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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給的錢多就可以把草兒領走。

聽那村裡人的意思,草兒應該是被賣去了煙花之地。

杜明把自己打聽來的事情全都說了。顏楚音是當過差的,立刻聽出了裡頭的漏洞:“衙門裡有規定,不能買賣流民。這個草兒除非是給人當童養媳……”

顏楚音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隻覺得一道驚雷劈在了他的頭上。

他刷得一下站了起來。衙門裡確實有規定不能買賣流民,可是他去年年底剛審過偽造戶籍、買賣流民的案子。這個草兒十有八/九是那案子裡的受害者!

祖籍東得省鄂安縣、年歲上大約是三十五六……顏楚音心裡快速閃過受害者名單,立刻找出了一個符合這些條件的人選——去年因病去世了的白柔柔!

白柔柔被賣到青樓二十多年。去年在案子爆發前一個月,她因病去世了。她在樓裡生過一個女兒,這個女兒先給賈成天做了外室,如今是賈成天的妾。

那個妾叫什麼來著,好像是茹兒。

不會吧不會吧,如果白柔柔真的是草兒,而草兒真的是第三子的血脈……因為她這一支一直是單傳,第三子的嫡係血脈傳到現在就隻剩賈家妾茹兒了?

顏楚音心疼草兒、茹兒這些女孩子的遭遇,即便是如今一心在賈家做妾的茹兒,顏楚音也隻是怒其不爭,但想想茹兒自小到大的生活環境,便無法坦然地站在道德製高點上去批判茹兒的行為。她但凡受過好的教養,都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啊。而她之所以沒有好的教養,不是她本人的錯,是那些罪人的錯!

現在忽然意識到她們可能和第三子有關……

作孽啊!

真真是作孽!

她們究竟倒了幾輩子的黴,竟然有了那樣的祖宗和這樣不幸的命運?

第一百七十三章

這些僅僅是顏楚音的推測。

杜明去東得省調查沈母身世時, 曾經查過草兒。因為草兒的年紀和沈母差不多,在當時是疑似人員之一。但對於草兒的姥姥——也就是那個由刁姓男子帶回來的懷孕女子——了解得實在不多,無法判斷她到底是不是那個“啞女”。

但這怪不了杜明。他做事已經很仔細了。若不是他, 也許顏楚音這會兒還無法幫沈昱撇清和老鼠的關係呢。有功則賞,顏楚音看著杜明忽然計上心來。

“那時叫你去查沈昱生母的身世, 原本是因著我的私情。但現在這個事和另一件家國大事牽扯上了……我有心要把你引薦給朝中的大人,隻要你謹言慎行、安心辦事, 日後的前程肯定是少不了的。你意下如何?”顏楚音笑著問。

杜明愣了下, 意識到顏楚音說的是真的, 第一反應就是推拒。他是初代平國公身邊的親兵的後代,對平國公府忠心耿耿。而顏楚音作為未來的平國公, 他身邊確實需要有一些能乾的人。杜明不願意撇下小主子, 跑去外麵掙前程。

顏楚音卻說:“你辦事仔細, 我有心要重賞於你。這都是你該得的。”

因為懷疑茹兒是第三子的後代, 顏楚音肯定要把這攤子事都移交給皇上。杜明作為對東得縣那邊的情況最為了解的人, 肯定會被皇上借用。既然如此還不如給杜明求一個出身, 哪怕是從最末的武吏做起呢?那也算是有了官身了!

