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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他身邊,因為椅子靠得近,沈昱的腿往旁邊稍微一伸,就碰到了顏楚音的膝蓋。沈昱連忙拿起筆看似認真地準備抄書,然而蘸了半天的墨,他愣是一個字都沒有往紙上寫。

顏楚音呢?他自然也有了那一份觸?感——他的膝蓋和沈昱的膝蓋就像是水上的一對並頭鴛鴦,正緊挨著靠在一起。顏楚音連忙端起茶盞假意品起了茶。

沈昱低頭看書、看筆、看墨,就是不看顏楚音。顏楚音低頭看茶盞、看茶水、看自己的手,就是不看沈昱。

兩人的上半身欲蓋彌彰地裝出一副“君子守禮”的樣子,但誰也沒去挪動下半身,於是膝蓋始終挨著膝蓋。可無論叫誰說來,膝蓋碰膝蓋從不是什麼失禮的事啊,為何在此時此刻,這樣尋常而又普通的相觸硬是生出了無邊的曖昧?

你低頭看這看那,連餘光都不敢看我。

但我敢說你心裡全是我。

好不容易挨到放衙,探花很是體貼地讓沈昱先走。他和沈昱同為新人,按說都應該留下來整理文檔,探花表示可以幫沈昱把他的那一份整理工作做了。

沈昱連連道謝,拉上顏楚音上了回家的馬車。

“探花人挺好的,回頭叫記得請他喝酒啊。”顏楚音沒話找話。

“喝酒就算了,我看王兄好似缺了雙鞋。回頭我給他包雙鞋子。”沈昱說。

王探花家裡勉強算是有些底蘊,雖稱不上大富大貴,但哪至於就缺一雙鞋子穿了?但時人有“謝媒”的說法,男方用紅紙把鞋子、布匹包了,送到媒人家裡去,是為謝媒。沈昱分明是說——要謝探花給他和音奴創造了相處的機會。

顏楚音臉色爆紅,強辯道:“六禮未動,哪輪到你去謝媒!”要謝也應該是我去謝啊!我新樂侯財大氣粗,日後尋著機會了一定要給王探花送一車鞋去!

這也是句玩笑話,沈昱卻是眼神一黯。

成婚有六禮,即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但這是男女成婚時約定俗成要走的禮。至於男人和男人……情誼再好也比不得男女之間那樣正大光明,大都是私下在一起了,日後不耽誤各自娶妻生子,與彆人走完六禮。

世人對於分桃短袖之事,雖說不至於喊打喊殺的,某些文人甚至還覺得這是一件可訴諸於文字的風雅事……但如果一個男人一輩子隻與一個男人廝守,耽誤了家裡傳宗接代的大計,便是叫人不齒的。六禮?男人間哪有什麼六禮!

沈昱隻覺得心裡那簇火又躥了起來。人總是這麼貪心。心意未通時,便覺得隻要心意相通就好了;等到心意真的相通了,卻又盼著能一生一世一雙人。

……

顏楚音忽然靠近沈昱,緊緊盯著沈昱的眼睛,鄭重地問:“你在想什麼?”

沈昱心道,在想該怎麼把你關起來,叫你一輩子隻能見我一人,可若真要把你關起來,不說我做得到做不到,隻要一想那個畫麵,我頓時又舍不得了。

顏楚音狐疑地說:“你是不是……在想什麼壞事?”

沈昱:“!!!”

顏楚音彆提有多得意了:“果然被我猜中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沈昱的%e8%83%b8口:“你啊你啊……我來接你回家,奉得可是我皇舅舅的口諭,是有正經大事要和你商量。結果你竟然想乾壞事?”哼,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六元!怪不得剛剛在翰林院裡麵,你非要把我叫進去,讓我坐你旁邊!非要把兩把椅子放得那麼近!非要用你的茶盞給我斟茶!

