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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弟子也察覺不對,跨步上前圍攏過來詢問道:“鬱師弟怎麼了?”

“鬱師弟是不是受傷了?”

“天呐,這裡怎麼有一具白骨是站著的!”

話音未落, 白骨人轉動著令人牙酸的關節, 又一爪撲抓過來, 幸而蔣曦臣當即立斷抽出一張火符, 甩在石斑花上轉瞬燃起熊熊大火, 石斑花在火中發出尖銳宛如嬰童的尖叫, 刺得人耳膜生疼,卻也鬆懈開纏繞花藤忙不迭如潮水般往橋洞深處退去, 白骨人失去操縱骨骼散落一地。

周圍眾弟子驚慌失措的聲音此時似真似幻, 鬱楚辭根本無暇顧及。

臉頰火燒火燎一般的劇痛令他控製不住涕泗橫流, 狼狽至極。

此時他的腦海裡仿佛有四度立體聲回旋——

他破相了。

想清楚這一件事,他腿肚發抖, 整個人疼得顫栗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

蔣曦臣痛心不已。

——石斑花。

亙乾焚炎秘境中多為數不多喜陰的靈植, 平時盤亙在橋洞石縫等背陰處,以泥土裡的火蟻炎蟲為食。

所以蔣曦臣悄無聲息地把一隻火蟻放在林秋白背上,故意引誘石斑花攻擊林秋白, 但橋洞裡光線晦暗不明,他甚至不清楚這一隻火蟻是怎麼又爬到隔了幾個人的鬱楚辭身上去的?

林秋白膽怯得瑟瑟發抖:“咱們要不要先出去?這裡看上去很危險。”

蔣曦臣怒氣衝衝瞪他一眼。

扭過頭強忍心中痛意,安撫鬱楚辭:“楚辭,彆怕。你的傷口要及時處理不然會留下疤痕。”

鬱楚辭一直縮躬著腰,逃避現實一般發抖,聽聞再不處理會留疤,他這才顫顫巍巍放下手。

縱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眾人還是不約而同倒抽一口涼氣。

鬱楚辭原本雍容淡雅的臉,徹徹底底麵目全非,他的左眼瞼到下頷骨有一長一短兩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由於白骨積年累月受石斑花侵蝕,指骨帶有劇毒,此時傷口已經迅速潰爛腐敗,淌出腥臭惡心的膿液,更可怕的是皮麵被扯下小半,%e8%a3%b8露出下層森森白骨。

麵對這樣淒慘的場麵,蔣曦臣也是心驚肉跳。

鬱楚辭惶惶無措:“師兄,我這裡能夠痊愈吧?不會留疤的吧?”

聞言,正給他上藥粉的蔣曦臣渾身一僵,周圍眾弟子也噤聲不語,連他們都能看出來這樣的傷恐怕是要留道長疤。

林秋白眼睛通紅似乎很是難過,宿藹心情複雜:“鬱楚辭也是倒黴。”

見所有人都不出聲,鬱楚辭終於無法自欺欺人。

他的臉火辣辣的劇痛,讓他恨不得把半張臉肉切下來,但更惶然無措的是他的內心,周圍人同情或憐憫的目光如針一般刺在他的自尊心上,他根本沒辦法想象以後頂著這樣的一張臉出門。

這是他兩輩子最引以為傲的資本,現在卻被輕而易舉地毀了,可見對他的打擊有多深。

為什麼會這樣呢?

原本這樣恐懼驚惶的該是林秋白呀。

怎麼倒黴的會是他呢?

鬱楚辭不知道答案,整個人狀況渾渾噩噩,嘴唇被咬出深刻血痕,雙腿再也支撐不住,額頭淌滿冷汗滿臉涕淚如泥癱軟在地。

眾弟子也心痛不已,圍住鬱楚辭噓寒問暖,你一言我一語說著安慰鼓勵的話,突然之間橋洞裡響起一陣音調詭譎的笑聲,在光線昏暗不明的環境裡,視覺受到阻隔,聽覺方麵便反應格外靈敏。

一道笑聲響起。

就如同響應一般,接二連三又有笑聲連串響起來。

忽遠忽近、刺耳詭異的笑聲塞滿眾人耳膜。

發出笑聲的是地上散落的頭骨,他們轉動頭顱,全都望著一個方向,笑聲音調愈發的詭譎刺耳,蔣曦臣動怒,嗓子粗吼道:“何人在藏頭露尾裝神弄鬼!?”

