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
那些欺負過人的樂仙宗弟子心驚膽戰得逃回去,恰好碰上從鴻光殿碰了一鼻子灰回來的樂宗主,頓時挨了一頓罵。有性格膽小的弟子擔驚受怕,一股腦就把今天欺負樂沐被林秋白撞見的事情說了抖了出來。
樂宗主登時驚得魂飛魄散。
他連巴結鴻羽真人都巴結不上,他座下弟子竟還在林秋白跟前惹出禍端!
樂宗主一時嚇得魂不守舍,一時又指著鼻子破口大罵,連表麵的仙風道骨都維持不住:“你們這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這裡是咱們宗門嗎?這裡是青庭峰!我成天疲於奔走精疲力竭,你們還有時間欺負樂沐,修煉修煉不成,人際交際也不會,真是一個個爛泥巴扶不上牆的東西!我指望你們將來還不如指望一頭豬!”
酣暢淋漓得罵完,樂宗主也出了一口這些天頻繁碰壁的悶氣。
他雖然臉皮厚但膽子也小,左思右想覺得在留在青庭峰恐怕也沒有什麼作用,說不定還會多生事端——關鍵是林秋白對霸淩的事情持什麼樣的態度,兩位老祖那裡他先不考慮,就是這些天痛苦悔恨的鴻羽真人他看在眼裡,若是為了博得林秋白的好感對他們下手,這可就真的是冤大頭了。
而且這樣的事情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尤其是當他掐指一算發現樂沐正休息在林秋白的院落,更是大驚失色。
於是樂宗主一拍膝蓋:“收拾東西走人,這地方不能留了!”
眾弟子立即戰戰兢兢收拾包袱,樂宗主順道把樂沐擄走,一行人慌慌張張連夜離開了道衍宗。
青庭峰發生的事□□無巨細都逃不過鴻羽真人的水鏡,須臾後,鴻光殿寶座上人影驟然消失。
……
將人安頓在那個院落裡,林秋白回到寶殿吃吃喝喝後照例去水池看望金尾魚,這回他剛邁進後殿,就嗅到一股濕熱的水汽,潮濕微熱帶著一絲絲淡淡的腥氣。
池水飄浮著許多細密的金鱗,池底也積沉著大片玄色鱗片,光線通路過波光瀲灩的池水金光閃爍,就像許多金幣飄蕩在水麵上。
待林秋白走得近了,一道水柱從池底騰空射出,金尾魚搖擺著大尾巴竄水而出朝林秋白的%e8%83%b8口衝來。
“咳……”
兜頭被大尾巴蓋了一臉水,%e8%83%b8口也被衝勁砸的悶痛,林秋白後退了兩步才卸掉這股衝力。
穩住身形後,他低頭打量懷裡仰頭望他的金尾魚,長而寬幅的大尾巴儘乎占據身體的三分之二就像瀲灩的金綢,死魚眼緊緊盯著他,透露出掩飾不住的歡欣和喜悅。
林秋白粗略丈量了一下金尾魚的身體,又嚴謹的掂量了兩下:“重了。”
蛻鱗期過後身形也至少大了兩圈。
水池裡水也不知經曆過怎樣激烈的蛻變,竟然滾燙的宛如沸水,林秋白就順手把池水也換一遍,再把金尾魚放回去,水流細細密密得衝刷過鱗片,金尾魚甩著大尾巴在水裡翻滾,尾巴一刻不停地拍打著池水,濺起得水花又給林秋白澆了個頭。
“怎麼覺得你越長大性子越活越回去了呢。”
林秋白拿毛巾抹了把臉,水滴沿著下頜角淌下來,皮膚白膩嘴唇殷紅,還有幾縷濕漉漉發絲順著鬢角垂下。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金尾魚停止了扭動,搖擺尾巴小心翼翼湊近池邊,一瞬不瞬地仰望著水麵上的人影。
林秋白摸摸他玄金的額頭:“就這樣喜歡玩水。”
翞祗仰視著他的臉,情不自禁吐了幾個泡泡——
其實他並不是多喜歡水,而是他喜歡林秋白,真實的和水裡倒映的,他全都要。
半柱香後擦乾臉頰和頭發,林秋白見金尾魚一頭紮進池裡原地自轉了兩圈,這是他們倆約定好的信號,說明魚魚餓了要喂食了。
林秋白去院子摘了些桃子回來喂給他。
喂到一半,忽然聽見外殿有人接近,石雕活過來正發出威懾警告的信號,洪亮震懾的音波傳得很廣。
他抱起金尾魚,一邊投喂一邊走過去,殿門打開後竟然是蔣曦臣還有一群他雖然麵熟但並不認識的弟子們。
林秋白咬住下唇:“你們……有什麼事嗎?”
