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葡萄汁染了色,有些擦不掉。蘇錦蘿接過來,握住陸迢曄的手,小心翼翼的替他將指縫中的汁水擦去。
“我聽說,城陽郡主的事了。”蘇錦蘿坐過去一點,猶豫良久後道:“我覺得,昨日的事,應該不是湊巧。”
陸迢曄眸色一沉,低應一聲。“嗯。”
“你是怎麼想的?我覺得是後花園子裡頭的那碗茶有問題。”蘇錦蘿歪著小腦袋細想,“方婉巧吃了那茶,與我一般,身子不適。她先走,我後趕過去,卻已經尋不到人……”
說到這裡,蘇錦蘿擔憂道:“方婉巧的人尋到了嗎?”
“不知。”陸迢曄擦罷手,突然抬眸看向穿廊處。
那裡,走來幾個宮婢,在最前頭的人,是一個小太監,唇紅齒白的低著腦袋,步子有些急,蘇錦蘿瞧著有些眼熟。
小太監被明遠攔在外頭。
“福緣公公。”
福緣笑應,麵色卻不大好,他貼耳與明遠說話。
明遠原本笑眯眯的臉色也是一僵,直轉身往屋內來。
“爺。”
陸迢曄一抬手,起身,領著明遠往屋外去。
蘇錦蘿趴在槅扇邊,神色奇怪的看著這三個人。片刻後,陸迢曄神色怪異的往蘇錦蘿這處看過來。
蘇錦蘿下意識的覺得不對勁,一顆心揪起來。
福緣穿過兩人,進到屋內,行至蘇錦蘿麵前,雙手交覆於前道:“王妃,太後有請。”
……
蘇錦蘿穿戴整齊,坐車入宮。
一路上,陸迢曄都沒有說話,他闔目坐在自己對麵,雙手搭在膝蓋上,指尖輕動。
照舊去了壽康宮。
宮道上,陸迢曄走在前頭,蘇錦蘿跟在後頭。身側宮娥緊緊跟隨,麵無表情的模樣跟這座巍峨卻森冷的宮殿似融為一體。
蘇錦蘿快跑幾小步,伸出小手勾住陸迢曄的指尖。
陸迢曄動了動,握著蘇錦蘿的手,聲音清冷道:“莫怕。”
壽康宮前,真寧公主正被%e4%b9%b3母抱出去。她趴在%e4%b9%b3母肩膀上,看到遠遠行來的陸迢曄和蘇錦蘿,蹬著一雙小腿到落地。
%e4%b9%b3母沒法子,隻得將人放下。
“四叔。”真寧公主跑到陸迢曄麵前,仰頭道:“城陽郡主來了,太後不開心。紅綾說了兩句話,太後就讓%e4%b9%b3母將我抱出來了。”
“嗯。”陸迢曄點頭,摸了摸真寧公主的小腦袋,道:“去吧。”
真寧公主猶豫的看向蘇錦蘿,小臉上揚起一個笑。“四嬸子彆怕。”
蘇錦蘿一怔,點頭。城陽郡主,來了?
真寧公主歡快的去了。
壽康宮門口候著一個老嬤嬤,見人來了,引著陸迢曄和蘇錦蘿往內去。
先前來時,蘇錦蘿覺得壽康宮雖看著肅清,但卻沒有今日那麼陰冷。整個宮裡的宮娥、太監,就跟臉上被刷了白漆似得,戰戰兢兢的連呼吸都是數著來的。
終於入殿,太後卻是不在。
蘇錦蘿和陸迢曄被晾在裡頭,也沒宮娥來上茶,等了半刻,太後終於姍姍來遲。
先前見人,太後雖一副雍容華貴之相,但尚算慈眉善目。今日的麵色卻拉的極不好看。
“城陽的事,都聽說了吧。”
“是。”陸迢曄拱手行禮。
蘇錦蘿慌忙也跟著行萬福禮。
有宮娥上前,給陸迢曄端來坐凳。
蘇錦蘿站在陸迢曄身邊,越發惴惴不安起來。
太後坐在首位,目光如炬的看向她。
“王妃,你昨日也在安陽公主府?”
