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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仍是咬死了要做賈成天的妾。

這就沒有辦法了。

樓大人擔心這樣子沒法向新樂侯交代,於是把補償給了茹兒,又態度強硬地帶著茹兒去衙門裡解了她和賈家簽的妾書。卻沒想到,前腳剛解了,後腳茹兒就和他們重新簽了。但這些就和樓大人無關了,反正他該做的都已經做了。

該做的都已經做了,沒必要去阻止當事人的自願選擇。

樓大人事後向顏楚音彙報了此事,顏楚音簡直無法理解。樓大人以為顏楚音心善,忙說:“您放心,受害者們還有部分補償是按照季度發放的,要是她後麵想通了,打算從賈家贖身,隻要攢上一段時間的銀子,還能夠贖出來。”

顏楚音歎道:“她糊塗啊!”

一邊歎著,顏楚音一邊拿出受害者名錄,找到白柔柔那一欄,在她的名字後麵打了一個勾,表示受害者已經安置好了。白柔柔是十來歲的時候被賣的,賣身契上雖然偽造了戶籍,但每年的受災地都是可查的,對比當年的受災地,就能找到她真正的籍貫。白柔柔的名字後麵就標注了籍貫,是東得省鄂安縣。

當年鄂安縣發生地動,大半個縣被波及,很多村落都整個兒埋了進去。朝廷那邊的反應還算快。但是縣內的路有大部分都被埋了。朝廷需要一邊開路一邊救人,動作就慢了。再加上死於地動中的那些人,屍體沒有及時清理,當地很快就出現了疫病。縣裡的一些在地動中損失較小的村落,因為懼怕疫病,也開始逃亡。整個縣的人都在往外跑。而像這種災地有疫病的情況,災民們就算努力跑到了彆的縣,那些地方也是不敢輕易收人的,災民隻能在野地裡流浪。

“這個地方……東得省鄂安縣……瞧著有些眼熟。”顏楚音說。

樓大人湊過來看了兩眼,說:“最早的那批被買賣的流民,都是來自東得省鄂安縣的,估計您是看多了。”不過那些被買賣的流民,大多數已經死了,白柔柔就算是長命的了,然而也已在上個月病逝,沒有等來這份遲到的公正。

“是這樣嗎……”顏楚音自言自語。

東得省鄂安縣……總覺得他什麼時候聽過這個地名!

第一百五十章

又忙活了一日。

顏楚音帶頭勤快, 底下的人自然不敢鬆懈。

這些日子,衙門裡的辦事效率比之前不知好了多少。眼看著天已經漸黑,新樂侯叫人點了蠟燭, 依然忙個不停。小吏們心裡都覺得特彆苦,麵上還不敢帶出不滿的情緒。天氣這般冷了, 儘管屋裡點著火盆,但他們還是覺得冷, 腳尖像是凍僵了一樣。唉, 不是所有人都像新樂侯那樣, 能穿得起絨毛襪子的!

這時,新樂侯的隨侍從外麵進來, 附在小侯爺耳邊悄聲說了兩句話。

新樂侯猛然站了起來。

小吏們本就時刻注意著侯爺這邊的動向, 眼神全飄了過來。就見新樂侯臉上旋開一抹笑意, 先是看了看外麵的天色, 然後說:“一時沒注意竟然就忙到這時候了……行了, 今天就到這裡吧。大家整理整理, 咱們明天再接著乾。”

小吏們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個個都偷著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歇了!

