孕即將臨盆,武林正道追殺他們,他們夫婦走投無路入了絕境。柳絳年死後嶽刃餘剖腹取子,那孩子後來和神璧一起下落不明,但嶽氏夫婦確實留在雪域,被那些人草草埋葬了。”

崖兒撚著花生衣,含笑問他:“你怎麼知道這些內情?是你親眼所見嗎?”

酒保說是啊,“當初我就在長淵。可惜不能插手,遠遠看了會兒就離開了。”

“那牟尼神璧究竟是什麼?”

酒保撓了撓頭皮,“據說是日月之精所化,兩璧相合,在琅嬛神兵譜上排名第三。當然最要緊的是它可以打開孤山的寶藏,這也是武林人士不惜大開殺戒的原因。”◥思◥兔◥在◥線◥閱◥讀◥

***

嶽崖兒提著人頭回到波月閣,她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有人暗中監視,所以即便巨石壓喉,也得小心吞咽下去。

也許蘭戰並沒有想要隱瞞她,也或者他低估了六歲孩子的記憶力,她到現在都清楚記得,他為她取名時說過的那段話——“我很敬重你父親,否則不會讓你認祖歸宗。要是隨便給你指個姓,你爹爹就算活過來也找不見你。”

她究竟是怎麼來到這世上的?是她母親慘死,他父親親手接生了她。以前她不懂,覺得自己就是雪狼的孩子,現在想來真是可笑。狼怎麼能生出人來,必定是自己流落在雪域,狼媽媽收養了她。當初左右攝提闖上山崖殺了狼媽媽,她以為那時候的痛已經是極致了,可現在拚湊出身世,心上的傷口便無限擴大,在暗夜裡汩汩流出血來。

她不知道父母生前受了多大的罪,這些年她殺了那麼多人,從來沒有想過被殺是什麼滋味。如今得知自己父母的遭遇,曾經的刀槍迸鳴,都變成了罪罰。她找到自己的由來,然而真相那麼殘酷,必須有人為十六年前的殺戮負責。兩條人命,不能就這麼白白算了。

波月閣難逃乾係,他們從雪域發現她,帶回她,絕不是偶然。可蘭戰這人不好對付,她到此刻終於明白蘇畫的那句話。想殺但殺不掉,蘭戰是第一人。

她把參商少舵主的腦袋扔在了大堂上,撲通一聲,包袱散開了,一個腦袋骨碌碌滾出去丈餘遠。

座上的人看了眼,“崖兒此行辛苦了。”一麵揮手,屏退了左右。

她還是淡淡的樣子,說不辛苦,“為閣主分憂,是崖兒的本分。”

蘭戰聽後隻是點頭,從上首緩步下來,黑色的袍裾劃過台階,留下一串纏綿的弧度。

這是個複雜的人,慈眉善目,但心如蛇蠍,如果沒有見識過他的兩麵三刀,也許會被他溫柔的表象迷惑。他走到她麵前,仔細端詳她的臉,可能極不喜歡這張麵皮,伸手把它揭了下來。

卸下平庸的偽裝,背後的麵孔驚為天人。雖然他知道嶽刃餘和柳絳年的女兒自然不俗,但十年前那個又臟又野的毛孩子,實在無法讓他想象她今天的輝煌。

天生尤物,隻可惜不夠柔軟。他垂眼一瞥,她左臂的衣袖上破了一道口子,有血漬隱約透過來,不必查驗,自損又是三百。

他悵然歎了口氣:“你在蘇畫門下這麼多年,沒有學到她的半分皮毛,到今天依舊隻會肉搏。”

崖兒抬起眼,不像以往那樣,拿一句“隻要達成任務,不計任何方法”回敬他。她的臉上甚至湧起一點羞澀的味道,低聲說:“閣主沒有查驗過屬下的課業,怎麼知道屬下未得門主真傳?屬下隻是覺得對戰更直接,與其費儘心機虛與委蛇,不如真刀真槍浴血沙場。”

這麼說倒也沒什麼錯處,就是想法太男性化了。蘭戰沉默,踱過去看那顆孤零零的人頭。轉身的一霎,她看見他眼裡波光微微一漾,這位閣主的無懈可擊終究還是有破綻的。

“回來的路上,去了陰陽樓?”他狀似無意地問,“我記得那樓裡有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