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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床笏 八月薇妮 4305 字 6個月前

馬,打馬先去了。養謙請了範垣到翰林院公房裡就坐,便問他何事。

範垣開門見山說道:“鄭家那邊提親,你要如何?”

養謙挑眉:“我不知道首輔大人什麼時候開始關心下臣們的私事了。”

範垣淡然道:“純兒不明白你為什麼猶豫,先前找過我。”

養謙這才明白,一時沉默。

範垣道:“隻是,純兒雖不明白,我是知道的。你如果礙不過徐閣老的顏麵,或者念在跟鄭宰思的交情,那大可不必。”

養謙一震:“你……”

範垣說道:“我之所以說半公半私,私,自是指的跟純兒有關,公的話……徐閣老想你跟鄭家聯姻的用意,你總該清楚。我知道你並不是個肯不擇手段往上爬的,隻是若一時心軟或意氣用事,當了彆人手中的棋子,以後難免有身不由己的地方,以至於仇者快,親者痛。”

養謙喉頭動了動,有些艱澀:“這是、什麼意思?”

範垣起身:“你心裡明白,不必我再多費唇舌。”他說著便往外而去。

養謙擰眉回頭,不禁道:“我不做彆人的棋子,難道隻做你的馬前卒?”

範垣止步,他停了片刻,方道:“隻要有純兒在,你就不是誰的馬前卒。因為她……我也決不至於讓你置身險地。”

秋風颯颯,不覺到了九月,而經過這連月來緊鑼密鼓的籌備,範府跟溫家也都準備齊整,隻等這一日的來臨。

第70章 雙喜

八月裡, 溫家給琉璃過了生日,接下來就又緊鑼密鼓地為成親之事忙碌不休。

溫姨媽就不必提了, 連養謙也在翰林院告了假, 裡裡外外的照應吩咐,溫家上下眾人,隻覺著忙完了一宗,又有一件冒出來,層層疊疊, 無休無止。

養謙偏是個心細謹慎的人, 又是為了自己的妹子出嫁,所以竟處處都要做到儘善儘美, 一時上下裡外人等都忙的猶如陀螺一般。

幸而馮夫人那邊又派了兩個管事人,帶了十幾個丫鬟婆子, 跟外頭粗使的小廝等過來幫手,才又減輕了幾分重擔。

範垣這一邊倒是輕鬆許多, 內宅畢竟有馮夫人坐鎮著,馮夫人縱不待見他,但偏偏是自己十分疼愛的外甥女出嫁,且人在範府, 當然要做的好看體麵些。

少不得叫自己的兒媳曹氏負責料理,這府裡管家娘子眾多,操持起來自然不在話下。

其實對範垣來說, 本想趁此先搬出去, 畢竟他的房子都是現成的, 也絲毫不比範府差。

隻是一則許姨娘不肯,二來,在跟溫家商議的時候,溫姨媽卻也不讚成的。

溫姨媽隻耐心地跟他解釋說:“你們兩個能成,也是多賴你們夫人,她先前那麼疼愛純兒,這也是純兒的大事,如何能在這個時候把她撇開?何況,我們才搬了出來,如果你們也在這時候搬出去,倒是讓人覺著我們姊妹們、或者你們母子們彼此間不合生分了,以後純兒在她姨母麵前也難說的過去。畢竟長遠看來還是要親戚相處的,何必鬨得這樣僵?不如且過一過這個風頭上再做打算。你說呢?”

範垣體恤溫姨媽的心意,思來想去,便暫時答應了。

大婚這日,其熱鬨無法儘述。

滿長安甚至整個天下,誰不知範首輔的名頭,範垣於政事上的手段之類的也就罷了,又因暗中曾有些花邊消息流傳——多半是跟禁宮裡有關的“奇聞異事”,越發名頭盛極。

更有那些好事之徒,知道皇太後跟範垣曾經是同門師兄妹,所以更加悄然編排出些野史,外傳之類,雖擬造假名,托辭他人,但誰不知道這說的是範垣跟先皇太後?

