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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錯的人是我?

在場的舉人來自全國各地, 大半都是從外地來的。當下,便有一位出身於國子監的舉人主動站出來說:“在下璩愉,各位兄台有所不知,沈解元他……”

作為國子監的一員,璩愉這會兒毫無疑問和“沈昱”站了相同的立場——雖然此“沈昱”其實是顏楚音本人——他要維護新樂侯的聲譽!一直以來,國子監在讀書人中的名聲就不如太學,始終被太學壓了一頭。原因是什麼?就因為國子監裡不著四六的紈絝太多了!但新樂侯的近來的表現改變了這一種現狀!新樂侯的存在叫人知道,“紈絝”隻是不善治學而已,卻同樣懷著憂國憂民的心!

維護新樂侯的聲譽,就是維護國子監的聲譽!

此時此刻,當著這麼多舉人的麵,既然新樂侯已經成為了話題中心,就應該狠狠地吹一波他啊!決不能放過這個機會!但璩愉又有著讀書人的矜持,他不可能直白地誇讚顏楚音,那有王婆賣瓜之嫌。璩愉打算紆回地誇耀顏楚音。

怎麼紆回呢?

璩愉決定幫沈昱說話。

璩愉就說,各位大兄弟啊,你們中大多數都是從外地來的,來京城還沒一個月呢,對京城中的一些事情知道不多。沈昱剛剛之所以會失態,完全是因為他是一個性情中人啊!早前他被人陷害的時候,就是新樂侯義無反顧地站出來幫他洗刷了冤屈……你們想啊,新樂侯待沈昱如此真誠,沈昱豈能辜負他呢?

這番話明麵上誇的是沈昱知恩圖報,其實真正想誇的就是顏楚音!

璩愉很會講故事,把當初的東留園情信案抑揚頓挫地講了一遍,誇顏楚音在書法方麵的造詣有多深,誇顏楚音見微知著,誇顏楚音對沈昱真心真意……

所以,沈昱為新樂侯爆了粗口怎麼了?多麼正常的一件事啊!要是那日東留園中受了新樂侯恩惠的人是我,我不僅要爆粗口,我還要擼起袖子打架呢!

有了璩愉拋磚引玉,又有幾人笑著接過了話茬。

“曾以為沈解元是高高在上不可攀的仙人,如今看來他也是一介凡人嘛!哈哈哈!”身為凡人,自然就有七情六欲。忽然覺得這樣的沈昱更真實了呢!

“原來如此,原來這裡頭還有這樣的故事。難怪沈解元會生氣!”

“你們莫要忽略了沈解元的年紀!與他探討學問的時候,他總言之有物,閱曆見識都在我之上。但真計較起年紀來,沈解元最起碼比我們小了五歲!”十七歲的少年,再怎麼穩重,一旦涉及了他心裡重要的人,也會有失成熟。

……

你一言我一語的,仿佛爆粗口都成為這位太學四公子之首的優點了。

沒有人譴責章書生,但章書生臉色煞白。他這會兒再不敢去質疑衙門是怎麼辦事的了,也不覺得唐姑娘被冤枉。他的腦海裡閃過了碩大的“完蛋”二字。

沈昱剛剛把話說得那麼明白,現在大家都知道他被騙了,就算被新樂侯提醒了,都沒能清醒過來,還心心念念地想著騙子……這事肯定會傳出去,跟著傳出去的還有他“糊塗”的名聲。世人肯定會因此覺得他不堪大用。就算他明年春闈能中,有了不堪大用的名聲,朝廷授官的時候,他也彆想有什麼好位置!

章書生隻覺得自己的前途晦澀無光。

但是,這又能怪得了誰呢?如果他沒有因為自己年紀輕輕就中了舉人而沾沾自喜,沒有自負到覺得自己遠勝那些紈絝、覺得唐姑娘一介女流根本騙不到自己,沒有想著用“為唐姑娘伸冤”來替自己揚名……他就不會有這樣的下場!

