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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擊蓄勢待發前,他再次丟下一把火符,群狼便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就在這個空檔,秦淮“嗖”地從樹冠中竄了出去,猿猴一般攀上了另一棵樹。

褚寒汀又往秦淮身影消失的方向掃了一眼,暗自點頭:逃命挺有天分,時機把握得相當精確了。接著,他收回目光,慎之又慎地將佩劍推出了兩指寬。

☆、第二十四章

褚寒汀現在身上的這把佩劍,乃是臨下山前曲洵特地為他選的,比不上懸光,可也是百裡挑一的利刃,比一般弟子使的要強多了。寶劍甫一出鞘,寒光驀地泄出,幾可與日爭輝。

畏光的妖獸屈從於本能四下退開,給褚寒汀留出了一個勉強能夠施展的空間,恰在此時,褚寒汀堪堪落地。

褚寒汀借著落地之勢平推出一劍,劍氣夾著真元橫掃出去,所向披靡。狼群不敢掠其鋒芒,硬生生地被他撕開了一個諾大的缺口。

褚寒汀卻沒有借這個機會逃走。狼群隻是一時間被嚇住了,可是這一劍的威懾並不會持續太久。等狼群回過神來依然會緊追不舍,到時候他非但脫不了身,還有可能把自己弄得再衰三竭。

所以趁著狼群還對他這個從天而降的不速之客保有三分敬畏,褚寒汀的第二劍索性順勢劈下。他毫不吝惜地將真元灌注於利劍,劍鋒所到之處皆是一派肅殺氣。而群狼還沒從先前的驚駭中回過神來,躲閃不及,有站得近的被劍氣掃到,切斷了爪子。

頃刻間,狼群兵荒馬亂。

野獸極易被血氣激怒,天生就帶了妖力的銀狼也不例外。然而它們比普通猛獸多了些神智,不大會一味地好勇鬥狠。比如現在,那頭狼就沒有不管不顧地撲上來,而是戒備地擺了個對峙的姿態。

它身後的群狼紛紛效法。

褚寒汀可不願同狼群對峙,他勾唇一笑,虛晃了一劍,跑了。

這下可把那頭狼氣壞了,它也不管對手實力如何了,憤怒地咆哮了一聲,離弦之箭一般追了出去。

褚寒汀沒有儘全力,而是稍稍綴著狼群。隻見他身形晃動,轉眼間就進到林子深處。他選了顆最粗壯的樹,旋身而上,腳麵輕輕勾在樹枝上,大蝙蝠一般倒吊了下來。

已然氣瘋了的頭狼二話不說,身先士卒地撞上大樹,似乎是打算靠蠻力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兩腳獸撞下來。然而那樹長了近千年,敦實極了,哪裡是那麼容易能撼動的?倒是頭狼自己,撞了個頭昏腦脹。

勾著樹枝的褚寒汀瞅準了這時機,忽然鬼魅一般滑了下來,就著倒吊的姿勢,一劍直刺向銀狼!

那狼眼冒金星,看人有八個虛影,雖已儘力閃避,依舊被刺傷了左前腿。

頭狼憤怒地咆哮了一聲,身後狼群便訓練有素地一擁而上。褚寒汀有恃無恐地勾著樹枝的腳一用力,整個人便往樹冠彈了回去。

頭狼雖然憤怒,可也沒憤怒道失了神智的地步。三番兩次交手,它已領教夠了這個人類的狡猾,恐怕同族貿然攻擊上了他的當。它當機立斷,長嘯一聲,狼群便戒備地停下攻勢。

幾次虛虛實實,褚寒汀激的就是頭狼的疑心。靈智初開的東西幾乎都是這樣,它們骨子裡知道自己不如人類聰明,就會加了十分小心;而小心過了頭,就難免思慮過度。

不過褚寒汀這次是準備真的跑了,剛才那三劍已耗費了他大半的真元。他本就沒打算在一群鬥不過的畜牲身上浪費時間,剛才鋪墊那麼多,也不過是為了讓這群狼暫時有所顧忌,好給自己多掙出片刻逃生的空隙。

然而有的事情儘了人事,最後依舊得聽天命。

褚寒汀千算萬算,算不到那看著挺結實的樹枝是個外強中乾的貨色,竟在這個節骨眼上斷了!

