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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道修卻多看了林秋白兩眼,目光在側臉輪廓來回打量,視線轉然移向眼尾那一星淚痣,忽然控製不住打了個冷顫。

直到彆人推他,他才回過神來,慢慢述說事情經過——

瘋道修說話雖然瘋瘋癲癲,但他在凡間是正統茅山道士,入了修真界又師從三清觀,一身本領修為是實打實的,初至韻城,一眼便看出韻城上空浮動的磅礴魔氣,掐指算出韻城大難臨頭,於是找上城主府邸如實相告,然而卻沒有人把他的話當回事。

瘋道修獨自一人揣著膽子穿過迷霧,一探究竟,卻半途暈了過去,被人封在冰棺中,直到被喇叭聲吵醒。

說到這裡,他仍然心有餘悸。

聽見魔氣二字,鬱楚慈內心一沉,上回平蕩山靈氣耗儘金丹搖搖欲碎的劇痛似乎就要卷土重來,他對魔族已經產生出生理陰影。

迷霧裡有幻陣,易進不易出,但瘋道修能觀星象算八卦,堪稱人形指南針,陣法能騙人的眼睛卻欺騙不了他的八卦盤。

聽說能離開這個鬼地方,所有人都鬆懈下來。

迷霧裡可視方位不過十幾尺,人跟著人走得很近,為了應變,危險,修兆珹一直將林秋白護在身後。

但在濃霧裡走了許久,平平靜靜的一直什麼都沒有發生,所有人都很鬆懈,正在這個時候,不遠處忽然傳出一個人的慘叫,似乎碰到了什麼恐懼驚悚的事。

修兆珹神色一緊,猶豫著要不要過去看看,他又不放心林秋白留在這裡,躊躇了一會兒,他叮囑林秋白不要動就站在原地,得到肯定的答複後,於是快步向慘叫的地方衝過去。

他趕到的時候,其他的道衍宗弟子也已經趕到,但那裡卻空空蕩蕩沒有半條身影。

鬱楚慈如有所覺,瞥了一眼勾著笑的趙斌。

他對人的聲色極為敏[gǎn],剛才的慘叫分明是在府邸看見黑影時其中一名赤霞峰弟子發出來的聲音,趙斌收錄下來用來調虎離山,看來是打算對林秋白下手了。

趙斌極為瞧不起凡人,又極其記仇,他看不見林秋白喚醒瘋道士給自己帶來的好處,隻看見自己瞧不起的廢人當眾打了他的臉,於是懷恨在心。

等走出迷霧,就沒有這樣好的天時地利人和了。

所以雖然冒險,他還是決定動手。

大多修為低微的修士都在原地等候,在迷霧裡可見度很低,隻能看見周圍三五個人,此時正抱團在一起聊天,林秋白一曲喇叭也讓他們記憶深刻,對他感到好奇的人特彆多,之前嘲諷過鬱楚慈的緇衣修士湊過來,主動道:“這位仙友叫什麼名字?”

時辰已經不早,林秋白正饑腸轆轆啃著果脯,咂了下嘴,“林秋白。”

此話一出,滿地寂靜。

那個名字可真的是如雷貫耳,名滿天下。

修真界消息一向傳得靈通,修煉的生活本就非常枯燥,他們也隻能從彆的地方找樂子,但凡有點八卦緋聞都能夠鬨得沸沸揚揚。

這可是八卦裡的主角啊。

緇衣修士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乾咳一聲,“久仰,久仰。”

他和周圍人一道悄無聲息地打量著眼前的人,傳聞中林秋白對師尊鴻羽真人愛得深沉,不惜爬床也要得到,他們本以為會是個癡情瘋狂的人,但如今一見卻發現本人纖細柔弱,嘴唇殷紅得好似厘子桑果,看上去乖巧又無害像攀附旁人的菟絲花,哦,還得加上拉得一手好二胡。

正當他們做如此想法,忽然有人輕“咦”了一聲,“下雨了?”