顏楚音勸說杜明, 等杜明有了好前程, 這對於府中的其他人也是一種激勵啊。同時還囑咐杜明說,踏入官場以後, 不要以平國公府的舊人自居,不要時刻惦記著平國公府, 而是要牢記自己是皇上的臣子,要一心一意地忠於皇上。

這一番殷切囑咐說得杜明眼淚汪汪的。

杜明是硬漢子, 硬漢子輕易不流淚。但主子這般好, 他心裡感動。

顏楚音辦事從來不拖延, 把杜明說通以後, 立刻拉著杜明進宮去了。皇上正和心腹曹項商量事呢,自從渾嬤嬤心理防線崩潰以後,她吐出不少事情來,曹項有心要領著手下把老鼠一網打儘。顏楚音來了,曹項轉身進了屏風後麵。

顏楚音毫無保留地把沈昱這日的遭遇和自己的推測全說了出來。

不說皇上是什麼表情,杜明簡直都要驚呆了。他終於知道主子之前為何那般生氣了。前朝遺孽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去攀扯沈六元!杜明心道,彆的不敢說,但他親自去東得省走訪過,他可以發誓沈六元的身世絕對是清清白白的。

顏楚音說:“咱們得雙管齊下!先找到今日跑來見沈昱的老鼠,搞清楚他們的住處,叫杜明去認一認,看那個自稱是沈昱舅舅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吳家人。就算是真的也無所謂,鄉下漢子哪知道老鼠的狡猾,許是被騙了。一邊把這些潛入京城的老鼠全抓起來!另一邊,還得趕緊派人去東得省查一查……”

皇上的心情其實也是複雜的,雖然麵上看不出來什麼。

老鼠們攀扯上了沈昱,雖然說現在都覺得是老鼠癡心妄想。但這個事情怎麼說呢?要是顏楚音沒有提前派人去東得省那邊仔細調查過,要是他去年年末沒有把買賣流民案查了個底朝天,那沈昱此人說不定真會被老鼠們毀掉大半。

不是說皇上看低了沈昱,覺得沈昱會被老鼠們哄騙。

而是前朝遺孽這個事情太過敏[gǎn]。

一旦東得省那邊能夠證明沈昱身世清白的證據全部被老鼠們毀掉,那麼執政者對於沈昱的態度肯定是“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憑著皇上對自己的了解,叫他殺了沈昱,那應該不會,但他確實不可能再讓沈昱入朝為官了。

這般一來,沈昱最好的結局就是做個富貴閒人,形影單隻地度過餘生。

“老鼠們儘使些惡心惡毒的手段!之前騙小六說,我和他是親生兄弟;現在又偽造沈昱的身世……”無論是惡心人的程度,還是惡毒的程度,都已經超出了顏楚音的想象。好在老天有眼、邪不壓正,這些陰謀都第一時間被破了。

皇上心裡也是壓著火的,但見顏楚音氣得不成樣子,他反而沒那麼氣了,還安慰顏楚音說:“沈六元果真是信重你,連這樣的事都第一時間和你商量。”

在皇上看來,沈昱明知和前朝遺孽關聯上會有多麼可怕的後果,但他還是第一時間說給顏楚音聽了,如果皇上是沈昱的長輩,他或許會覺得沈昱應該更謹慎點,但因為他是顏楚音的舅舅,他隻覺得沈昱對顏楚音這一份心是真的!

顏楚音頓時一陣心虛。那個,其實是因為他穿到了沈昱身上,才能在第一時間洞悉老鼠的陰謀,並不是沈昱說給他聽的。但顏楚音轉念又想,很多事情隻看結果就好了,結果就是他和沈昱能夠互穿,所以他們有了深層次的羈絆。

若不曾互穿,他和沈昱很可能還是毫無交集的兩個人。正因為有了互穿,他們才會慢慢靠近、慢慢親密起來。“互穿”簡直就是老天爺給他們牽的紅線!

心虛一掃而空,顏楚音理直氣壯地說:“可不是麼,他不信我信誰啊!”

皇上笑道:“你待會兒出宮時,去翰林院繞一繞,領上朕的六元,親自將他送回家去。你千萬記得囑咐他,就說是朕說的,如果老鼠們要約他見麵,隻當不知道這件事就好,千萬彆去赴約。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皇上就擔心少年人意氣用事,故意拿自己去釣老鼠出洞。但其實皇上哪舍得讓沈昱親自上啊!

