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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座山峰挨得極近,中間隻容一人通行,約麼有一裡地長。

褚寒汀不喜這種極易遭伏擊的地勢,可又不欲翻山,多走幾倍的路,隻好硬著頭皮穿過山穀。

反正他現在隻是個默默無聞的小弟子,誰會花這個心思埋伏他?

話雖如此,可褚寒汀卻絲毫沒有放鬆警覺。大約走到一半時,他似乎聽見了一聲極細微的風聲。褚寒汀戒備地將左手按在劍柄上,打量著四周。

他剛一抬頭,便見一隻銀色的狼從天而降!

幸好褚寒汀早有準備,趕忙飛身退開,才沒有被這畜牲撲個正著。

這頭狼披著一身鋼針般的狼毫,一雙眼睛閃著幽幽的綠光,衝著褚寒汀低聲咆哮著弓起腰身,擺出進攻的姿態。

這銀狼不知同毓秀山莊山穀裡的那群有沒有關係。

不過它想必是單槍匹馬來捕食的,因為狼群通常不會選在這種狹小的地方伏擊獵物。這麼一想,褚寒汀便放心了許多,雖然地勢不利,但是總比遭遇狼群好多了……

褚寒汀邊思索邊後退了幾步,給自己掙出一個施展的空間。他退得急,以免那狼欺上身來;可奇怪的是,銀狼並沒有立即撲上來,而是依舊在原地維持著那箭在弦上的攻擊姿態。

褚寒汀有些奇怪,這種半妖半獸的智力並不能高到讓自己難做預判的地步,那麼就隻有一種可能……

反常即為妖。

褚寒汀霍然彈起三丈高,單手扒住一塊凸起的石頭,低頭一看,恰見另一頭銀狼一躍而起,正好落在自己剛剛站過的位置。

褚寒汀驚出一身冷汗。

到嘴邊的夜宵飛走了,兩頭狼發出憤怒的咆哮,奔著山崖上的褚寒汀飛撲過來。褚寒汀縱身一躍,輕巧地滾落在地上,同時撒出一把符咒。

其中有一張,幸運地裹住了銀狼的腳。

下一刻,那符咒無風自燃,仿佛一朵長在狼腳上的火焰花,任它怎麼撲也撲不熄。

另一頭狼見狀大怒,凶狠地抖落了一身毛,鋼針雨點一般衝著褚寒汀飛來。褚寒汀不退反進,卻是將自己掩在一塊凸起的山岩後,躲過了第一波鋼針;他旋即飛身撲出,提劍指向銀狼的咽喉。

可憐那狼剛剛將一身鐵甲甩脫,正是無從防護時,被褚寒汀一劍刺穿要害,掙紮了一會兒便動彈不得了。

兩頭凶獸頃刻間一死一傷,褚寒汀自己也累得氣喘籲籲。而他不敢多在此地停留,一口氣沒歇地衝過這羊腸小道。

好在一路無事,褚寒汀順利來到小鎮外。此時天邊堪堪露出魚肚白,褚寒汀便安靜地站在城牆下,等到卯時開城門。

忽地,他的內府中一陣翻江倒海。

☆、第二十一章

褚寒汀隻覺得自己的內息一陣陣翻江倒海,原本稀薄的真元不知什麼時候驟然變得充沛起來,狹小的內府一時容納不下,隻好各自為政地在他四肢百骸橫衝直闖。

褚寒汀禁不住捂著心口悶哼了一聲。

這樣的感覺對他來說不算陌生——這代表著他的眠風心法躍然而上到了一個新境界。此時最容易真元不穩,須得好好鞏固。可是,此處既沒有幽靜的洞府,也沒人能替他護法,實在狼狽。

不過好在隻是第一重,梳理起來應該很容易。

褚寒汀隻好就地坐在城牆下,勉強將體內真元運轉了一個周天,總算暫時壓下了那股風起雲湧的躁動。可惜事實上隻有少部分真元順從歸位,更多的依舊在胡亂衝擊著他脆弱的經脈。

褚寒汀麵色凝重地站起來,他現在必須找個幽靜安全的地方閉關幾天,好好找一找問題所在。他分明沒有服丹藥強提修為,體內的真元為什麼會化用不了?