你那個膝蓋肯定是故意往我這邊放的,就是想要碰著我!既然是你先動的壞心思,那我就不客氣了!顏楚音壓下心裡的害羞,整個人越發理直氣壯了。

沒等沈昱反應過來,他忽然湊過去,在沈昱臉上親了一下。

啊,這不能怪我。

顏楚音心滿意足地想,明明就是沈昱先動的壞心思!

我隻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再是理直氣壯, 其實顏楚音心裡還是有一點點慌的。

因此這個%e5%90%bb落下的時候,他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於是%e5%90%bb偏了。

他%e5%90%bb的不是沈昱的臉,而是沈昱的唇角。

%e5%90%bb了以後, 還沒咂摸出什麼滋味來,顏楚音就慌慌張張地退了。但他心裡已經滿足了, 小心臟撲騰撲騰的,覺得自己好像做成了一件驚心動魄的大事。

他自顧自得意, 哪顧上去看沈昱的表情!

沈昱原以為心裡那一點陰暗的想法被顏楚音察覺到了, 萬萬沒想到顏楚音說的“壞事”其實是這樣的壞事!顏楚音親了一下就躲了, 沈昱哪能容他躲了!

兩人坐在馬車上,車廂裡的空間原本就談不上寬敞。顏楚音所謂的躲, 就隻是貼著車壁了而已, 沈昱直起身子一靠過去, 他立時就被沈昱圈在了懷裡。

顏楚音隱隱約約覺出了危險。他自小活得隨性所欲, 彆管有理沒理, 反正他就是理。因此, 隻能是他理直氣壯去“偷襲”沈昱, 沈昱想“報複”他就不可以。

“咱們還有正經事沒商量呢!”顏楚音大聲地說, “奉皇上口諭!”

沈昱:“……”

沈昱這會兒真看不得顏楚音這副“狐假虎威”的樣子,乾脆低下頭, 把腦袋埋在顏楚音肩頸裡,閉上眼睛。顏楚音偷親他時的那份悸動還留在他的心底。若是再瞧見顏楚音這鮮活可愛的樣子, 沈昱也不敢保證自己接下來會做什麼。

隻能閉上眼睛忍耐。

而且這會兒是在馬車裡,馬車正行駛在人來人往的街上, 確實不適合鬨出太大的動靜。沈昱就那麼靠在顏楚音的肩膀上, 聞著那股熟悉的熏香的味道。

顏楚音於情愛一事是有些單純的, 他不知道男人忍著忍著總有一天會忍不住的, 也不知道男人爆發時有多恐怖,因此沒覺得自己撥撩沈昱有什麼不對。

他拍了拍沈昱的後背,覺得手感很好,於是又摸了兩把。

雖然是隔著衣服摸的,但沈昱還是全身一僵。

“顏楚音!”沈昱忍無可忍地交出了顏楚音的全名。

顏楚音立刻乖乖坐好,佯裝無事地說起了正事:“前麵在翰林院裡沒和你細說,咱今天中午互換的時候,你猜怎麼著?你被陰溝裡的老鼠盯上了……”

這確實是正事。沈昱不得不耐心地聽了起來。

這一聽,沈昱驚出一身冷汗。·思·兔·網·

太險了!真是太險了!老鼠們的這一招雖狠毒卻管用。若是去年春天在東留園中,他和顏楚音沒有互換到對方身上,那麼這一年中的很多事情都不會發生,當老鼠們找上他的時候,他也不會是現在這種境遇。陰差陽錯之下,他的身世說不定真能被老鼠們抹黑了去。如若那樣,為了祖父的清名,他除了自汙再沒有其他辦法了……而自汙意味著他要放棄自己的理想、掩藏自己的才華。

聯想到六皇子那件事,一邊是皇宮之中六皇子堅定不移地相信顏楚音和他是親生兄弟,一邊是朝堂之上沈昱懷疑自己血脈的來曆……由著老鼠們這麼算計下去,沈昱的個人得失都已經不算什麼了,真正受到威脅的是江山社稷啊!

幸好幸好!