叫新樂侯去寫詩作賦, 他確實不擅長,這輩子都不可能擅長了。但在另一些事上, 他卻有著仿若天生的靈性。顏楚音說:“辛苦了大家了。雙壽,你去附近的酒樓叫一桌席麵來, 速度快點,彆叫大家久等了。但不許叫酒, 這季節還是多喝羊肉湯吧, 既驅寒又養生。大家好吃好喝, 吃飽喝足了再回家去。”

小吏們聞言, 心底那一點點不敢與人言的怨氣立刻散了個乾淨。新樂侯叫的席麵,其他的不敢說,但肉是管夠的,味道也好。而且說出去也有麵子啊。

“本侯還有事要忙,就不陪著大家一起吃了。今日叫樓大人坐上席。”顏楚音笑著說。他將手頭的工作收了個尾,又將桌子整理好,就頭也不回地跑了。

顏楚音腳步輕快地跑出房間,心情激動地跑過衙門大院,忍不住加快了一點速度,衝到大門口,果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顏楚音高聲叫道:“沈昱!”

暮色四合。沈昱一直站在背風處,應該站了有一會兒了。

顏楚音衝到沈昱麵前,上下打量著他,心疼地說:“瘦了瘦了!才幾日功夫不見,就瘦了一圈。這幾日不忙了吧?得叫我家的廚子好好給你補一補。”

沈昱如今要備戰來年的春闈,已經不需要去太學應卯了。沈丞相的意思是讓沈昱跟著他一位已經致仕的好友去民間走走,多看看真實的百姓們的生活。

這會兒快過年了,家家戶戶都忙著過年,不需要伺弄土地,算是一年中難得能有幾分閒暇的時光。這個時候去民間走訪,可以和鄉親們多聊聊,聽聽他們這一年到頭的收成,聽聽他們對自己家庭的規劃,聽聽他們的艱苦和憧憬。

沈昱向來孝順,丞相既然有了安排,他就照做了。

這些日子,沈昱都跟著那位長輩在京城郊區的鄉間走訪。一老一少穿著最最尋常的衣服,沒有帶隨從,看上去不像是致仕的老大人和丞相家的公子哥,倒像是百姓家裡一對普通的爺孫。當然,這個孫子長得比一般人俊俏就是了!

打著尋親的借口,他們坐著一輛驢車,到處走走停停。每到一個村落,他們都借住在老鄉家裡。老鄉吃什麼,他們就吃什麼。等臨走的時候再給老鄉塞點銅板。用銅板就夠了,老鄉們能在年前賺這麼一筆外快,瞧著心情都很好。

說起來,沈昱幼年時也是過過苦日子的,但如今叫他跟著那些普通百姓一樣吃吃喝喝,他竟然有些不習慣了。丞相過日子很簡樸,在吃穿用度上花費的銀錢總是很少。但花得再少,丞相家的白米粥,那全是用白米熬的啊。丞相家的饅頭,那也是用白麵做的。丞相家一菜一湯雖然分量不多,但有油也有鹽。

這就比普通百姓家裡好很多了!

難怪顏楚音會覺得沈昱瘦了,沈昱確實瘦了。但沈昱自然不會實話實說他這些日子都吃了什麼,怕顏楚音會更加心疼,隻笑著說:“瘦了嗎?哎,駕車果然是個苦差。總不能叫老大人迎著寒風坐車頭上吧?所以都是我駕得車。”

沈昱又說其實駕車也挺好玩,說那頭老驢看似穩重,其實是個嘴饞的。這個季節,路邊已經不長什麼野草了。偶爾能遇到一點,老驢恨不得把草根都掘出來啃了。又說,有個老鄉瞧中這頭老驢了,以為是一頭公驢,想借去和他家的配個種。然而這明明是一頭母驢。老鄉覺得難以置信,直呼自己看走眼了。

這些事情由著沈昱說來,三分有趣硬是被說成了七分。顏楚音聽得直樂。

兩人一見麵就聊上了,都沒想著先找個暖和的地方。顏楚音從室內出來,手本來是暖和的,但吹了這一會兒風,指尖便有些涼了。他忍不住把手放在嘴邊,哈了一口暖氣。沈昱見狀,直接牽過顏楚音的手,發現確實有幾分冷,就往自己的懷中帶。顏楚音愣愣地看著沈昱,忽然指尖碰到了一個暖和的東西。