另一邊,顏楚音正著急忙慌地往“顏楚音”那裡趕。

等他見到沈昱時,沈昱已經把案卷看完了,正模仿著顏楚音的字跡,在稿紙上寫著批示。得知“沈昱”來了,沈昱趕緊把他請了進來,點了點稿紙說:“我剛寫了一份批示……沒正式寫到公文上去,你要不要看看,幫著找找疏漏?”

顏楚音非常心虛,覺得對不起沈昱,但還是佯裝鎮定地拿起稿紙。

這案子其實已經基本算是查清楚了,整條利益鏈上的人就像拔出蘿卜帶出泥,一個連一個的最終誰都不可能被放過。抓人的事不由顏楚音管。沈昱的重點就放在事後的補救上。利益鏈上的人,無論官職大小,肯定難逃一個死字,而且他們家產肯定要被查抄。沈昱就說,應從這些查抄的家產裡拿出一部分,組建一個專門用來安置受害者的“款項”,把受害者從人間地獄中徹底救出來。

因為偽造戶籍主要是為了弄出“合法”的賣身契,而賣身契這種東西恰好又是在衙門裡存檔的,所以隻要把這部分有問題的賣身契找出來,就能順著賣身契上的信息找到受害者。等找到了他們以後,這種賣身契肯定都要直接作廢。

但這些受害者基本上都被賣去了青樓那種地方,就算賣身契作廢,他們也變成良民了,依然沒有地方可去。家鄉肯定是回不去的。他們自小受了調/教,也不會過正常人的普通生活。這個時候,朝廷就有義務給他們一個生活保障。

沈昱的建議是從專用款項中拿出一部分,這部分是直接分給受害者的,好叫他們手裡有錢,方便他們安頓自己。另一部分專款則用來買田買地,田地裡每年都有出息,這些受害者就能每年分到錢。這個錢不會很多,但要一直給到他們去世。哪怕他們的生活技能不如普通人,但有了這個錢就不至於餓死了。

“而且鄉間……有些較為窮困的地方,他們對貞潔並不十分看重。這些受害者手裡有了銀子,心裡就有了底氣,或嫁或娶,說不定還能幸運地與人組建家庭。”沈昱說。這樣一來,可以免去受害者的二次傷害。若不然,沒把他們安置好,他們發現良民的日子不易過,說不得會自賣自身重新回到樓裡賣笑。

顏楚音道:“這個好!就應該這麼辦!”

不過,真按照沈昱的提議去做的話,這裡頭的事情肯定又雜又多。這些年因為偽造戶籍而被賣的流民孩童,全部加起來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他們後來有沒有被轉賣過?他們現在是活是死?這些都需要查清楚,任務量自然很大!

但顏楚音和沈昱少年意氣,既然決心要做了,就一定要圓滿地做好。

“以前總覺得我娘這一生很不幸,小小年紀就遭遇了天災,為著一口糧食被賣到沈家……童養媳的日子很不好過,聽村裡人說,她在家裡什麼活都是要乾的。後來又因生我難產去世了。”沈昱歎道,“但和這些受害者比起來,又覺得我娘還算幸運了……”至少他爹心裡是有他娘的,可惜他爹生而體弱,無法照顧他娘太多。如果他娘沒有因為難產而去世,他這個做兒子定能叫她享福。

顏楚音陪著沈昱認真感傷了一會兒。

不多時,沈昱就把心情調整好了,忽然問:“你怎麼過來的?他們竟然沒有攔你?”這個時間,聚會不是正熱鬨麼,顏楚音竟然能從聚會中順利脫身?

顏楚音:“……”

見顏楚音的目光飄忽不定,完全不敢和自己對上,沈昱忽然警覺:“你做了什麼?”在這個世上,小侯爺的心虛可以瞞過很多人,但絕瞞不過沈昱去。

顏楚音咽了咽口水:“就是……那個……”

顏楚音說得太含糊了,沈昱隱隱約約地好像聽到了“放屁”兩個字。

什麼?