“是。”蘇錦蘿點頭。
“聽說王妃貪食雪花釀,鬨了肚子,昨晚是在安陽公主府宿下的?”太後又道。
蘇錦蘿看一眼陸迢曄,男人坐在那裡,神色安詳。
“是。”蘇錦蘿咬著牙道。
太後頷首,身旁有宮娥端著漆盤,捧出一物。“這是今日,從你宿的客房內尋到的,王妃可識得?”
蘇錦蘿蹙眉想了想,然後搖頭,“應當不是我的。”她說的不確信,因為不知道雪雁和玉珠兒有沒有將東西收拾乾淨。
“王妃可知道,裡頭是什麼東西?”太後似乎對蘇錦蘿說的話並不關心。
蘇錦蘿繼續搖頭,心口“砰砰”亂跳。
“是藥。”太後拔開白瓷瓶的堵塞,有宮娥抱了兩隻貓兒來。聞了那白瓷瓶裡頭的東西。不消片刻,兩隻貓迅速糾纏到一處,被宮娥拆開,又抱遠了。
淒厲的貓叫聲回蕩在肅靜宮內,直聽得蘇錦蘿汗毛倒豎。明明是三伏天,她卻覺渾身發涼。
陸迢曄轉頭,看到小婦人麵色慘白,冷汗涔涔。
他起身,欲說話,被太後製止。
蘇錦蘿咬唇。她大致能猜到,太後喚她來,是什麼意思了。太後懷疑,城陽郡主身上的藥,是她下的。
“那王妃又知道,文國公府的方婉巧現在何處?”太後又道。
蘇錦蘿僵直著身子,繼續搖頭。
“在本宮這處。”太後又從漆盤上拿起一柄扇麵。素絹扇兒上頭的香甜味道已無,但隱約可從邊緣繡縫中找出殘沫。
“聽聞那日裡,王妃是與方婉巧在一處的。”太後扔下那柄素絹扇兒,木製的扇柄砸在漆盤上,發出悶響。
蘇錦蘿身子一顫,伏跪於地道:“是。可這藥,臣女確不知為何會在臣女住的客房內。”而且那日裡,她也中了這藥。
第61章
蘇錦蘿的心思,千轉百回。
她中了藥這事, 是不能說的。因為說了, 便要牽扯出她被方淼救了的事。男女授受不親, 更何況她還中了藥, 即便方淼是個君子,並無越軌之舉, 但這事說出來,是會給陸迢曄蒙羞的。
太後坐在首位, 垂眸凝視蘇錦蘿,久不言。
蘇錦蘿隻覺過了很長時間,久到她的雙腿跪的發麻, 才聽到太後開口。“將紅綾和安陽公主府的那個奴仆帶來。”
“是。”宮娥應聲去了, 領回來兩人。
一個是紅綾,一個是大致四十左右的老婦人。
紅綾小心覷看一眼蘇錦蘿,嘴角輕勾, 伏跪於地,再抬首時,麵容悲切,如喪考妣。
“太後, 請為郡主做主啊。”聲聲哀鳴,白額觸地, 陣陣有音。
“城陽如哀家親女, 哀家自會為她做主。”太後端起茶碗輕抿一口, 麵色並無放鬆。
紅綾抽抽噎噎的抹著眼淚珠子, 身旁跪著的婆子束手束腳的縮著身子,將頭埋的極低。
“說吧。將今早上跟哀家說的,再跟靜南王妃說一遍。”太後將目光轉向那婆子。
婆子渾身哆嗦的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開口。“昨日,奴婢在後花園子裡頭瞧見,靜南王妃跟一個男人說話,還給了一個白色的小瓷瓶。奴婢本來沒有放在心上,但後頭路過假山石洞的時候聽到裡頭有動靜,便偷摸著尋了進去。裡頭黑漆漆的衝出來一個男人,奴婢唬了一跳,定睛一看,地上還躺著的個姑娘。”
“奴婢本來不識得城陽郡主,是後頭紅綾姑娘尋了過來,才知道那是城陽郡主。那男人奴婢雖沒瞧清楚相貌,但衣飾穿著,跟與靜南王妃說話的人一模一樣。”
人證、物證俱在,就缺動機了。~思~兔~網~
紅綾抽噎著聲音接道:“奴婢一開始也是不信的,可是後頭想到,前些日子郡主住在靜南王府靈鷲庵內時,靜南王妃便多次刁難,甚至不讓王爺給郡主看病,致使郡主一病不起,養了好些時候才稍稍好轉。”
說到這裡,紅綾紅著眼轉頭看向蘇錦蘿,聲嘶力竭道:“王妃,即便您因為王爺記恨郡主,也不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啊!你讓郡主日後,日後還如何做人!”