偏偏皇太後年輕貌美,而範垣卻也一直都未娶,就更加叫人禁不住的浮想聯翩了。

如今先皇太後去世,總算範垣也要婚配了,且據說要娶的姑娘原本還是個癡兒等等……更是奇上加奇的絕世奇事,所以滿城的百姓們都想看這大熱鬨。

迎親的隊伍在長街上迤邐而行,身著喜服的司禮隨行人等綿延了二裡開外,中間騎在高頭大馬上那一道卓然出色的身影最為醒目。

範垣自打出仕後,深居簡出,他又公事繁忙,出行不是乘轎,便是坐車,也很少像是今日這樣策馬而行。

所以京城百姓雖對他的名字毫不陌生甚至如雷貫耳,但卻隻有極少人目睹過範首輔的真容。

如今這機會難得,百姓們們站在街市兩側翹首以待,當看見隊伍當中身在鬃毛油亮的棗紅馬上,儀表堂堂的英偉男子之時,卻皆都或驚歎,或震懾無言。

琉璃因為跟範垣太過熟悉,對他的外貌向來並不在意,但範垣原本就生得英俊,經過這數年來的浸潤,少年時候的冷峻陰鬱氣質早就蕩然無存,就像是一壺佳釀,經過沉澱之後,越發的醇勁綿長,潤物無聲。

乍一看是極儒雅莊重,清雋俊秀的人物,再一看,卻隱隱透著一股不怒自威,令人無端地心生敬畏之意。

眾人癡癡怔怔隻管盯著範垣看,一個個目眩神迷,打心裡的敬仰,竟都想:果然不愧是本朝的首輔大人。

先前沒見過範垣真容的時候,還對他頗有微詞,如今親眼目睹了,卻不由地想:這樣的人物是權臣又怎麼了,橫豎能乾的很,絕不是禍國殃民的奸臣,那也就罷了!

範垣當然不知道自己在百姓們的眼中所見如何,心底所想又是如何。

因為首輔大人正也在想自己的心事。

自打過了年後,他表麵上看來仍舊如同往常,實則一日比一日心急,心頭的期盼,就像是被春雨滋潤後發出的苗芽,以極快的速度嗖嗖地躥高。

一天天好似度日如年,但一天天卻又仿佛快若閃電。

籌備婚禮的這段日子,最是喜歡,也最是焦灼不安。

稍有閒暇的時候,他甚至開始患得患失地想:會不會這一切都不是真實的。

他本來是永久失去了陳琉璃,注定了永遠無法得到她,不管他用儘什麼法子都好。

可竟能有峰回路轉的時候,他……也有這個福分堂堂正正地攬她入懷?

範垣甚至又有些疑神疑鬼,這會不會又是上天跟自己開的一個不懷好意的玩笑?

突然又想到當初跟陳翰林的“狀元”之約,正是因為白白浪費了那半個多月的時間,才導致他陰差陽錯的失去了琉璃,如今……距離成親還有這數月,誰知道又會不會生出什麼變數?

一想到這個,就恨不得一刻也不能再等。

這連月來,範垣竟不知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

如今,他人在馬上,放眼看去,街市兩邊擠滿了看熱鬨的百姓,一雙雙或好奇或敬畏或者羨慕的眼神……跟天上的日色交織在一起,晃的他幾乎眼暈。

人生有四件兒最為得意的喜事: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現在該是他最得意的時候,金榜題名他早有了,他鄉遇故知……不去想這沒要緊的。

至於久旱逢甘露,洞房花燭夜,豈不正是現在?