頭骨卻邊笑邊把蔣曦臣故意投放火蟻,卻又如何偷雞不成蝕把米的經過講述出來,末了朗聲大笑:“心裡有鬼的究竟是誰?”

原以為鬱楚辭受傷隻是巧合,沒想到是蓄謀已久。

在場弟子們一時怔住了。

蔣曦臣被戳中了肺管,氣得不行。

他拔劍斬碎一個頭骨,另一個頭骨又繼續開口,地上起碼躺了上百具頭骨,何況他這幅氣急敗壞的模樣,更是讓人覺得心裡有鬼。

何況頭骨說的話有理有據。

鬱楚辭此時正值心裡崩潰的時候,頭骨揭開真相,根本就沒有餘力偽裝自己的表情,聞言渾身僵硬癱在地上嘴唇瑟瑟發抖。

更加加重大家的懷疑。

蔣曦臣氣得快要吐血,抱起鬱楚辭咬催促:“橋洞危險,咱們先出去。”

憂心忡忡的眾弟子麵麵相覷,暫時放下惶惑,帶著滿腹疑慮也跟在後麵出去了。

頭骨嘴皮子利索,已經將事情來龍去脈把蔣曦臣揭露了底掉,此時齊刷刷扭過頭望向同一個方向——

“我會看著你,一直看著你。”

橋洞光線不充足,眾弟子頭也不回地往外跑,一時也不知道這話是對誰說的,林秋白感覺這話是說給他聽的,但他也沒有回頭,寒臨霄淡淡一瞥,隨手抬袖間將上千顆頭骨化為粉齏。

蔣曦臣自認為悄無聲息得將火蟻放在林秋白背上的時候,他本就想出手,被無形人搶先一步禍引東水。

寒臨霄修的是無情道,大道無情,自然不可能發善心去管鬱楚辭。他原以為隻是死靈,卻在方才察覺到一絲隱藏極好的魔氣。

此人非人,是魔。

這種汙穢肮臟的東西也敢窺伺他的徒兒。

寒臨霄就在林秋白身邊。

跑動間肺部裡滿是身邊人凜冽的氣息,林秋白清晰聽見自己%e8%83%b8腔砰砰砰過速的心跳聲,連宿藹絮絮叨叨和他說什麼都沒聽清。

直到終於離開橋洞才長籲一口氣。

在橋洞摸約一柱香時間,卻像度過了半年。

尤其是鬱楚辭額頭後背全是冷汗,發絲混合著眼淚濕黏狼狽得粘在腮鬢,雙腿抖得厲害,站立不穩搖搖欲墜得被蔣曦臣架撐住,才不至於當即倒下來。

頭骨猖獗的笑聲和剛才說的話尤在耳畔,眾弟子不由有些遲疑,嘴上沒有議論,心裡對蔣曦臣故意殘害同門都有些意見。

蔣曦臣不以為然,他傲慢慣了,總歸沒有證據他就當不是自己做的,何況他心疼鬱楚辭還心疼不過來,不可能費心關切外門弟子在想什麼。

臉頰生肌藥粉生效了,傷口愈合如刺錘般刺痛,鬱楚辭幾次都差點昏厥過去,在場外門弟子身為藥修的就一位,連尋常口腔潰瘍都治愈不了,對這種嚴重臉部傷口更是束手無策,秘境還有兩天才會開啟,根本無法及時找來經驗老道的藥修。

蔣曦臣提議:“不若還是繼續往地壇走,那裡修士也許彙聚更多。”

鬱楚辭不想去到人多的地方受到其他人的同情和憐憫,但他也想找藥修看臉,躕踟片刻後他點頭:“好。”

聲音嘶啞乾澀。

他微微側身,視線不敢直視林秋白的臉,強烈的嫉恨讓他心中五內俱焚恨不得嘶聲尖叫。

蔣曦臣心痛至極。

在他眼中鬱楚辭風清月朗高潔無比,然而這樣一個人卻被他害成這樣,見鬱楚辭垂首不肯抬,他想了想道:“楚辭,讓我為你把臉用繃帶纏上罷,秘境裡灼煙恐對皮膚不好。”

