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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樓大人麵色微變。那些死者生前大都是青樓中人,這樣的身份本就十分不堪,若是安排衙門裡的官員小吏過去祭掃,隻怕大家都覺得荒唐啊!

顏楚音還能不知道樓大人是怎麼想的?他冷哼一聲:“莫要忘了,他們的悲劇都是誰造成的!若不是衙門辦事不利,由著那些混賬偽造戶籍,他們哪裡會流落青樓?是祭掃,也是警醒。既然當了官,就應該對得起身上的官衣!”

這話說得十分不客氣。

樓大人隻覺得一記重錘打在心上。是啊,他們有什麼資格看不起那些可憐人?她們難道是自願在樓裡賣笑的?如若所有官員都是好的,他們何至於此!

顏楚音知道那些已經死去的受害者,因為生前多是青樓中人,所以死了以後大都是一張破席子卷著隨便找個亂墳堆葬了。祭掃這種更是不用想。他以前不知道這些也就罷了,如今知道了,自然要連著受害者的死後事也一起管了。

顏楚音聲音冷硬地說:“總之都按照我說的辦。日後每年的祭掃絕不能落下。誰有反對意見,本侯就叫他從受害者中請個牌位回去,放他家祠堂裡!”

這話說得十分無賴。讓那些官員小吏去祭掃妓/子,他們肯定不甘願,但如果把妓/子的牌位請回家去,隻怕他們一個個都得向祖宗自裁謝罪,因此再不甘願也不敢反對了。而且新樂侯都說了,這是為了叫衙門裡的人警醒。新樂侯錯了嗎?就算是告到皇上那裡去,皇上哪怕不偏著新樂侯,也要說他做得好啊。

顏楚音回到家的時候,下人告知說妹妹顏楚驤在他院子裡等著。

顏楚音用力揉了把臉,努力調整了表情,問隨侍:“我現在瞧著如何了?”從衙門裡帶了一肚子的壞心情回來,但馬上要見妹妹了,壞心情都得藏藏好。

隨侍說了好,顏楚音才麵帶笑容地踏進了院子裡去。

壞心情確實是藏好了,但那一身疲倦是藏不住的。顏楚驤終於見到了早出晚歸的哥哥,頓時心疼壞了,連忙叫他坐下,往他的手裡塞了一杯熱茶,然後說:“其實我找哥哥沒彆的事,就是哥哥叫我們看的沈解元的讀書筆記,真是寫得好!我們不僅看了,還學著解元的樣子也寫了筆記。喏,都整理好了。”

顏楚音接過文稿看了幾眼,笑道:“不錯,看樣子你們都很認真啊!”

顏楚驤說:“我與曹爭商量過,想出一本文集。以後也都這樣,每次的筆記整理出來,挑著好的用來出文集。我名下正好有家書局和十幾家書坊……”

顏楚音陡然一驚:“你說什麼?”

“我名下……”

“不是這句!”

“每次的筆記整理出來……”

“不是這句!”

“想出文集……”

“不是這句!”顏楚音著急地說,“你與曹胖子的弟弟商量好了?你們什麼時候商量的?我最近太忙了,沒顧上帶你出去玩……”哥哥其實很開明的,不攔著你出去玩,也不攔著你和男子打交道。要是哥哥得空,哥哥可以帶著女扮男裝的你去各種地方玩兒!但你和彆家的小子商量事,一定要帶上哥哥一起啊!

顏楚驤以前久居南方,笑道:“天氣這麼冷,京城裡的冬天比南方冷了好些,我才不愛在這時候出門。我與曹爭是通信往來。公主嬸娘也是知道的。”

“哦。”顏楚音立刻鬆了一口氣。通信啊,通信就沒事了。

小侯爺美滋滋地看起了文稿,看看這些孩子究竟從沈昱那裡學到了多少!

第一百四十九章

顏楚音覺得顏楚驤那個出文集的主意很好!而這個事情交給顏楚驤去辦, 他也十分放心得下,相信妹妹肯定把這個事情辦好。他隻有一個小小的建議。

“我覺得你們出書的時候,可以讓作者取一個……嗯, 怎麼說呢,就是無法明顯看出作者真實身份的那種彆號。好比說你, 可以彆號清風居士,從這個彆號中, 沒有人能看出你姓顏, 也沒有人能看出你是女子。”顏楚音說。清風居士這種彆號聽起來很中性, 男子可以自稱清風居士,女子也可以這麼自稱。

顏楚驤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顏楚音的意思, 眼睛刷得一下亮了。

“我們的文集必須是最純粹的文集, 大家隻以學識論高低, 所有人都可以自由自在地交流學問。一篇文章, 它好就是好, 不好就是不好。不會因為作者是女子, 大家就閉著眼睛說她寫的東西總是不如男子的大氣。不會因為作者是某大儒的得意弟子, 就閉著眼睛說他隨手寫的東西全是高深的。”顏楚音說。

顏楚驤忽然想起她剛來京城的時候, 那時她向哥哥探問,京城裡可有女子學堂。哥哥說(其實那時回答這個問題的人是沈昱), 問梅社挺好的,但是他不希望她加入問梅社。哥哥還說, 等她安定下來後,完全可以自己組個社團。

問梅社好不好?自然是好的。至今仍有很多女子以加入問梅社為榮, 那是對她才華、品格的雙重肯定。世人也多推崇問梅社, 總會對其成員高看一眼。

但世人的那種高看……好像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變了味道。

“兒啊, 我看周家的二娘子比王家的大娘子更配得上你, 周二娘子可是問梅社的成員,我家有了這樣的兒媳,麵上更有榮光。等她嫁進我家,正好叫她點一點你妹妹,若能把你妹妹點通,也入了問梅社,日後定能高嫁無憂……”

“問梅社又有詩作傳出來了,書生多有追捧……嘖,一幫窮酸書生難不成想得到貴女的青眼?簡直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那詩作豈是他們配讀的?”

