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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被下了絕育藥。他都絕育了,那小妾一輩子圈死在內院,自然不可能有生養。前朝血脈至此也算是徹底斷了。

杜明在心裡暗自琢磨過這件事。他心道,小妾的生母被賣進妓/院,小妾自幼在妓/院長大,這看似是一件壞事,但小妾也因此能活命了;要是小妾的生母早早被前朝遺孽找到,她們這一支到最後肯定要被斬草除根,一個都活不成。

說不好小妾到底是幸運的,還是不幸的。歸根究底依然是不幸的吧?

但皇上真是心%e8%83%b8博大啊!

杜明對當今聖上越發尊崇。

東得省的事情徹底了結後——沈昱那血緣上的舅舅一家也被救了回來,因為相父想要騙過其他人,就得把他們也當作前朝皇室的血脈,自然不能把他們全殺了,總要放在一個地方“榮養”起來——皇上決定要成立一個全新的部門。

這個部門叫濯部。

彆誤會,不是那種監視百官、監視百姓,連他們在床幃之間的私語都知道的特務機構,而是一個麵向全國的、查探各地民生民計具體情況的情報組織。

濯是洗滌、清洗的意思。在濯部任職的人又稱青衣使。青衣使的職位並不高,但他們傳遞的消息能上達天聽。初代青衣使都從曹大人手下的那些人中選取。那些人的身份原本都是隱秘的,成為青衣使後就有了一個明麵上的身份。

杜明因為東得省那差事辦得好,便也成為初代青衣使中的一員。

這兩年,他跑了很多地方。每到一個地方,他都會深入到百姓中,看看當地的縣學有沒有積極展開“宣講”活動,因為這是一件關係到啟發民智的大事!一般來說,宣講活動辦得好的,當地的政治就還算清明,經濟也都蓬勃向上。

因為一個廉政愛民的地方官,他是不怕民智被啟發的。隻有滿腦肥腸的大貪官和啥也不懂的糊塗官,他們把當地民生搞得一塌糊塗,才不敢啟發民智。

同理,一個忠君愛國的將軍,也不怕在軍中展開忠君愛國教育。杜明不曾去過西北。但他知道肯定有同僚被派往邊疆,考察軍中忠君愛國教育的進展。

誰也不知道青衣使會以何種方式何種麵目出現,連青衣使和青衣使之間都不能互通消息。若某個青衣使想消息作假,他就得把同僚全部收買了。而這顯然是很難做到的。再說,除了青衣使,各路商隊等民間組織也能傳遞消息呢!

不說彆人如何,反正杜明作為青衣使,辦差時極為仔細。他每到一個地方還會找有經驗的老農,問一問近幾年的天氣情況,降雨如何呢,天氣有沒有反常,牲畜們都安分嗎,地裡每年的出產總數差異大嗎……並且全部記錄下來。

去年的時候,他將某地氣候反常的事上報給了朝廷。其實那時候,氣候的反常才剛出一點苗頭,那時還是春天呢,都沒有播種,但不同村子裡的好幾個有經驗的老農都說這一年隻怕莊稼要歉收,杜明立刻把消息上報給了朝廷……

朝廷這邊呢,皇上把這事拿到大朝上去討論了,新樂侯雖然不知道上報這個消息的人是他的舊仆杜明,但還是力挺這位青衣使。按照新樂侯的說法,正所謂熟能生巧,老農一輩子都和田地打交道,他們就是這方麵的行家,地裡的出息如何自然要聽行家的話。行家說會歉收,那朝廷這邊就一定要做好調度。

後來果然做了調度,糧食雖然歉收,但當地的民生並沒有受很大的影響。

杜明這一次回京述職,肯定是要升職的!

他去往吏部的時候,路過一條繁榮的街市,看到有人在排隊。那隊伍彆提有多長了,呈蛇形從街的那頭盤到了這頭,然後又繞彎,盤去了左邊巷子裡。

杜明覺得非常好奇,拉住一個人問:“老伯,請問這是在排什麼隊?”

老伯打量著杜明,笑道:“您是外鄉人吧?今個兒《初旭集》發售,這都是排隊等著買書的!”這老伯一看就是在地裡刨食的,竟然也能說出書名呢。

杜明有些恍然。

老伯解釋說:“不該啊,就算是外鄉人,應該也聽說過這本集子啊。據說每一冊定稿的時候,都會由翰林院裡的一位大人進行最終的審核。讀書人都愛看這個!”因此到《初旭集》發售的日子,很多外地書商也會早早過來等著。

杜明心道,不知道堂小姐如今還負不負責審稿了。若審稿一事依舊是由堂小姐負責的……這也太厲害了!不愧是堂小姐!平國公府裡出來的都是俊傑!

杜明口中的堂小姐便是指顏楚驤。她費儘心思為第一冊 《初旭集》攢稿子的時候,杜明還在顏楚音跟前辦差。杜明自然就知道一些內幕。顏楚驤並沒有用《初旭集》為自己揚名,文稿上都用彆號“知非”。雙兔傍地走,無人辨雄雌。

《初旭集》是這樣子,有好的稿子就收,看當事人意願,當事人願意暴露身份用真名,完全沒有問題;當事人不願意暴露身份,那也絕對保證他們的隱私。江湖上有小道消息,說就連公主都取了彆號,偷偷往《初旭集》投稿了。

很多人都以為《初旭集》的幕後之人是新樂侯,因為第一冊 《初旭集》由沈六元作序,同時封麵上的“初旭集”三字由三皇子所書,再加上印刷、售賣它的書坊也和平國公府有關,大家便覺得這書的由來是——新樂侯受了沈六元的感念,雖然他本人不擅寫詩作賦,但他決定組一個平台去供天下讀書人發揮。

聽上去很有道理,有沒有!