音奴去他身體裡以後,他當眾放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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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昱艱難地開口:“不怪你,畢竟是我的身體。”

身體要出虛恭,靈魂哪裡製止得了。這一份失禮,我自己擔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沈昱艱難地給自己做完了心理建設。

當他覺得自己已經無所畏懼了, 才從顏楚音口中得知,事情根本不是他想象得那樣。顏楚音換到他身體裡去以後,隻是忍不住當眾爆了一句粗口而已。

就這?

就這?⑤思⑤兔⑤網⑤

比起當眾放一個臭屁或者響屁, 爆粗口根本不叫事啊!

沈昱如釋重負,笑著說:“這有什麼!你做得很對!”

“真的嗎?”顏楚音還是忍不住自責, “他們肯定覺得你粗俗了。”

“這怎麼能叫粗俗?他們該誇我性情中人才對。”沈昱心情很好地安慰顏楚音。雖然他本人確實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爆粗口,這種事情根本做不來啊。但是當心理閾值降到過足夠低以後, 沈昱忽然就看淡了, 爆粗口哪裡值得在意!

顏楚音有些開心, 覺得自己被沈昱包容了。不過,他還是再三地向沈昱保證, 類似的事情以後肯定不會發生。他一定會用心維護沈昱的形象!這一次, 他隻是因為查案子查得太生氣了, 以至於換過去後沒能第一時間控製住脾氣。

“我相信你。”沈昱認真地說, “再說, 我不覺得敢愛敢恨有什麼不好的。”

顏楚音越發高興了。他覺得沈昱是在誇他。原來他在沈昱心中是一個敢愛敢恨的人啊。嘿嘿, 仔細想一想, 沈昱誇得沒錯呢, 他確實就是這麼一個人!

順毛擼音奴顯然是個技術活,但沈昱已經熟能生巧了!他觀察著顏楚音的神色, 又故作黯然地說:“而且身體交換是互相的。我還擔心換到你身體裡後會壞了你的事。畢竟我號召不動你的小弟,也做不到像你那樣討長輩喜歡。”

顏楚音立刻顧不上自責了, 手忙腳亂地安慰沈昱說:“誰說你不討長輩喜歡的?沒聽曹胖子他們說嗎,你就是彆人家的孩子, 無論哪家的長輩都喜歡用你來給家裡的子孫做榜樣。這段時間更了不得了, 一堆人想著給你做媒……”

等等!

做媒?

沈昱心裡咯噔一下。果不其然, 當顏楚音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話, 他的臉色立刻有了變化,哼唧兩聲後,語氣又陰陽怪氣起來:“嗬,不討長輩喜歡就已經能叫全京城的媒婆的門檻都被上門者磨掉了三寸,討長輩喜歡還了得?”

沈昱:“……”

顏楚音長歎一聲:“還有什麼梅中仙子……哎,都是我耽誤了你,叫你不得不錯過了那樣一位才情不一般的梅中仙子……說來說去都是我的不是啊。”

沈昱:“……”

想到藏在家中書房裡的《鹿鳴》一畫,沈昱不知該說點什麼才好。他至今仍沒有想好要如何處置那幅畫。總不能挑個夜黑風高的夜晚扔進平國公府吧?

沈昱輕咳一聲:“什麼煤中仙子、炭中仙子的,我又不在意。”

顏楚音哼哼道:“我看啊,你還是不討長輩喜歡比較好!”

兩人笑鬨歸笑鬨,都沒忘了正事。沈昱翻看著案宗,幫著把總結完善了一下,顏楚音重新謄寫了一遍,就把總結上呈給上級官員了。這案子歸吏部管。

吏部總理此案的官員姓江。江大人私下找了那位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