六皇子被洗腦的時候,沈昱換到顏楚音身上,第一時間發現了六皇子的不對;沈昱被算計的時候,顏楚音又換到沈昱身上,第一時間識破了這場陰謀!

沈昱相信就算他和顏楚音從未互換,老鼠的陰謀也不可能成功,這些卑鄙無恥的小人必然會迎來失敗。但在這個過程中,他們這些被老鼠盯上的人說不定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說不定會有人受傷,說不定會有人死亡,說不定會有很多謊言和背叛,說不定會有很多痛楚和悲劇……哪可能像現在一樣,輕輕鬆鬆就戰勝了老鼠,幾乎沒有任何代價可言。老鼠們根本沒能算計到他們分毫!

這是何等的幸運啊!

沈昱慢慢吐出一口氣,像是吐儘了心裡的那一點因老鼠而生出來的恨意。

顏楚音壓低聲音、一臉雀躍地說:“皇舅舅叫我囑咐你,咳咳,這是聖上口諭,千萬保重自身,無需去關注老鼠的事,隻等著他們被抓起來就好了。”

“謹遵聖喻。”沈昱說。

翰林院離著丞相府本來就不遠。兩人壓著聲音說完大事,就到丞相府了。顏楚音動作極快地把沈昱推下馬車,吩咐車夫說:“快快快,回平國公府!”他偷親到了沈昱,心裡到這會兒還覺得意。趁著沈昱沒反應過來,趕緊溜了吧!

沈昱:“……”

在丞相府幫忙看門的郝大叔疑惑地看著那輛在轉瞬之間跑遠了的馬車,關心地問:“少爺,您這……這……難不成惹新樂侯生氣了?”沈昱還未成婚,雖然六元及第、入了仕途,家裡人依然喊他少爺,待成了親就可改口稱老爺了。

丞相府下人不多,也沒什麼嚴苛的規矩。郝大叔是看著沈昱長大的,雖然不敢自比是沈昱的長輩,但也敢說些勸解的話。郝大叔說:“少爺,若真是惹新樂侯生氣了,不如趕緊追過去。小侯爺心寬,隻要您多說些和軟的話……”

沈昱:“……”

我夠和軟的了!我就是太和軟了!

顏楚音把杜明留在了皇上那裡,得了皇上的默許,曹項直接就使喚起了杜明。老鼠們為了和沈昱見麵,自個兒露出了一些蹤跡,曹項自然不可能放過,待到傍晚就找到了中午與“沈昱”見麵的那兩個人的落腳點——一處小客棧中。

杜明見了那個自稱是沈昱舅舅的人,搖頭說:“不是吳家人。體貌特征和吳家大爺差不多,但確實不是吳家人。”這人和沈昱的大舅其實長得並不像,但隻說體貌特征,身材高不高、眉毛亂不亂、鼻子挺不挺、皮膚黑不黑、頭發是小部分白了還是全都白了……隻說這些特征,兩個人是差不多的。時人多愛用特征來辨人,如果杜明沒有親眼見過沈昱的舅舅,說不定就被糊弄過去了。

這也是老鼠慣用的法子。在這個世界上找一模一樣的兩人不容易,但找兩個體貌特征差不多的就簡單很多。他們常用這法子來移花接木、捏造假身份。

曹項心裡就有數了。他手底下能人多,分出一些來叫杜明領著連夜趕去了東得省,剩下的就盯著京城裡大小動靜,仔細排查城中這幾個月的人員進出。

京城熱鬨啊,人員流動性特彆大,若是渾嬤嬤不曾鬆嘴,那曹項隻能領著手下大海撈針去了;萬幸是渾嬤嬤已經鬆了口,以她在老鼠中的地位——她甚至可以調動老鼠們費了好幾十年的功夫才在世家中折騰出來的那點資源——她吐出來的消息太重要了,把這些消息研究透徹了,曹項肩上的擔子就輕省了。

隻花了兩天時間,曹項就鎖定了目標。待得皇上一聲令下,官兵團團包圍了某條多租給商販居住的小巷子,保證裡頭連一隻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