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頁(1 / 1)

滿床笏 八月薇妮 4377 字 6個月前

……妹妹知道該怎麼做麼?”

琉璃意外之餘,悲欣交集:“哥哥也放心,我知道。不管怎麼樣,還是有哥哥跟母親的。”

養謙有忍不住要落淚,卻仰頭一笑:“你能這樣說,我哪裡還有不放心的?好了,哥哥送你上轎。”

養謙說完,又深吸了一口氣,舉起衣袖狠狠把眼中跟臉上的淚擦去,這才轉過身,微微俯身下去。

喜娘忙上前扶著琉璃,指引著她行事。

琉璃趴在養謙的背上,大紅的喜帕在麵前搖搖晃晃,細細的穗子迷離閃爍。

——當初琉璃嫁到端王府的時候,是小章背著琉璃出門的,聽說陳翰林原本是想讓範垣的擔當兄長之責。

隻是範垣在此前突然感染風寒,整個人站都站不穩,才換了小章。

那時候的小章卻也像是現在的溫養謙一樣,哭的兩眼婆娑,卻還隻說無事。

恍惚間出了門,那鼓樂爆竹的聲響越發清晰了,琉璃突然緊張起來。

一想到外頭等著自己的是範垣,就像是心口壓著一塊大石,琉璃甚至覺著自己的身體都變得越來越重,沉甸甸地壓著人,因此養謙才走的越來越慢了。

琉璃定了定神,小聲問:“哥哥,我是不是很重?”

養謙聽了這句,輕輕笑了出聲:“沒有。”

琉璃舉手在他額頭上試了試,仿佛有些汗漬,她悄悄地拿袖子給養謙擦了擦:“哥哥累不累?”

紅色的衣袖從眼前拭過,養謙心底百感交集,正邁步要過門檻,一條腿突然沒了力氣似的嗑在門板上。

整個人往前微晃的瞬間,身邊一左一右,是鄭宰思跟範垣上前,一個扶著養謙,一個照住了琉璃。

養謙刹那間出了一身冷汗,總算鎮定下來,轉頭看一眼鄭宰思,向著他點了點頭。

範垣也鬆開了扶著琉璃手臂的手,後退出去。

養謙深呼吸,定神出門,下台階,小心翼翼地送了琉璃進轎子裡。

琉璃坐定的瞬間,抓住養謙的衣袖叫道:“哥哥。”

養謙回頭望著她蒙著蓋頭的樣子,臉上帶汗,眼中有淚,他俯身上前,隔著紅蓋頭將手撫過去,在琉璃的後頸上輕輕地一握,自己低頭過去,跟她額頭輕輕點了點。

雖然無言,心有靈犀罷了。

***

其實,這邊溫養謙雖然百般不肯把妹子交出去,那廂範垣卻也有自己的心思。

倘若養謙這會兒知道範垣在想什麼,隻怕果然就要立刻悔婚。

當看著養謙背著那從頭到腳都給遮掩的嚴嚴實實的新人出來的時候,範垣幾乎忍不住想衝過去,掀開蓋頭看看底下的是誰。

先前定下日期的時候,每天都盼著這一天的來到,但當這天真的來到,他卻又近鄉情更怯似的忐忑。

眼前的這一幕場景對範垣來說並不陌生。

當年陳琉璃從陳府嫁去端王府的時候,他也是親眼看著的。

陳翰林並無兄弟,也無子侄,最信任的不過是他跟幾個弟子,而他是最出類拔萃、也最受器重的那個。

當籌備琉璃婚事的時候,陳翰林特意同範垣提過背新娘子出門這一節。

那時候,範垣是答應了的。

但是越到日期的逼近,他突然發現,他高估了自己。

要他親自背著琉璃上轎,把她送給另外一個男人,他隻要稍微想到,心就好像給淩遲了一樣。

所謂“臨陣脫逃”,那隻怕是他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如今望著養謙背著琉璃出來,就好像又回到了那日,小章背著琉璃上轎。