人生的四喜他已經占了三個。

隻是範垣並不覺著如何狂喜,被眾人擁戴豔羨,他的心中卻竟空落落的起來。

想念那個令他覺著可恨,又極為可喜的人,想看到她似嗔似喜的臉,想聽到她若即若離的聲音。

想要立即將她緊緊地抱入懷中,再也不放開。

***

也不知是怎麼到了溫家的,被恭敬過頭的司儀指引著下馬。

直到看見溫養謙那張滿布著敷衍式喜色,且隱隱透出些許不悅冷峻的臉,範垣才略微清醒過來——明白現在這並不是自己幻想出來的夢境。

養謙為了妹子忙碌了這一個多月,可謂儘心竭力,如今要親自把妹妹交給範垣,心情卻又赫然不同。

像是辛辛苦苦嗬護的稀世寶貝,自己愛逾性命,卻偏偏要拱手交給人去,如何舍得。

本該由他進內將琉璃背出來的,隻是眼前覺著自己的雙腿幾乎都僵硬了,很想要罷工不做的樣子。Θ思Θ兔Θ網Θ文Θ檔Θ共Θ享Θ與Θ在Θ線Θ閱Θ讀Θ

然而滿堂賓客,眾目睽睽,裡頭溫姨媽還同一乾女眷們坐等。

養謙的兩隻眼睛卻紅了。

直到鄭宰思走過來,拉了拉他的手:“不要讓純兒妹妹等太久了。”在一片哄鬨聲中,這才拽著往裡去了。

溫養謙渾渾噩噩地給鄭宰思送到了內宅,鄭宰思見前方就是新娘子閨房,心想此刻必有幾個跟琉璃相好的姑娘小姐們在,不便再去。

鄭宰思便輕輕拍拍養謙的肩膀:“總歸要如此的,難道你要在這大好的日子裡悔婚不成?快去吧,彆再繃著臉了,留神讓純兒覺著不自在。”

養謙聽了他的話,這才低頭往裡去了。

到了房外,果然聽到裡頭有低低的說笑之聲,又有喜娘看見了他,忙道:“大爺來請上轎了!”

裡間的姑娘們聽了,才都退了。養謙來到琉璃房中,卻見琉璃已經蒙了紅蓋頭,婀娜地端坐在床畔。

養謙看不見她的臉,突然一陣心慌,忙走上前來叫道:“妹妹。”

琉璃答應了聲,舉手要把紅蓋頭掀起來。

旁邊的喜娘忙道:“使不得,這個隻有新郎官才能,若提前亂掀開了不好。”

琉璃的手勢一停,養謙滿麵失望,極想要給她掀開,再看一看自己最疼愛的妹子,可偏偏不能夠。

養謙心中越發難過,一時沉默。

琉璃因聽不見他的聲音,便問道:“哥哥?”

喜娘催促道:“聽聽外頭這炮仗跟山響似的,大爺也好背著新娘子出門了。”

養謙置若罔聞,索性走到琉璃身邊,緩緩俯身,將她的雙手握在掌心。

琉璃一怔,雖然隔著紅蓋頭,卻也察覺到了養謙情緒不對,遲疑問:“哥哥,你……怎麼了?”

養謙才一張口,卻覺著語聲艱澀。

忙停了停,才說道:“沒什麼,隻是突然間,很舍不得妹妹罷了。”

琉璃心中暖意融融,也有一些不舍的酸楚。

養謙握著她的手,終究不肯撒開,喜娘忍不住又提醒:“大爺不用如此不舍,橫豎都是在京內,彼此也隔著不遠,姑娘縱然出了門,要見的話,一天裡總也能見個十次八次的,如今還是要快背新娘子出門呢,不要耽誤了吉時才好。”

養謙聽了這些話,終於縮了手,他舉手在自己的臉上一揉,才發現眼中居然已經有淚湧了出來。

喜娘看的分明,驚訝之下,仍舊笑勸道:“大爺果然是真心疼惜姑娘的,隻是這大好的日子,快彆如此了。”

琉璃聽養謙聲音不大對,卻又看不見他,倒也憂心,蠢蠢欲動地又想掀起帕子。

誰知手才一動,就給養謙及時製止了:“彆動。”

琉璃道:“哥哥!”

養謙笑笑:“放心,哥哥沒事。隻是想……妹妹嫁了過去,一定要好好的,但倘若那個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