卯時,回南鎮城門大開,褚寒汀隨著熙熙攘攘的人流進入城中。他找到鎮上唯一一間客棧,對掌櫃道:“來間安靜的客房,我要多住幾日。”

褚寒汀半夜十分才解決了兩頭凶猛的銀狼,細看下袍腳已經被撕碎了;又體驗了一把真元集體造反,疲憊得麵無人色。他現在看起來隻比流浪漢勝在衣裳乾淨,客棧老板打量了他半晌,假笑一聲,道:“這位客觀,咱們這小本生意,向來是先付房錢的。”

褚寒汀點點頭,從懷中掏出錢袋,放在老板麵前。老板嫌棄掂了掂,打開看了一眼,道:“您這點錢,夠住上房三天、中房五天,柴房能住半個月。”

褚寒汀一時無言以對。他自出山之時一戰成名,自有人供奉,從來沒為錢的事發過愁;這還是頭一回嘗到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的滋味。

褚寒汀抽了抽嘴角:“柴房就柴房吧。”

掌櫃的又假笑了一聲:“得嘞。”隨即高聲吆喝道:“柴房一間,十五天!哎,我說客觀,你要不要少住幾天——總得留幾個錢吃飯吧?”

褚寒汀沒理他,在眾人的注目禮中跟著小二往柴房走去。

客棧的柴房在院子西北角,離客房有段距離。不下雨的時候,柴都堆在院子裡,這間屋子平時隻用來存放些三五年也不見得用上一回的雜物,意外地非常安靜,難怪掌櫃肯拿出來攬客。

褚寒汀掐了個訣,屋子登時變得一塵不染。他仔細地拴上門,盤膝在狹窄的床上坐了下來。

褚寒汀強行將體內真元運轉了三個周天,再睜眼時正是月上柳梢頭。他沒有點燈,整個人直接疲憊地倒在了床上。

剛才他總算將一身真元絲絲縷縷地梳理進了奇經八脈,暫時應該沒有暴動的危險了。可誰也不知道下一次會在什麼時候。這種事總是一回凶險過一回的,說不準到哪一次就會爆體而亡了。

而根源就在這具身體上。這具身體的經脈狹窄又不通暢,連眠風第一重的真元都承載不住。褚寒汀根本沒想到這個人的資質已經不是能用“差”來形容的了,而是壓根就不適合修仙!

褚寒汀懷疑就連他原先那點少得可憐的修為,也全是曲洵用丹藥堆出來的。收這麼一個弟子根本就是害人害己,那位曲長老是不是腦子不好?

然而腦子不好的曲長老種瓜得豆,現下種種苦果全都應在了褚寒汀的頭上。

褚寒汀疲憊已極,卻愁得睡不著覺。他倒黴攤上了這麼一具身體,還不如投胎重來呢!可事到如今,他顯然不可能再死一次,指望借屍還魂的事再發生一回;他隻能捏著鼻子在這具身體上想辦法了。

褚寒汀苦思冥想,隻想到了一個不算辦法的辦法——洗髓。

天機山有種難得的靈藥,名叫幽蘭生,有生死肉骨的奇效,輔以秘法,有七成把握能讓人脫胎換骨。

他得趕緊找到江瀲陽。否則半個月後,若是再等不到他,也隻好自己先回天機山了。

第二天,褚寒汀從行李裡翻出一快硯台,拿到鎮上的當鋪換了一串錢;又回到客棧大堂,尋了個角落裡的座位,要了一壺茶,預備從早一直喝到晚。

這個位置既不引人注意,又能總攬全局,是褚寒汀一早相中的。相來乾嘛呢?聽人聊天。

回南鎮是個樞紐要地,凡人修士魚龍混雜。而這個客棧是鎮上唯一一間客棧,幾乎來往過客都會在此地駐足歇腳,也就意味著各種消息都會在這個地方傳播發酵。

褚寒汀原本隻想探一探江瀲陽的行蹤,可是沒想到,頭一天還不到中午,就叫他聽見了個了不得的消息。

“諸位還沒聽說吧,三大門派中的隱白堂,前些時候可出了件大事!”

