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飾都是統一訂作,除了各峰顏色不儘相同,款式紋路幾乎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但不少弟子會為了追求風雅和獨特,或是在衣擺紋上家族徽紋,所以並不罕見。

而羋織坊則以活繡聞名,經坊裡繡出來的花紋宛如活物,最出名的就是雲間道長衣擺上變幻莫測的流雲,如同將滿天的雲霞織在了身上,修真界向來追求美,羋織坊的繡品曾經轟動整個修真界。

林秋白道:“隻是普通織物罷了。”

拾掇完畢後,兩人並肩下樓。

道衍宗弟子在大堂等候,鬱楚慈正客套地同其他修士告彆,他最擅長運用容貌優勢,玉冠收束,顧盼生輝,宛如清風翠竹很能帶給人好感,隻靜靜地站在那裡,便勝卻無數絕色清塵的美人,原先對他頗有微詞的修士們也直愣愣的看著他,仿佛看花了眼。

見他那高潔雅致的氣質,讓人自慚形穢。

這些修士轉眼就將昨天的不快和輕視拋在腦後,換成了滿滿的欽慕。

鬱楚慈最喜歡這樣的目光,誰也不知道冰清玉潔,風恬月朗的鬱楚慈實則有一顆最虛榮、妒忌和陰險的心。

想起昨天的事他還有一些遺憾。

他的靈根是林秋白的這件事,鴻羽真人為防止他愧疚自責,所以並未告訴他,但他其實一直揣著明白裝糊塗,並且一早就想將林秋白除掉以絕後患,杜絕這件事流傳出去。

兩人關係一言以蔽之——你若安好,便是彌天大錯。

鬱楚慈表現出來的永遠都是雲淡風輕不爭不搶,但他能引得彆人幫他奪幫他搶,昨天他故意表現出失落頹喪,就是刺激趙斌出手為他報仇。

但趙斌無功而返,錯失了良機。

誰也想不到表麵上恬情高雅的鬱楚慈,在盤算著何等鬼蜮陰毒的心思。

突然之間,正其他人聊天的趙斌做了個乾嘔的動作。

然後“哇”地張口吐出一大口黑血。

他身邊還站著另外兩名藥修,趙斌是木土雙靈根,天賦出眾,修煉早就將同門甩下一大截,他們平時都以他馬首是瞻,現在猝不及防被噴了一頭一臉,奇腥奇臭的黑血兜頭澆下來,兩人當場就傻了。

就在大堂中央,這一片變故太過突然,一時間沒有人敢上前與他親近。

還是修兆珹反應最快,大步上前托著他。

趙斌渾身疼得痙攣,鼻涕眼淚控製不住往下淌,“修師……師兄。”他也隻來得及吐出這句話,嗓子眼便被血塊淤塞堵住。

旁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心底卻一清二楚,昨天在客棧下榻後,他左思右想仍不甘心,便想將毒藥下在菜飯裡讓林秋白暴斃。

到現在林秋白好端端的,他身上筋脈有如火炙一般,他哪能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可林秋白隻是個凡人,他又是怎樣做到的?

趙斌百思不得其解。

所有人都在呼喊聲中圍過來,林秋白跟在修兆珹身後,表情似乎很是擔憂,不是很快就被人推搡著擠到後麵去了,修兆珹也抬起頭,“林師弟你站到遠處去,彆被擠到了。”

林秋白這才退到一邊,偏在這時,他發現袖口上的金尾魚不知道什麼時候遊到了他的領口,然後他稍微低低頭,似乎就能碰到對方的背部。

稍微一想,他也就明白了,輕聲道:“這是你做的?”