他未曾在人群中露麵,隻是在街角遙遙地看著,望著那嬌嫋的影子被送進了轎子裡,就好像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時光就此給掐滅無存了。

範垣望著養謙把人送到轎子裡,就像是當初小章把琉璃送進轎子,但幸好這一次,他不是旁觀者。

新人上馬,沿街返回範府。

接下來的所有禮節規矩,範垣儘數按照禮官指引行事,身邊的眾人如何觀禮,如何驚讚,什麼眼神如何臉色,他都不知道。

眼睛所見,隻有對麵這個紅帕子遮著臉的“新人”而已。

***

直到一切塵埃落定,鼓樂喧嘩之聲被擋在了門扇之外。

連那本來侍候旁邊的喜娘也都給他揮退。

在外頭,還可以按捺應酬,進了屋裡,他不想再浪費一時一刻。

什麼坐帳,交杯,結發,都可以暫時省略。

喜娘懵懂出門,不忘把門扇帶上。

撥步床邊,範垣凝視著近在咫尺的新人。他想叫一聲“琉璃”,竟也不敢輕易出口。

他伸出手想要將那帕子掀起,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來,忙又縮回手。

紅蓋頭底下,琉璃臉紅如火,不知是給紅帕子映的,還是羞怕的如此。

她聽見範垣讓喜娘丫鬟們退下,也看見範垣坐在了自己身旁。

外間的嘈雜,更顯得屋裡靜寂,琉璃甚至聽見範垣的呼吸聲似乎紊亂,但他居然沒有任何動作。

突然,琉璃又看見他的手垂落,修長的手指在被褥上用力抓了一把,不知如何。

琉璃疑惑,終於忍不住先低低地叫了聲:“師兄?”

範垣聽了這一聲,才又看了過來:“琉璃……”

琉璃聽見他的聲音,不禁抿嘴一笑,小聲說道:“你怎麼就把人趕出去了?還有很多規矩呢。”

範垣身不由己地問道:“什麼規矩?”

“比如還得坐帳,還得吃交杯盞,還有……”這些事體,之前溫姨媽自然也早細細教導過琉璃。隻是琉璃說著說著,突然喉頭一梗,便忙停了下來。

“還有什麼?”

“沒、沒什麼了……”琉璃回答,手捏著腰間荷包,微微用力。

原來琉璃突然想到,自己是嫁過一次的,如今說這些說的頭頭是道,如果引得範垣多心了,倒不知怎麼樣。

是以琉璃心中後悔自己竟然多嘴口快。

範垣的手覆過來,把琉璃的手握在掌中。

琉璃隻瞧見他的長指如故,卻看不見他的臉,心中越覺著疑惑,不知他怎麼不揭開自己的蒙頭布。

琉璃又猜會不會是因為自己方才的話惹了他多心了,便小心翼翼地問道:“師兄,你怎麼了?”

話音未落,眼前一花。

琉璃定睛看時,眼前所見已經是範垣熟悉而又有一點陌生的臉了。

原來是範垣抬手,猛然就給她將紅蓋頭揭了去。

猝不及防四目相對,琉璃微睜雙眼:“師兄……”

範垣則也目不轉睛地看著琉璃,望著麵前這張臉,範垣嘴唇微動,卻沒有出聲。

琉璃察覺他神情異樣:“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範垣道:“我很好。”

琉璃舉手在他額頭上一探,卻覺著他的頭似乎微微涼。

範垣道:“你放心,我無礙。”他說了這句,一轉頭看見桌上放著的合巹酒,便起身走了過去,見是現成斟滿了的,便端了過來,遞了一杯給琉璃,自己也拿了一杯:“你不是說還要做這些的麼?”

一旦跟範垣相處,對琉璃而言就仿佛回到了昔日一樣,更看見酒,本能地覺著好笑。

忽地又想起今兒不同往日,這是跟範垣成親的日子,頓時那笑就也消失無蹤了,先前從溫府出門時候的緊張重新突如其來。

範垣見她不動,便把杯子舉高了些:“怎麼不吃?”