鬱楚辭木然點頭。

林秋白注視著正纏繃帶的鬱楚辭,滿臉擔憂和難過,鼻尖眼眶紅紅的,時不時喉嚨發出啜泣哽咽,似乎感同身受。

眾弟子見狀竊竊私語感慨不已,林秋白心地真是怯弱善良。

宿藹皺起眉頭:“師弟你太單純了,鬱楚辭和蔣曦臣交好,蔣曦臣做的事他未必不知情,你還巴巴為他擔心。”

林秋白憂心忡忡望了眼鬱楚辭,揉了揉眼睛:“我相信鬱師弟。”音調柔軟,可憐兮兮的。°思°兔°在°線°閱°讀°

寒臨霄抬起衣袖,輕輕撫了撫他的後背。

——

接下來路程平靜無波。

由於橋洞的事氣氛略微僵冷,偶爾攔路的妖獸都被大家合作處理了,秘境白日多於夜晚,晚上眾人紮營休息白天趕路,終於在翌日安全抵達地壇。

鬱楚辭受到密切照拂,這些天都沒有動用靈力,臨到翌日早上蔣曦臣麵色凝重:“我為你拆開繃帶吧。”

藥粉應當已經將皮肉愈合。

蔣曦臣把繃帶一圈一圈拆卸下來,越拆手指越抖得厲害,鬱楚辭惴惴不安心臟狂跳。

他注意到周圍人欲言又止和蔣曦臣閃躲的目光,終於下定決心摸上臉頰。

第31章

鬱楚辭下意識摸上臉頰, 然後就完全怔住。

雖然已經有所預料,但指腹摸到臉頰凹凸不平的肉痂他還是惶然慌神,從眼瞼到下頷角猙獰斜橫的一道口子, 不用照鏡子他就已經無地自容見不得人了。

周圍氣氛一時間格外沉寂,蔣曦臣壓下%e8%83%b8中氣惱捏緊手掌:“我們現在就去地壇, 也許會碰到藥修。”

鬱楚辭腦子混亂全身發抖, 不知所措。

距離地壇也就半柱香路途, 有蔣曦臣在前方導航帶路, 一行人很快來到北方地壇。

他們剛到就收獲了幾十道探察的靈識, 遠遠的可以看見或站或坐身穿各宗服裝的修士,其中還有幾名道衍宗內門弟子,見到熟人欣喜之色濫於言表, 立即朝他們靠攏。

鬱楚辭遮遮掩掩半張臉沒讓人認出來, 認出蔣曦臣的修士們則主動和他問好。

蔣曦臣卻沒有閒心和他們寒暄, 放眼尋找人群裡的藥修。

筱果棠和同峰師姐也在, 循聲望來眼前一亮, 隨即拉著師姐迎上來:“林師弟你也來焚炎秘境了?早知道如此我們就結伴同行了。”

林秋白瓷白顴骨浮起一絲紅暈:“筱師姐。”

筱果棠可謂道衍宗內門弟子果不做作的奇葩, 她脾性活潑也沒有內外門隔閡之見,在外門弟子裡也挺受歡迎。宿藹對她印象也很好, 卻又不想她離林秋白太近, 於是主動問:“筱師姐來多久了?”

“我和師姐也剛到, ”筱果棠最擅長打探消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把先前知道的消息全抖落出來, “聽說地壇每逢午時太陽極盛時才會開啟, 大家也都在等呢。”

“看見那裡沒有,地勢略高的地方矗立著九塊巨石,地壇就在巨岩陣中心。”

眾人抬頭望去, 果真在地勢較高的地方發現了九塊排布成矩陣的巨岩,九塊巨岩形狀大小相近,岩體雕滿千奇百怪的線性花紋,石壁光滑平整如時常被人在手裡盤剝摩挲的鵝卵石,從上到下找不到一絲風吹日曬或生青苔的痕跡。

修士們的靈識也幾乎都密切關注這個位置。

修為較高者隱約能感受到一股泄露出來的難以言喻的不祥。

林秋白輕聲道:“前日有頭飛天千足蟲妖獸飛往北方,不知道藏身在哪裡,一定要多加小心。”

筱果棠慎重點頭。

在場修士滿打滿算不到五十人,藥修一個巴掌數得過來,蔣曦臣耐著性子一一請人來看。這些藥修認出鬱楚辭後不由愕然歎惋,好端端潔白淡雅的一張臉被毀得徹底,但看過後卻不約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