無處著力的褚寒汀衝著狼群就栽了下去。

褚寒汀頭皮發麻,暗道不好。然而此時他人在半空,已無計可施。他隻好硬著頭皮把劍鞘往半空中一扔,看自己能不能撞一回大運,讓這劍在這要命的關頭“飛”起來一回。

可惜那劍鞘不是有求必應的菩薩,管不得主人是不是生死攸關。

它十分爭氣地先褚寒汀一步,落在了遍是枯枝腐葉的泥土地上。

褚寒汀絕望地大頭朝下,那頭狼已弓起了背,貪婪地看著他;他覺得自己甚至能聞見那流著涎水的血盆大口中發出的腥臭氣息。

然而就在此時,褚寒汀後頸處衣領一緊,竟止住了下墜之勢。

下一刻,還不等他回頭,便被一股大力甩進了樹冠中,糊了一臉綠油油的葉子。

撞得七葷八素的褚寒汀回過頭來,震驚地發現本該已經逃之夭夭的秦淮,不知什麼時候又折了回來。秦淮現下可一點都不像那個嚇得六神無主的廢柴,他單手握著滿把的飛刀,充沛得幾乎溢出指縫的真元已儘數灌注其上,乾脆利落地擲向了那野心勃勃的頭狼!

堪堪到嘴的獵物沒吃上,反倒差點吞了把刀子。那頭狼心有餘悸地想道,果然還是個陷阱吧,這些兩腳獸可真是詭計多端!

它憤恨地磨著爪子,卻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褚寒汀目瞪口呆地看著秦淮:“你、你怎麼……”

秦淮跟剛才抱著他痛哭流涕的少年簡直判若兩人,他一把抓起褚寒汀,飛身衝進樹林,宛若一隻輕盈的猿猴,幾個起落便將狼群遠遠甩下。這才有閒暇驢唇不對馬嘴地解釋道:“我看你一副高人做派,還以為你有多麼深不可測的修為。可誰想得到,你還不如我呢?”

褚寒汀直聽得一頭霧水。

秦淮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行吧,是這麼回事。我吧,我惹了個厲害的仇家,一路被追殺到了回南鎮。我日日混跡人群,就等著抱個像樣的大腿。誰想看走了眼,千挑萬選,選中了一個你。”

褚寒汀抽了抽嘴角:“那可真是對不住啊。”

秦淮擺擺手,實誠地說道:“你先前說打不過他們,我還以為你是謙虛,後來才發現你的修為是真不成,隻好回來救你——我總不能真的看著你死,畢竟這群狼就是我那個仇家圈養的,已經追了我一路了。”

☆、第二十五章

秦淮的初始動機雖然不厚道,可畢竟最後關頭良心發現,還折回來救了褚寒汀一命,可見本性不壞;再加上現在逃命要緊,因此沒過多久,褚寒汀先前的那點怒氣也就差不多煙消雲散了。

秦淮的腳程要比褚寒汀快些,可也沒在這個節骨眼上丟下他,兩人繞山繞水、一路狂奔,直到日頭偏西,許久不見身後綴著狼群的蹤跡,這才敢停下稍作整頓。

褚寒汀擦擦汗,氣喘籲籲地說道:“看來暫且是甩脫了。”

秦淮扯了扯嘴角:“大哥,咱們這是到哪了?”

他這一聲“大哥”,直勾起褚寒汀沒散乾淨的那點新仇舊恨。他疏離地退開一點距離,道:“秦公子不光是看走了眼,怎的還忘了改口?”

秦淮討好地笑了笑,道:“那不一樣,咱們當著皇天後土發過誓的,你永遠是我大哥。”

秦淮的笑容有種特彆的感染力,褚寒汀雖然沒想起來自己什麼時候“當著皇天後土發過誓”,可心裡也不想再計較舊事了。

褚寒汀四下打量著周邊陌生的景象,搖頭歎道:“我也不知咱們這是在哪了。秦淮,你還要想辦法趕回回南鎮、等江瀲陽麼?”