蘇錦蘿怔怔盯著紅綾,心中驚懼,麵色微白,聲音輕軟道:“我沒有。”
紅綾抹了一把臉,喉嚨都喊啞了。“王妃,若是郡主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奴婢給您磕頭,您何苦要為難郡主呢!您都已經是靜南王妃了,郡主再如何,也越不過您去啊!”
“行了。”太後開口,看向陸迢曄。“曄兒,你有話說嗎?”
陸迢曄慢條斯理的起身,走到蘇錦蘿麵前,俯身彎腰,拽著人的胳膊將人從地上拉起來。
蘇錦蘿跪的久了,腳麻的厲害,一個踉蹌就撞到陸迢曄%e8%83%b8口。
陸迢曄伸手,扶住她的身子,攙到凳上。“腿麻了?”
蘇錦蘿低著小腦袋,聲音嗡嗡道:“嗯。”白嫩小手使勁拽著陸迢曄的寬袖,蘇錦蘿仰頭,露出一雙紅彤彤的眼睛,小兔子似的可憐。
陸迢曄安撫的拍了拍蘇錦蘿的小腦袋,然後轉身麵向太後。
“回母後,”男人拱手,眸色清明,“兒臣以為,此事非王妃所為。”
“哦?”
“母後可喚安陽公主。”
陸迢曄話罷,外頭便傳來宮娥的聲音。“太後,安陽公主前來拜見。”
太後眯眼,眸色不明,“宣。”
“是。”
安陽公主被宮娥領著,急急進來,“給太後請安。”
“起吧。”
“太後,安陽以為,此事乃有人栽贓陷害。”安陽公主急趕來,身穿宮裝,麵未帶妝,鬢角沁出細汗。一開口,便是在說蘇錦蘿的事,想來是早就聽到了風聲。
太後不言,安陽繼續道:“此事漏洞百出,栽贓之人明顯也是倉促為之。比如,這婆子乃外院粗使婆子,便是那日進得內院,人人忙的腳不沾地,她怎麼偏往那偏僻地方鑽?那處小徑,便是尋常打掃後花園子的奴仆也都是一月半月的才去一趟。”
婆子張嘴,又閉嘴,偷眼覷看紅綾,整個人僵直如木。
紅綾攥著拳頭,抬袖掩眸,抽抽噎噎的哭的厲害。
太後開口,“紅綾,你先下去。”
“太後……”紅綾急切的想開口,卻被兩旁宮娥強硬帶了下去。
安陽公主看一眼陸迢曄,繼續道:“來時,安陽問了府裡的管家。這個粗使婆子是咱們府裡的家生子,那日裡內宅人手短缺,才被調派過去的。不過卻不是在後花園子裡做事,而是在小廚房裡擇菜洗碗。”
“你一個擇菜洗碗的,卻跑後花園子裡頭去了。”安陽公主輕嗤一聲,“怕不是被人用銀錢唬了去的吧?”
婆子麵色煞白,求饒的太急,都咬到了舌頭。“求求求公主饒命啊……那日裡是奴婢偷懶,想尋個沒人的地休憩一番,卻沒曾想,竟瞧見那種事……”
“那你方才說,看到靜南王妃跟一個男人說話,還給了小瓷瓶這事,是親眼所見?”
“這……”婆子猶豫起來,“奴婢,奴婢沒瞧見人臉,就,就聽到那女子說自個兒是靜南王妃的人,辦成這事,日後就有那男子的好處。”
“沒瞧見人臉,隻聽須臾幾句話,便敢如此信口雌黃。”安陽公主麵色一冷,“太後,安陽覺得這事定有蹊蹺。此事是在安陽府中發生,安陽定會給城陽郡主一個公道的。”
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