淅淅瀝瀝的水落在他們頭頂,緇衣修士抬手在腦門上摸了一把,滿手刺鼻作嘔的腥味撲麵而來,就像爛花爛葉腐敗了數十年發酵產生的味道,他僵硬地放下手,緩緩抬起頭。

也許因為霧水這裡的泥土十分鬆軟,而此時十幾條粗壯醜陋的泥柱拔地而起遮天蔽日,宛如張爪舞爪的大蟒,其中一名修士閃躲不及被卷到半空中,送到操縱泥蟒的木偶人嘴邊被吞噬得乾乾淨淨,不過眨眼間。

這一幕嚇得的眾人驚恐萬狀,魂飛魄散。

剛才腥臭的水就是泥土附著的黏液,木偶人似乎將修士看做成美餐,十幾條泥蟒又扭動著朝眾人伸來,修為最高的修士反應最快,一劍斬過去,卻泥皮連都沒有蹭破就被反卷起來。一時間,所有人都恐慌了,哭喊聲,慘叫聲,不絕於耳。

修兆珹等人也正心急如焚往回趕。

緇衣修士正緊張地不知所措,忽然腰間劍猝不及防被人拔了出來。

見林秋白握著劍,打算走過去,他臉嚇得都白了,急促勸阻道:“林仙友萬萬彆想不開!”

但那具有製幻作用的黏液已然不知不覺侵入皮膚,在場修士們反抗的動作逐漸僵化,表情也變得渾渾噩噩猶如提線木偶,雙眼逐漸變得空洞反而抬起腳,心甘情願地朝著危險處走過去。

就像羊入虎口。

在這一霎那,宛如清光綻開又倏然收攏。

一切引誘的幻象如皴裂般在眾人眼前散開,靈台頓時清明,當看清已經被攪成的粉齏的木偶人前佇立的人影,他們霍然睜大眼睛,滿眼不可置信。

那人單手握劍,隻身而立,緋色衣衫宛如灼紅薄霞。

是林秋白。

他竟然一劍斬翻了那隻詭異木偶人。

空氣驟然靜得可怕。

木偶被攪成粉齏後,受到操縱的泥蟒也轟然倒塌,化為一大灘隨處可見的泥土。

林秋白的肩膀單薄柔弱,風將空空蕩蕩的袖子吹得嘩嘩響,但這一瞬間,緇衣修士卻覺得這個背影,不像是個靈根被廢的廢人,倒像是某種深淵裡窺伺呲牙的凶獸,正等候著時機,一旦生逢機緣就會毫不猶豫帶來一場生死大難。

他背後都出了層汗,心頭仍在亂跳,隻是當林秋白轉過身,瓷白的臉頰浮起一絲紅暈,嗓音軟糯地說:“好,好嚇人。”

放下劍似乎又變成看上去很好欺負的樣子。

緇衣修士反而更提心吊膽。

這時去而複返的道衍宗弟子的聲音隱隱傳入眾人耳裡,飽含焦慮和擔憂:“聲音怎麼忽然沒了?不會出事了吧?”

“不知道他們碰上了什麼?”

“上回平蕩山魔族砍了很多頭,這一回……”

修兆珹聽著他們的議論,腦海裡似乎浮現出林秋白被砍頭的畫麵,眼睛頓時就紅了,幾人都感到沉痛傷慟,似乎已經預知道眾人不可能活命。

林秋白將劍還回去,仔細聽他們悲戚哀悼的聲音。

緇衣修士:“……”

而此時劫後餘生的眾人也陸陸續續站起來,淚流滿麵的抱在一起,這些聲音真真切切的傳入耳朵,修兆珹一怔,立即加快腳步。

他匆匆忙忙趕回來,見到林秋白還乖乖站在原地啃果脯,心裡鬆了口氣,慶幸之餘又放鬆下來,摸摸林秋白的發頂,心疼不已,安慰道:“嚇到沒有?後麵師兄哪也不去,就在這裡保護你。”

緇衣修士/其他目睹一切的修士:“……”

真正需要人保護的是他們啊,真正受到驚嚇的也是他們啊,你認為弱小,可憐無助又惹人憐愛的林秋白,可是眉頭從頭到尾都沒動一下,斬完木偶在這樣腐爛遍地的場景還能吃得下果脯。