沈昱就是那珍貴玉瓶,打老鼠之前千萬要把玉瓶護好了。

顏楚音本來就打算去找沈昱,這會兒得了皇上口諭,自然高高興興地照做了。他跑去翰林院時,還沒有到放衙的時間。顏楚音站在大門口探頭探腦的。

他之前來時經人指點過,知道沈昱坐哪個位置。

沈昱正埋頭記東西,周圍忽然一下子靜了下來。有人假意咳嗽,似乎是在提醒他。沈昱茫然地抬起頭,朝咳嗽的同僚看過去。同僚卻衝著大門外努嘴。

沈昱心裡一動,扭頭看向門外。

屋外是四月春光,顏楚音就站在春光裡,笑著向沈昱揮手。

沈昱逆光看去,其實看不太清楚少年的眉目,卻知道那就是顏楚音。春光裡的少年比春光更加絢爛,以至於在很多很多年後,沈昱依然能想起這一幕。⑨思⑨兔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

緬邈歲月,繾綣平生。

隻一眼,便抵了此後的萬千歲月長。

第一百七十四章

新樂侯出現在翰林院, 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他是來找沈六元的!

事實也確實如此。

顏楚音確實就是來找沈昱的。見沈昱朝自己看過來,顏楚音沒高聲喧嘩,而是指手畫腳的用肢體語言告訴沈昱——你先好好當值, 一切等放衙了再說!

翰林院是清流的地盤,顏楚音若想放肆, 一般人倒也攔不住他,但他不想帶累沈昱的名聲。在文人麵前, 哪怕是演的, 也得演出個溫順守禮的模樣來。

沈昱卻直接從位置裡站了起來。

顏楚音趕緊用手做下壓的動作, 嘴裡無聲地嚷嚷著:“坐回去!”

沈昱腳步輕快地走到顏楚音麵前,朝顏楚音伸出手去, 牽著他回到了位置上。顏楚音四下看了看, 見大家沒因為沈昱的行為而皺眉, 這才鬆了一口氣。

“你坐這裡。”沈昱叫顏楚音坐他位置上, 又跑到一邊去借了把椅子過來。兩張椅子並排放, 緊挨在一起, 中間沒留縫隙。他又張羅著要給顏楚音倒茶。

顏楚音忙說:“不用忙了, 我喝這個就行。”他隨手指了桌上的茶盞。

那是沈昱的茶盞!沈昱不久前還喝過, 杯子裡剩了小半盞涼透了的殘茶。沈昱愣了一下,見顏楚音目光坦蕩, 他心道難不成是我大驚小怪了?他隻得故作淡定地去過茶盞,將殘茶潑了, 新沏了一杯七分滿,擺在了顏楚音的手邊。

顏楚音這時才覺出不妥來。

天知道, 他剛指著茶盞說喝這個就行, 腦子裡真一點歪念頭都沒有!他那話是隨口說的, 隻是不想給沈昱添麻煩, 想讓沈昱趕緊坐下來辦差。他反正又不渴,也沒有文人那種動不動就呷兩口茶的習慣。他心裡真沒想過要去喝茶。

但沈昱新沏了一杯擺他手邊,全程低著頭,隻看著茶盞、沒有抬頭看他,顏楚音一下子反應過來了。這茶盞……這是沈昱用過的吧!臉一下子就紅了。

顏楚音便也低頭看著茶盞,仿佛要從中看出一朵花來,就是不看沈昱。

沈昱入翰林院的第一天,被排了一份抄書的工作。這工作簡單得很,小吏們完全就能勝任了。叫堂堂六元來抄書,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一點?但這其實是翰林院的慣例,新科一甲進翰林院後,都會被安排去抄書,少則抄上三五十日,多則抄上一兩年。因為抄書時需要心靜,這是為了鍛煉新科一甲的心境。

顏楚音沒來的時候,沈昱抄得好好的。如今顏楚音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