“雲姐姐,如今誰還敢得罪問梅社啊!這些話咱們私底下說說就是,千萬彆給我傳出去,要不然我真是沒法做人了。我啊,真是越發討厭問梅社了,這天下的女子這麼多,好像隻有她們是有才的……什麼事上都要壓我們一頭。”

……

說不上是誰的錯,但問梅社確實漸漸變了味道。也許是社會的錯吧。

顏楚音教導顏楚驤說:“作者都取了彆號、叫人分不出男女後,女子就得不到優待了。你的文稿寫得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彆人不知道你是女子,就不會對你放低要求,不會像那個梅中仙子一樣,隻因為寫了一首酸詩,一群吃飽了撐的讀書人就到處去給她揚名。但與此同時,人們也會更公正得去品評你的作品,隻要你寫得好,他們就會因為作品本身去讚頌你,而不是給你附上一堆‘她文采那麼好,日後肯定能高嫁’、‘世間難得有女子如她那樣清醒’、‘這樣的女子幾百年都出不了一個,把其他女子襯成了魚目珠子’之類的惡心的話。”

顏楚驤神色堅定:“我讀書是為了明理,學畫是因心中所愛,又不是為了好嫁,更不是為了男人口中的豔壓群芳……哥哥,我覺得你這個主意很棒!”

優待?她不需要!她需要的就是被公平對待。

不隻是她,想必天下很多女子都一樣,她們欠缺的隻是那一份公平。顏楚驤下定決心,他們出的文集就按哥哥說的那樣,大家都給自己取一個乾乾淨淨的彆號,不刻意去強調個人的身份地位和家世,也不刻意去強調大家的性彆。

顏楚音滿臉欣慰地看著妹妹,覺得自家妹妹就像一顆生機勃勃的青竹,心裡驕傲極了。他又聽了妹妹出文集的具體想法。妹妹說得頭頭是道,要怎麼選題,又怎麼選稿,該怎麼印刷,又怎麼在書坊售賣,售賣時如何提高盈利……

顏楚音越發驕傲了:“你竟然連文集售賣時的盈利情況都考慮到了。”

“這方麵都是曹爭想得啦。”顏楚驤並沒有冒領功勞,“若不是曹爭提醒,我哪裡能想到這些啊。哥哥,我覺得曹爭十分厲害。我和你說,他竟然還……”

顏楚音:“……”┇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曹胖子,管管你家弟弟啊!

“既然你們想得這麼周全了,那這個事情就交給你們去辦吧,我不插手。”顏楚音學著皇舅舅的樣子,皇舅舅想要曆練他時就是這麼說的,“不過,作為兄長,要是什麼都不做,我這心裡又過意不去。這樣吧,一個是你們出文集時的封麵上的題字,你們給文集想一個名字,想好了我就去找三皇子,讓他幫你們題字。還有一個呢,就是文集內的序章,我叫沈昱幫你們寫序,怎麼樣?”

“好啊好啊,謝謝哥哥!”顏楚驤開心地說,“哥哥,我和曹爭一定會認真選稿。等這文集出了,絕對不會丟哥哥的臉。”要對得起三皇子的題字和沈解元做的序啊!這都是哥哥用自己的人情換來的,絕對要對得起哥哥的這份付出!

事情就這麼定了。

目送顏楚驤離開後,顏楚音忽然氣呼呼地說:“開口閉口都是曹胖子家的那個小東西……那小東西才多大,十歲有沒有?能有多厲害啊?哥哥不信!”

雙壽:“……”

顏楚音歎道:“就是他再厲害,也不能這麼誇啊。咱得矜持點。”

雙壽是陪著顏楚音一塊兒長大的,知道小侯爺這人脾氣不壞,所以敢開主子的玩笑。雙壽笑著說:“主子,有沒有一種可能性,大小姐是跟著您學的?”

顏楚音給了雙壽一個疑惑的眼神。

雙壽道:“您誇沈解元時比大小姐誇曹公子時還激動呢!”

怎麼不見您矜持一點呢?

顏楚音:“……”

第二日,樓大人按照顏楚音說的找上了賈家。賈家人的第一反應是賈成天又惹麻煩了,十分憤怒,明明半年前他們還寵賈成天寵得不行,這會兒卻一口一個孽障,恨不得要把賈成天打死。樓大人在顏楚音麵前小心謹慎,但在賈家人麵前完全沒必要擺出低姿態,直接叫他們安靜一些,不要妨礙了他們辦差。

白柔柔的女兒如今有個名字叫茹兒。

茹兒聽了樓大人的話後,搖著頭表示不願意離開賈家。雖然她在賈家的日子並不好過。她本來是外室,之所以被接進來做了妾,是因為賈家需要她照顧賈成天。賈成天在牢裡受了大罪,放出來後又被賈爹打斷了一條腿,如今已是半個殘廢。再加上他的身份也被廢了,再不是正經婚生的賈大少爺,而是一個私生子,他自己受不住這樣的打擊,整日裡借酒澆愁。酒喝多了又鬨事,把丫鬟婆子都打跑了。原本疼愛他的賈老夫人如今都不願意多看他一眼的。丫鬟婆子全都找門路離開他的院子了,家裡也沒有給他補齊,這才把茹兒接了進來。

所以樓大人實在想不明白,這個賈家到底有什麼好待的!

但茹兒卻不這麼認為。

在她看來,賈成天是救她離開青樓的恩人,是她的男人。她怎麼可以在自己男人受難的時候離開呢?便是樓大人給她講了好多道理,告訴她說離開賈家以後的日子會好過很多,朝廷會管她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