蔣曦臣對守衛獸心有餘悸,邊上幾個膽小的弟子腿肚子都瑟瑟發抖:“咱們去裡麵說吧。”
林秋白點頭。
一行人浩浩蕩蕩進去,蔣曦臣青白交織的表情逐漸緩和過來,但神態仍然有幾份不自然,似乎在躊躇猶豫著。
其他弟子則好奇得看著林秋白懷裡的金尾魚,見那金綢大尾巴就親昵得纏在他的手腕上,都在心裡暗自嘀咕這也是靈寵?可是魚離開水不會缺水嗎?
翞祗一麵享受投喂,一麵拿豆子眼瞧這些人。
過了好一會兒,蔣曦臣才捏緊手指沉聲道:“抱歉,之前有許多誤會,所以我做了很多針對你的事,是我偏聽偏信了。”
其實他根本不想來同廢人致歉,可家族裡聽完這件事情之後向他施壓,那才迫不得已過來道歉,
由他先開了口,其他弟子也接二連三道歉,他們也都在背後編排造謠過林秋白。
都說法不責眾,況且林秋白也並不在意:“沒關係。”他從未將蔣曦臣這個昔日手下敗將看在眼裡。
他刻意多留意了一眼蔣曦臣,看來對方還不知道他的坐騎鹿已經被烹了,估計是那些下人不到山窮水儘不敢告訴他。
蔣曦臣皺了皺眉頭還想再說些什麼,正在這時殿內外又傳來熟悉的響聲。
林秋白徑直走過去:“誰?”
稍頓片刻,門外傳來低沉熟悉的聲音:“是我,鴻羽真人。”
.
鴻羽真人!
蔣曦臣等人麵麵相覷手足無措。
事實上向蔣家施壓的就是鴻羽真人,蔣曦臣也是最近才發現鴻羽真人之前隻是不掛心,一旦把人放在心上,事無巨細都會查得水落石出。
譬如說他針對林秋白的事,被捅到蔣家,他差點沒被他父親扒掉一層皮。
聽見鴻羽真人的聲音,蔣曦臣臉上表情就變了。
既驚,又怕,還有一些疑惑。
這都快大晚上了……
鴻羽真人來這裡做什麼?
尤其是之前那些緋聞,讓人不得不多想。
眼見林秋白打開殿門,他們急出一頭汗你推我我推你推推搡搡的藏到靈台後麵,他們剛藏好門就開了。
室外日沉月升月華如霜,鴻羽真人長衫短襟,玉冠束起三千青絲鴉發如瀑,月華灑滿繡線麵袍隱有流光掠影般浮動。
翞祗拿豆子眼瞧著眼前人,今天才把鴻羽真人這個稱號跟人對應在一起。
林秋白糯齒輕咬下唇:“師尊怎麼來了?”
很平常的一句問話,若是往常洪羽真人根本不可能放在心上,但就是這樣簡單一句話就是戳中了他的心肺,讓他定在原地%e8%83%b8口微微抽搐了一下。
是啊,他怎麼來了?
曾經他根本不把林秋白的付出當一回事,記憶裡他主動登門的次數隻有兩回,第一次是索取靈根,第二次是索取暖玉,他把林秋白當作工具人根本吝嗇於施舍半點目光。而今天他隻是目睹林秋白和樂仙宗的事就迫不及待趕過來,甚至連想要說什麼都沒有想好……
所以,他當年怎能麵對滿腔熱意,如此無動於衷?