秦淮有些落寞地搖了搖頭:“算了。這群畜牲先前足足追了我七百裡地,這幾天沒見著它們,我還以為終於將這麻煩甩脫了,可沒想到在這個時候……也罷,我可能是沒有仙緣吧。”

少年人這芝麻粒大的一點挫折在褚寒汀看來著實算不上什麼,他也實在說不出真情實感的安慰。褚寒汀索性掃了點枯枝,升起一堆火,又在隨身的袋子裡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小塊琉璃瓦來。

隻見褚寒汀將瓦片往空中輕輕一擲,那一小片琉璃瓦便迅速擴大,自行搭在幾根粗壯的枝條上。這麼一來,雖然四壁尚缺,不過好歹有個頂棚,勉強能遮風擋雨了。Θ思Θ兔Θ網Θ

褚寒汀把秦淮趕進棚子裡等著,轉身進了林子。片刻後,他手裡拎著幾隻山雞野兔,折返回來,使了個咒術便將獵物迅速剝弄乾淨,然後在秦淮驚愕的目光中,麻利地給它們分彆穿上木枝,挨個架在了火堆上。

不一會兒,血紅的表皮就微微變了色。褚寒汀又掏出些瓶瓶罐罐,駕輕就熟地一通亂撒,空氣裡幾乎立刻就彌漫了誘人的香氣。

做完這一切,褚寒汀才坦然對秦淮解釋道:“我還不能辟穀,得墊墊肚子。”

早已辟穀的秦淮卻硬是被這肉香勾得吞了口口水,心不在焉道:“哦,那也挺好。”

褚寒汀:“……”這孩子是不是被“沒仙緣”給刺激壞了?

不過他餓急了,一時半會兒不太想考慮拯救旁人的事,褚寒汀自顧自拿起熟得最快的一隻小山雞,斯文地撕下一塊兒腿肉來。

秦淮往褚寒汀身邊湊了湊,不知從哪掏出一個酒壺。他小心地覷著褚寒汀,拔開塞子,醇厚的酒香便爭先恐後地溢將出來。

秦淮笑道:“這麼好的肉,不佐點酒可惜了。”

褚寒汀一雙鳳眸上下打量著秦淮,半晌才疑惑道:“你也沒辟穀?”

秦淮:“……”不解風情!

天人交戰了片刻,秦淮決定暫且舍棄矜持。他自暴自棄地撕下半隻兔子,狠狠咬下一大塊肉,方才滿足地長籲了一口氣:“我?辟不辟穀都行。”

褚寒汀默然從他手上拿掉酒壺,道:“飲酒誤事,不是為了果腹,還是少碰這些凡人的東西。”

秦淮:“……”

褚寒汀:“我聽說江瀲陽並不喜歡門人飲酒。”

秦淮手一頓,趕緊順從地鬆開,任褚寒汀拿走了酒壺。

填飽了肚子的褚寒汀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他笑了笑,道:“想不到提江瀲陽的名字這麼好用——你還真是誠心拜師啊。”

秦淮道:“那是自然!咱們修行中人哪個不想拜在天機山門下?其實我也不奢望真能得江掌門青眼,若能拜在他徒子徒孫門下,我也樂意。可惜啊,天機山哪是那麼容易上的……咦,大哥,你看這個!”

褚寒汀正被江淮說得有些想家,被他的驚叫嚇了一跳。扭頭看去,卻見秦淮的掌心不知什麼時候跳上去了一隻雪白的貂兒,烏溜溜的大眼睛仿佛盈著水光,煞是惹人憐愛。

褚寒汀的臉色登時變了。

秦淮愛不釋手地捧著它,右手忍不住撫上了雪貂的小腦袋。那貂兒卻不甚喜歡他,凶狠地一呲牙,偏頭一口咬在了他的指頭上。

可惜小貂兒牙口不成,隻留下了一個淺淺的印子。

褚寒汀一見破雲的愛寵便頭皮發麻,他這是什麼樣的運氣,才出了狼窩,眼都沒眨就一頭紮進了魔窟!

褚寒汀乾笑了一聲:“我若是你,立刻便會放了這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