為了保護顏楚驤,顏楚音沒承認也沒否認,還在第一冊 《初旭集》發售時跑去狀元樓裡開了個辯論會,辯一辯這一冊中的那些文稿,究竟哪一篇最好。

自古就有文無第一的說法,誰都有自己的心中所愛,這樣的辯論會自然引來了很多書生,誰也不服誰的。最後以兩票之差,選出了第一冊 中的第一文。

後來辯論成了傳統,每一冊《初旭集》發售時都會在狀元樓引發辯論。

身負秀才功名的,每人有一份投票權。舉人兩份。貢士三份。進士四份。若連秀才功名都沒有,那就隻能在一旁叫叫好了,投票權是沒有的。這倒不是看不起沒有功名的人,而是最大程度上地防止刷票。有了功名的人大都珍惜羽毛,是不敢胡亂投票的。若人人都有投票權,指不定就有人會以錢權開道了。

也是因為有辯論的存在,大多投稿人都以彆號來投稿。

有人是覺得丟不起那個人,如果我用真名投稿,結果在辯論時票數墊底,那豈不是很沒麵子?更多的則是不想以勢壓人,舉個極端例子,如果皇上以真名投稿,那不用說了,辯論時肯定會把皇上投成第一。可這樣的第一……要是皇上的文章真真寫得好也就算了,要是寫得一般,其實丟人的不還是皇上嗎?

經過兩年大半的積累,《初旭集》一共出了六冊,就已經成為讀書人中含金量極高的書之一了。顏楚驤以知非為彆號,在《初旭集》上登過四篇文稿,雖然都不曾在辯論時被投為第一,但這個成績已是相當不俗了。她本人倒是不曾自滿,依舊潛心鑽研學問,每日裡不是看書就是習畫,日子過得極為充實。

杜明對這些內情知道不多,但見《初旭集》賣得這樣火熱,心裡依舊為堂小姐感到自豪。待他在吏部留了名——接下去半個月,他每天都要來吏部報到——吏部見他風塵仆仆,並沒有多留他。杜明便回家見了兩年未見的家人們。

洗漱時,杜明與妻子說:“明日很該去新樂侯府上拜訪下。”去吏部述職是大事,但述職用不了一天。待到大多數衙門都放衙時,他便能見去新樂侯了。

妻子道:“可你如今的差事……”

“這有什麼?曹大人當年選我做青衣使時便知我是新樂侯門下之人。不必避諱。”杜明笑道,“若沒有新樂侯昔日舉薦,哪有我現在呢?做人不能忘本。”

妻子在心裡算了算時間,搖頭說:“那明日也不成,新樂侯當差呢。”親衛營和其他部門不一樣,其他部門都是到點了就放衙,親衛營是日夜都當差的。

“那我先遞個帖子……”杜明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該往何處遞帖子?”

妻子看他一眼:“自然是平國公府啊!”

杜明有些吃驚:“新樂侯竟然還沒有在外開府嗎?那他與沈六元……”以新樂侯對沈六元那個稀罕勁兒,他還以為新樂侯早就在外頭開府了。算算年紀,新樂侯現在都十八了吧?杜明忍不住又問:“難不成沈六元跟著住平國公府嗎?”:-)思:-)兔:-)網:-)

妻子搖頭:“應該沒有吧?若沈六元搬去公府了,外頭肯定早傳遍了。”

杜明嚇了一跳:“難不成……新樂侯和沈六元……分了?”

妻子嗔道:“侯爺與沈六元天造地設的一雙,得天上的月老和地上的土地公看顧,你這講得是什麼……快呸掉!侯爺脾性那樣好,你盼著他點好吧!”

杜明頓時覺得冤枉。他當然盼著侯爺和六元好了,但這不是奇怪嗎,為何新樂侯至今還住在平國公府裡,沒和沈六元單獨開府?新樂侯竟然忍得住嗎?

要問為什麼?答案隻有一個,那就是忙。

顏楚音自從去了親衛營,就忙。平日裡還有個休沐日,但到了逢年過節這種彆的部門都放假的時候,親衛營的任務都比平時重,顏楚音根本找不出什麼閒暇的時間去和沈昱一塊兒。再說沈昱也不是什麼閒人,皇上可勁用著他呢。

兩人每次都是見縫插針地匆匆見上一麵,之後又各自當值去了。

在親衛營裡待足了兩年,大大小小的任務也完成了一些,顏楚音現在算是親衛營的“老人”了,“老人”有資格去宮中當值,他十天裡總有兩天會在皇上身邊站崗。也就是這段時間,他見著沈昱的次數才稍稍多了些——沈昱也會在皇上身邊當值。但因兩人都當值,私下交流是沒有的,最多就是對視那麼幾眼。

對視幾眼,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就覺得很甜了呢。

甜得皇上牙根喲……都是酸的!等政事都討論好了、文官們被打發走了,禦書房裡沒了其他人,皇上忍不住問:“朕這麼使喚炎盛,你瞧著心不心疼?”

炎盛是沈昱的字。如今人們多稱呼他為沈炎盛、沈六元等。

“不心疼!”顏楚音大聲地說。

“真的?”皇上狐疑地問。

“皇舅舅都是為我們好,我知道的。”顏楚音一臉感動地說,“您多多使喚沈昱,沈昱才有機會多立功勞。他身上的功勞多了,您才好賞他房子。”那房子是他三年前就瞧中的,內務府年年派人整修,但皇上一直沒把房子賞給彆人。

皇上:“……”

皇上從酸透了的牙根裡擠出一句:“你們明白就好。”

“皇舅舅用心良苦……”

“行了,彆誇了,今日就到這裡,提前放你假,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