兄弟你的濾鏡到底有多厚啊。

第16章

修兆珹又轉身向周圍散修們表達了謝意。

感謝他們出手相救,保護了林師弟。

事實情況正好相反,幾人連連擺手,額頭上冷汗不要錢似的往下淌,應功勞他們可不敢冒領,緇衣修士正想解釋事情經過,但又轉念一想林仙友或許並不想要出風頭,便又把到嘴的話咽了回去。

其他道衍宗弟子也沒有想太多,還以為是迷霧裡有魔物作祟,如今有驚無險,化險為夷,所以並未深究。

一行人又繼續跟著瘋道修往前走。→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從頭到尾策劃了一切的趙斌,卻形容憔悴,麵如枯槁,他根本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變故,那隻木偶人是他費儘心思用天地靈材煉化出來的半身靈寶,可以攻擊,必要時還可以抵命,擋下元嬰期的三擊不成問題,沒想到卻折損在這裡,方才感應一斷,他心裡就咯噔一聲,知道要糟。

但他動用這個靈寶經過深思熟慮,他感應出這些人修為沒有一個達到金丹,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現在想一想也是他掉以輕心了,裡麵一定藏著個實力深不可測的元嬰大能。

至於這個元嬰大能會不會是林秋白,這個可能性他從來沒有考慮過。

做出這樣的事。他不能讓人知道。

默默咽下一口心頭血,趙斌隻能苦果自食,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走出迷霧後,繁華的韻城近在咫尺。

心力憔悴的眾人準備去客棧裡住下,明日一早再做離開。修兆珹等道衍宗弟子目的是解決魔族,自然不能夠說走就走,但也打算在客棧先住下稍作調整。

把來號人往裡一住,客棧頓時人滿為患,林秋白分到三樓儘頭的房間,裡麵布置得乾淨整潔,一榻一桌一椅,筆墨紙硯一應俱全,牆上還掛著幅山水畫。

路上風塵仆仆,林秋白撲到榻上倒頭就睡。

一覺睡到天亮,修兆珹來找他順帶為他端來了早餐:“先吃些東西墊墊肚子,過會兒我們出發去城主府邸,把昨天發生的事告訴他。”

餐食擺放在木盤上,是簡單的白米粥配小菜,翠紅點綴非常有食欲,林秋白洗漱過後,舀了一口,吹涼後放入口中,正在這時,修兆珹道:“林師弟換衣裳了?”

順著他的視線,林秋白的目光落到袖擺,那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道金線魚紋,這魚不論顏色形態都似曾相識。

林秋白:……

他拿拇指貼著魚紋蹭了兩下,便見豆子眼對他眨了眼。

果然是翞祗。

他也很委屈。

林秋白要下山曆練的消息並未告之他,但他在後院裡左盼右盼沒有等來青年,頓時慌亂失措,以為林秋白要將他拋棄了,好在山海鰩府與他神魂相連,他便毫不猶豫地瞬移到空間裡。這才發現原來他們下山曆練去了。擔心林秋白發現他擅作主張,一直不敢冒頭。

直到昨夜那木土雙靈根藥修對林秋白施加惡意,他才忍不住現形,化為盤距在袖擺的一道刺繡,即使林秋白不出手,他也會保護他平平安安。

沒想到這個師兄眼睛這樣尖。

林秋白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多關注,於是轉移了話題,兩人交談一會兒,修兆珹從儲物袋裡掏出一隻平安符,遞給他說道:“這是我製作做的符,上麵留有防禦機製,如果碰到昨夜那樣的突發倩況它可以代替我保護你,。”

沒有靈根的凡人在修真界裡如履薄冰,處處都是危機。

他顯然將林秋白當成一碰就碎的瓷娃娃,想到昨晚的事就心有餘悸。

“謝謝。”

林秋白沒有拒絕他這份好意,感激道謝後輕輕摩挲兩下塞進口袋,就和翞祗隔著一道麵料,氣得他搖擺魚尾巴。

“林師弟,”幅度有些大,修兆珹想裝眼瞎看不見都不行,指著他的衣袖,“這刺繡可是羋織坊作品?”

雖然宗門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