怎麼能如此……殘忍?
這些問題他在這些日子裡反複思考,時時刻刻心臟就像被大手抓擰呼吸一下連著肺管都艱難。
過了一會兒,鴻羽真人才強忍著%e8%83%b8口牽動的痛楚說道:“……我來看看你。”
悔恨一點點侵蝕著他的心臟,他說:“我早就該,該來看看你。”
隔著高築的靈台,蔣曦臣等人也模模糊糊聽見兩人對話,一時震驚的下巴都快掉了。
鴻羽真人這話是什麼意思?┅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是不是過於曖昧了?
這樣對弟子說話合適嗎?
翞祗瞬間就討厭起了眼前的人,恨不得一尾巴把人抽出去。
林秋白垂下臉,摟緊懷裡滑膩的金尾魚:“多謝師尊關切弟子。”
疏離、冷靜。
依舊沒能在眼裡找到熟悉的傾慕依戀。
鴻羽真人雖然早有預料但然而覺得心口像沉了鉛□□,他一時想到百宗大會林秋白冷淡譏諷的表情,又憶起議事堂門口林秋白頭也不回的側影,因見到林秋白而亢奮激動跳動的心臟驀然空了一拍。
他再次意識到 ,他已經親手把這個曾經觸手可及的人推開他的身邊。
親手……
半響,他抽[dòng]僵硬的指尖,艱澀開口:“之前的事是我做錯了,其實這些年我也並非無動於衷,我……隻是眼瞎認錯了人,你在三十三天陪著我的日子這些年我一直沒有忘記過,我待鬱楚辭掏心掏肺也是因為以為他是你,結果卻昏頭做出許多傷害你的事。”
這些話醞釀在心裡已經很久,反反複複折磨著他。
短短幾天,鴻羽真人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再也不複之前玉樹臨風意氣風發的模樣,眼底蘊滿青黑,他嗓音乾澀嘶啞:“秋白,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來彌補嗎?”
林秋白眉梢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彌補?在他眼裡兩人就像交易,現在交易結束理應當一拍兩散,他實在不想和鴻羽真人再牽扯上任何關係。
而豎耳朵聽牆角的蔣曦臣等人簡直緘口結舌,無以言表。
當時他們也在結契典禮上,自然知道林秋白在三十三天對鴻羽真人有恩,兩人相處不錯,因此才有鬱楚辭冒名頂替利用恩情,但他們沒想到鴻羽真人在那時候……就對林秋白有想法了?
是恩情還是愛情?
如果是愛情,想想這一波三折的經曆,林秋白情深似海一門心思跟在後麵追的時候他不屑一顧,而林秋白也似乎已經放手了,卻真相大白,蔣曦臣等人唏噓不已。
命運啊,可真是造化弄人。
翞祗使勁搖擺著大尾巴,想嗞眼前人一臉水。
鴻羽真人還僵立在原地,等著對他的宣判。
林秋白:“師尊言重了,您待我恩重如山沒有什麼虧欠不虧欠的,師尊也沒必要彌補什麼。”
這話說的大氣又漂亮,實則是劃清兩人的界限。
其實鴻羽真人也清楚,一句輕描淡寫的道歉,一句懊悔的話根本無法理所當然的懇求原諒。
但就是這樣毫不在意的疏離的態度,提醒他有些珍貴的東西失去了就再也不會回來,鴻羽真人內心愈發痛苦難受,正因為他曾經體驗過那樣誠摯的美好所以現在才這樣痛苦,他清楚地記得林秋白是怎樣仰慕追求他,雖然倆人現在之間有許多隔閡,但他安慰自己兩情相悅的人一定能排除萬難走到最後。
他一直動心的都是林秋白,而林秋白曾經為他出生入死,他也想相信林秋白還沒有放棄他。
可是現在,在他願意回頭的時候林秋白已經放下了。
鴻羽真人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要被撕裂成兩半,腦海裡一片混亂,沉默了一會兒,他眼神焦距才逐漸回歸,試圖拋開那些爛帳小心翼翼重新開口:“兩位老祖……待你好嗎?”
這個問題其實很早他就想問,久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