不止是暖和,甚至還有一點點燙。

“我專門給你帶的烤紅薯。”沈昱笑著說。他是今天早上進京城的,到家後洗漱一番先睡了一大覺,睡醒就是下午了。用著從老鄉那裡學來的方法烤了幾個紅薯,用油皮紙包了,就來衙門裡找顏楚音,一直站在背風處等著他下職。

沈昱外頭穿著襖,這衣服本來就臃腫,懷裡塞兩塊紅薯,也瞧不大出來。

“你家的馬車呢?走吧,去馬車上吃。”沈昱說。

兩人去找馬車的時候,衙門的大門口有幾個小吏探頭探腦的。其中一人語氣堅定地說:“看準了,應該就是沈家的那位解元……沒錯了……他當年考童生試的時候,貢院那邊找我們借調人手,我就在內場裡,認得解元那張臉!”╩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多謝解元!保佑解元事事順遂、一生平安。”另一個小吏對著天拜了拜。要不是解元忽然來找了新樂侯,隻怕他們今天晚上要陪著小侯爺乾一個通宵。

“希望沈解元每日都能準時來等新樂侯下職。”大家笑著說。

小吏們一個個懷揣著美好的願望,目送兩個年輕人走遠了。

烤紅薯真的很好吃!顏楚音以前哪裡吃過這麼粗糙的食物啊,紅薯的外頭是一層焦皮,皮上還沾著灰。但因為是沈昱帶來的,他學著沈昱的樣子,將紅薯從中間掰斷,一股香味就冒了出來。顏楚音忙到這時候,本來就有些餓了,這會兒聞到香氣,不管不顧地先啃了一大口,激動地說:“好吃!特彆好吃!”

沈昱便把自己手裡的那塊遞過去:“今天就帶了兩塊。你要是喜歡吃,我下次多給你烤幾塊。”

車廂裡滿是紅薯的香氣,熏得這個冬天都沒那麼冷了。

沈昱慢慢說起了自己這些日子的見聞。

他和老大人假裝是一對爺孫,老大人隻是一個普通的鄉紳;他呢,則是一個過了童生試的讀書人。在鄉野之地,誰多讀了幾年書,能夠識得幾個字,都會被大家高看一眼,何況他還是童生!沈昱就遇到過好幾家,知道村裡有讀書人來借住了,捧著雞蛋和白麵上門,求著沈昱幫他們家裡的兒孫起一個名字。

沈昱見讀書人如此受重視,靈機一動就做趁機做了“宣講”。

“就是你之前提議的——編寫啟蒙書,叫縣學裡的讀書人下鄉去宣講,啟蒙書不是才剛編好麼?等到縣學正式下鄉宣講,怎麼也要明年春了。我就幫你探了探路。”沈昱說著從袖子裡取出一本冊子,“這上麵記錄了我一路的想法。”

宣講這個事情,編寫好啟蒙書隻是第一步,如何把書中的內容真正灌輸到百姓們的腦海中去,真正實現啟發明智的目的,這是需要有大智慧的!由著讀書人照本宣科肯定不行。就是沈昱這樣的人精,在宣講的時候,都走過一些冤枉路。很多在他看來就像是常識一樣的東西,無需多講就應該人儘皆知的,但總有人是不懂的……沈昱說:“這冊子你先看看,要是覺得有用,到時候……”

冊子上記了一些沈昱走過的彎路,也記了他的反思,還記了他花心思想出來的能夠更好開展宣講之事的各種方法。字跡有深有淺,是他每日抽空寫的。

“有用!當然有用!好東西啊!”顏楚音已經看了兩頁,“回頭刊印出來,和啟蒙書一起發下去。哎,天下的讀書人要是都向你一樣,那肯定萬事順安。”

沈昱覺得顏楚音這個評價太高了。

他有那麼好嗎?能做天下讀書人的表率?

不過,他一定會向著顏楚音期望的方向去努力。

不可辜負顏楚音的評價啊!

沈昱笑著問:“你呢,一直忙著買賣流民案,都還順利吧?我剛進城就聽了不少誇你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