金尾魚甩甩尾巴。

林秋白摸摸他細膩的小魚鰭,“謝謝你。”

感知到被觸摸的溫度,柔軟細膩的指腹蹭過他的小鰭,半透明的魚腮頓時浮現出粉嫩的顏色,就像害羞似的,腦袋往領口一紮,不時飄起一串泡泡。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趙斌身上,沒人注意到他,對話之間,這廂溫情脈脈,趙斌就近乎油儘燈枯。

趙斌的小動作瞞的過同門,卻瞞不過與天地同壽的上古神翞祗,木偶人那一次他還未回報,趙斌又迫不及待地下毒粉作死,倒也令他省了心思,乾脆儘數奉還。

下毒害彆人的時候,趙斌毫不猶豫,所以現在他身體被毒素腐蝕的衰敗腐朽,奄奄一息,任憑同門師兄弟給他灌下解毒、補氣,抑製衰竭的的靈藥也救不回來。

他下毒的時候根本就沒有留手,選的是性子最烈的一種毒,若是林秋白那身子骨吃下去就是暴斃,趙斌體質能多撐一刻,但也隻是承受翻倍的痛苦,他本有一條康莊大道前途無限,卻作繭自縛苦果自食,連周圍人的臉都瞧不清了,眼角淌下悔恨交織的淚。

半柱香後,不甘不願地咽最後一口氣。

道衍宗弟子出門曆練戰損總是最低的,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變故,頓時抱著哭成一片,六師妹更是哭得直打嗝,淚眼朦朧間她看見一隻修纖白皙的手,遞過來一方乾淨的手帕,林秋白語氣擔憂,關切道:“妝都哭花了。”

抽了抽鼻子,她伸手接過來,不好意思地說,“謝,謝謝林師弟。”

她想,林師弟果然很善良,非常為人著想。

鬱楚慈剛怔然站在原地,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

修兆珹閱曆頗多,秘鏡中險象環生,時有折損的事屢見不鮮,很快找回理智,吩咐傳音的傳音,有木架或布料的製作簡易擔架方便抬人。

大堂裡熱熱鬨鬨,翞祗卻偷偷把蓋在眼睛上的魚尾巴挪開,悄無聲息地凝望著眼前青年,都說如魚得水,當初翞祗第一眼映入眼前瓷白纖細的青年,就覺得他像是他的水,他的命,不可缺失。

林秋白站遠了些,眼簾遮住黑潼的眸子,顴骨浮起一絲潮紅,鮮紅柔軟的唇瓣開翕,低不可聞地道:“真是可惜了……”

可惜趙斌活不到他親自動手。

第17章

雪鬆峰。

雪鬆峰終年積雪,巳時剛過天空中洋洋灑灑落下細雪,皚皚白雪將鬆柏點綴披呈一層銀霜,幾個小童正拿著掃帚清掃聽雪殿院中的積雪。

隔著一道回廊,飛簷高翹的內殿端坐著兩個人,雪鬆峰峰主逍遙道人端起青盞品了一口,“好茶。”頓了頓,他輕歎道:“也不知韻城那裡,斌兒他們進展如何了……”

欒峰主神色淡淡,“肯定不日便能回轉。”

聽他提起韻城,就讓他想到林秋白,和他那受到刺激閉關的女弟子。鴻羽真人廢了靈根的弟子竟然一招壓製住他金丹期的親傳弟子,簡直就如同一個巴掌甩到他臉上,叫他死在韻城都是便宜了他。

“但願如此。”

兩人對雪品茗,一個灑掃小童跌跌撞撞衝過來,額頭上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峰主,不好了……”

欒峰主老神在在,已是預料到小童會說什麼,肯定是林秋白的死訊,一個凡人行走在處處凶險的修真界,不可能活得下去。他太過篤定,也就竟然沒有察覺出小童異樣違常的慌亂。

“峰主,趙師兄的魂燈……”

“滅了。”

“啪——”青盞摔碎在地,四分五裂。

逍遙道人臉色唰得慘白,他抖著手指道,“你再,再說一遍……”

欒峰主也滿臉不可置信,聽聞韻城消息他便預料到此事非比尋常,也猜想並不會一帆風順,卻未想到先沒了命的竟然是趙斌。

道遙道人站在原地,怔然出神,像是一瞬老了十歲。藥修這條路本就辛苦,雪鬆峰上人丁凋敝,堅持下來的人寥寥無幾。趙斌性子急躁自私,卻不啻是個好苗子,他原是打算當作繼任峰主悉心栽培的,即使知道他品性不端,隻打算先教好藥術再慢慢調—教脾性。