琉璃回過神來:“這個……不做也成的。”

“既然是規矩,怎好不做?”

琉璃遲疑地看他一眼,隻前隻似貪玩,可是……跟範垣吃交杯酒?心裡竟有些彆彆扭扭的。

正此刻,範垣探臂過來,竟勾住琉璃的手臂,才把自己那一杯放在唇邊,問道:“可是這樣?”◇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琉璃呆道:“是、是。”

範垣微微一笑:“那就吃了吧?”

他雖然是在笑,但鳳眼裡卻並沒真心的笑意。

琉璃隻得答應了聲,她的杯子才沾著唇,範垣垂下眼皮,一口將酒喝光了。

琉璃愣愣地看著,酒水沾了沾唇就放下了。範垣問:“你如何不喝?”

琉璃道:“師兄怎麼了?”

範垣道:“乾嗎這麼問?”

“你好像不大開心。”

範垣本要否認,最終卻又沉默,看著她不肯喝酒,就道:“我替你喝了罷。”

琉璃不答,範垣湊過來,就著她手上竟把那杯酒喝了。

琉璃看看空了的酒杯:“師兄為什麼不開心?是因為……我剛才說的話?”

範垣怔忪:“你說的什麼話?”

琉璃見他似乎不是因為這個,便止住:“沒什麼。我以為,是我又冒犯了。”說著低下頭去。

範垣望著她螓首微垂,長睫輕眨,從他的這個角度看過去,一如當日的陳琉璃盛裝就在跟前兒。

範垣瞬間心馳神遙:“師妹。”

琉璃還未來得及回答,範垣張手將她抱住,低頭在她的發端亂親:“師妹!”

琉璃不知他為什麼突然竟又如此,就好像前一刻還隻是陰雲密布,這會兒突然之間就豔陽高照。

範垣嗅到那幽然甜香,沁入心脾,他不管不顧地,隻是胡亂親%e5%90%bb著,又嫌棄琉璃頭上的釵環礙事,便胡亂摘了扔在地上。

琉璃正在驚心動魄,無意中瞥見忙叫道:“玉釵不要扔了。”自己掙紮著伸手出去,把發髻上斜插的兩枚玉簪摘下,免得給範垣一陣亂扔,跌在地上弄壞了。

範垣察覺她動作古怪,無意睜開眼睛看去,見狀道:“你怎麼到這時侯還……”

琉璃說道:“這兩個釵子很是珍貴,壞了怪可惜的。”

範垣看著她認真的模樣,頓了頓:“好歹也是見過數之不儘金銀珠寶的人,怎麼還這麼寶貝這種東西?”

琉璃把釵子放在枕頭邊上:“這是夫人給我的,是溫家家傳的東西,倘若弄壞了,老人家豈不傷心。”

範垣道:“你對溫夫人跟溫養謙這樣好,若非知道你是,我還當你真個是溫家阿純呢。”

琉璃不禁玩笑問道:“那師兄是喜歡溫純,還是喜歡琉璃?”

範垣正心中有個結,猛然聽琉璃這樣說,便寒了臉。

琉璃雖看出他之前有些不痛快,卻不知症結,此刻見他這樣,便不敢言語了。

範垣心煩意亂,走到桌邊又倒了一杯酒,仰頭慢慢喝了。

身後琉璃坐了起來,看看自己有些淩亂的衣裳,忙整理了一下,又見範垣呆立在桌邊不動。琉璃道:“不要總是喝酒,心裡如果有事,喝了酒容易醉。”

範垣回頭:“我心裡有什麼事?”

琉璃默默道:“我又怎麼知道。”

範垣緩步回到床前:“當真不知道?”

“不說閒話了,連日來師兄必然也勞累非常,”琉璃往後縮了縮,一直退到了床內,盤膝坐著:“我坐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