說話的是個大漢,眼中閃著精光,不是修士就是個練家子。他這勁爆的消息一出口,身邊登時圍了個水泄不通。甚至還有個穿綢衫的少年笑嘻嘻地催促道:“大叔,你接著說啊,我給你買酒好不好?”!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那漢子見這麼多人圍著他,自覺十分驕傲,於是娓娓道來:“此事還要從半年前,天機山的那位大能隕落說起……”

“隕落的大能”驟然在這一場閒話中被點了名,耳朵不由得動了動。

“……自打那一位頭七過後,天機山那一百多年沒下山的掌門便重出江湖,先後走訪了隱白堂和毓秀山莊,據說是找著了件物證,要追究他道侶之死。後來不知怎麼的,江掌門竟將凶手定在了隱白堂堂主秦縱身上——哦,現在是‘前’堂主了。江掌門問毓秀山莊借了幾個長老,親至隱白堂興師問罪,那一戰啊,嘖嘖,聽說打得那叫一個昏天黑地!”

說到這,便有人嗤了一聲,道:“什麼昏天黑地啊,我大表哥的親娘舅的族兄就住在秋其山下,還給隱白堂的仙人們送過柴呢!聽他說啊,毓秀山莊那幾個長老壓根就沒出手,江掌門一個人切菜似的,把他們全揍成了鵪鶉。”

眾人齊齊驚歎。這些大能們之間的傾軋跟他們普通人沒有一個子兒的關係,但並不妨礙他們茶餘飯後,對此津津樂道。

至於真假,又有哪個在意呢?

先前為了聽故事要給漢子買酒的少年仿佛對“送柴人八杆子打不著的親戚”嗤之以鼻,他閃著一雙明眸,托腮追問道:“大叔,你接著說啊。那隱白堂後來怎麼樣了?”

那漢子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道:“後來……後來我卻不知道了。不過照那位兄台的消息,想來已經毀了吧。”

☆、第二十二章

外頭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瓢潑大雨,給一屋子萍水相逢的旅人強係了緣分一場。太平盛世的山野村夫,沒幾個身上帶著要緊事的,索性趁著大雨歇歇腳,天南海北地侃起大山來。

皇親國戚、大盜俠客、才子佳人、還是仙山裡那些不世出的大能,到了平頭百姓的口中都是一視同仁的佐餐小菜。而今日讓他們津津樂道的,自然是隱白堂的那場劇變。

“隱白堂千年基業,難道就沒落在江瀲陽的……一把劍下?”

一個修士模樣的中年人歎息一聲:“要說那隱白堂已有好幾代沒出過驚才絕豔的人物了,沒落也不是一夕傾塌。就算這次沒有江瀲陽,他日也會有張三李四,這是命運使然。”

“命運”二字是壓在每個人頭上的一座山,眾人少不得又感同身受一般長籲短歎了一番,似乎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的功夫,已經為“沒落”的隱白堂哭了一回喪。

唯有那綢衫少年,嘴角一直噙著笑:“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大叔,我覺得你說得不對。”

那漢子對這事本來不甚確定,可又不願在一個孩子麵前丟人現眼,他虎目一瞪,嘴硬道:“我老大年歲,難不成還能騙你一個娃娃?”

少年並不答言,後退了幾步隱沒在人群中,意味深長地往那漢子身後看了一眼。

下一刻,那漢子原本好端端地坐了半天的椅子忽然碎了,他一屁股癱坐在地,下巴結結實實地撞在桌麵上,把自己咬得滿口血沫,登時說不出話來了。

圍觀眾人都被他這一遭無妄之災給嚇了一跳。

“哪個在此造謠,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