可如今一朝,百年心血全完了。

——

趙斌死狀淒慘,可以說是死不瞑目,自然不能留在客棧斷人財路,韻城郊外設有醫苑,可以暫時收容,由修兆珹、鬱楚慈和另外幾名體修將人抬過去。

六師妹被留在客棧,她還驚魂未定,時不時啜泣一聲,握著手裡柔軟的絲帕,她不自覺又想起青年溫和目光,正在這時,她的鼻尖嗅到一股食物的香味。

那香味太濃鬱勾魂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猶豫片刻後,她順著味道找到後廚,驚訝地發現站在灶爐前的青年竟是是林師弟。

林秋白閒來無事慣愛搗鼓美食,上輩子他體弱多病,隻能吃清湯寡水,很多食物不能食用超過二十克,所以對美食有一種天然的執念。

這可惜他做的美食一向都中看不中吃。

聽見熟悉且輕盈的腳步聲,他轉過頭:“師姐。”

“師弟直接叫我果棠就好,”對上青年溫和含笑的眼眸,她心臟控製不住的怦怦跳的飛快,林師弟……和她聽見的大不相同,青年長發垂於臉側,手骨纖瘦皮膚白皙如雪鬆一般,又與灶台上白白胖胖的糕點十分相似,竟讓人覺得……比鬱師弟還要好看。

正做如此想,她聽見青年輕聲道:“果棠師姐。”

筱果棠臉騰地漲得透紅。

林秋白從爐子上挑起一塊糕點遞給她,筱果棠臉頰的餘熱還未消散,捧著散發著濃鬱糕點香氣的碟盞,小聲問:“師弟,這是什麼呀?”

“梅花糕。”林秋白期待地看著她,“師姐要不要一起嘗嘗看。”

他也是偶然逛到後廚,發現居然有做梅花糕的模子,這才興致勃勃的嘗試一下,豆沙上點綴著葡萄乾,小元宵,鬆子仁,青紅味果,融化後的糖有焦香味在點綴上五顏六色,非常具有食欲。

筱果棠辟穀多年,此時的饞蟲也被勾上來了,於是期待地咬了一口:“……”

她是忍了又忍,這才把吐出來的欲望憋回去。

林秋白觀察她的表情,試探般問:“不好吃麼?”

筱果棠:“有點苦,又有點甜。”

麵粉齁苦齁苦的,豆沙卻甜得可怕。

林秋白明白,這是麵粉裡堿水放多了,豆沙裡白糖混和不均勻,於是他將原本準備品嘗的梅花糕又放了回去,呢喃道:“幸好還沒吃。”

筱果棠正往嘴裡灌涼茶,聞言胃裡忽然拔涼拔涼的。

不,不對。

林師弟這樣溫柔和煦的人,肯定不是故意讓她試毒的,隻是采納了她的建議,肯定是這樣。

很快廚房裡一壺茶見底,林秋白和筱果棠到外間找水,沒過多久,隱約聽見後院傳來響動,是鬱楚慈那隻靈鶴的憤怒嘶叫聲。

事實上被濃鬱香味吸引而來的不止筱果棠,還有靈鶴。

它被栓在後院大半天不曾進食,早就已經饑腸轆轆,又嗅到梅花糕的香味,饑餓的本能趨勢他掙脫了束縛,趁兩人到前廳去找水,鑽進後廚將梅花糕叼出來。

出乎意料的是它正準備品嘗,不知從哪裡又鑽出一隻金翅鳥,個頭還不到它的腰,就氣勢洶洶衝過來和它搶糕點,金翅鳥體型雖小,翅膀卻掀起大風將它吹開,那一時間它似乎感覺到在對方浩瀚的威壓下就像蚍蜉一般。

那一瞬間流瀉的威壓來得快,去得也快。

等靈鶴回過神來,金翅鳥已經把糕點一口一個吞了下去。

靈鶴氣得怒不可遏,嘶鳴一聲就要教訓這隻不識天高地厚的金翅鳥,但還來不及動爪,就見它似乎聽見什麼聲音,慌慌張張把自己梳理整潔的羽毛弄成雜草,像炮彈一樣衝過來,躺在它的爪下。

靈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