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糧。但太/祖說了, 這是違法的!正常的人口買賣不違法, 但是如果有人明知道某地方受災了,那地的人水深火熱, 故意跑去那地行買賣人口之事,用極低的價格買下流民, 這種行為就是違法的。違者斬立決。

這裡說句題外話,沈昱的生母也是流民, 她當年是被“賣”到沈家做童養媳的。但這種“買賣”是沒有經過衙門正式簽訂契約的民間自發行為, 沈母沒有簽下賣身契, 因此不算違法。像沈母的這一種情況, 完全可以說是她夫家用了些許糧食從她娘家人手裡聘了她。後來沈母在沈家正式落籍,落的也是“妻籍”。

按照太/祖的設想,本朝已經在各地設了慈孤院,當某地方受災,流民可以一邊等官府放糧,一邊去慈孤院外頭挨一挨,日子再艱難,但總還能過下去。

但就是有那麼一些人喜歡趁火打劫,隻因為買賣流民是一門無本生意,一口糧食就能換來一個人,倒手賣出去最起碼能換得十幾兩銀子!很多老百姓不懂朝廷政策啊,見自己的村子被水淹了,有人一慫恿,就把家裡的孩子賣了。

而這些被賣的孩子,女孩多被賣去了妓院那種地方,男孩的去處也不見得就比妓院好。太/祖知道這事後,當時是下了狠勁去懲治的,殺了好幾個典型。

萬萬沒想到,才過去幾十年,這事竟然又死灰複燃了!

偽造戶籍就是為了給買賣流民行方便。

比如說,某小女孩的籍貫明明是甲地,甲地受災了,這小女孩被家裡人賣給了黑心人。賣身契上需要寫清楚被賣者的來曆,但因為那條不能買賣流民的律法在,如果賣身契上寫了這小女孩是甲地人,某年某月某日被賣,那她隻能砸在黑心人手裡,再也賣不出去了,因為沒有人敢買!於是呢,黑心人就去賄賂衙門裡的人,找一個乙地的戶籍,移花接木安到小姑娘頭上,賣身契上就寫這小姑娘是乙地人,這樣黑心人在找買家時,就能順順利利地把她賣出去了。

當買家從黑心人手裡買走小姑娘時,他們其實什麼都不知道。因為賣身契這種東西是需要在衙門備案的,誰能想到蓋了衙門公章的賣身契會是假的呢?

拿了賣身契,買家自然就認為自己的買賣是合法的了。

黑心人偽造戶籍主要是為了把手裡的流民“合法”賣出去。這種偽造是經不起查探的,但黑心人隻是為了謀錢,又不像那些陰溝裡的老鼠似的為了乾成什麼“大事”,他們偽造到這種程度也就夠用了。這群黑心人為了防止泄密,會專門去受災地挑一些年紀很小的孩子,在一個院子裡關上兩三年,小孩子漸漸就記不清楚自己的家鄉到底在哪裡了,之後偽造戶籍補了賣身契以後,又專門把孩子賣去妓院那種地方。都知道妓院是最擅長調/教人的,孩子們根本逃不了。

誰會去關心一個□□到底是甲地人,還是乙地人?沒有誰!

這次要不是因為那對騙子,這條血腥的利益鏈還不會曝光!

那對騙子在幾年前認識了一個叫“瘸三”的人,他們救過瘸三,那份“真實”的假戶籍就是瘸三的回報。瘸三名義上是個老實本分的行商,其實專往受災地跑,去受災地挑選孩童。而瘸三隻是買賣流民這條無比血腥的利益鏈上最底層的小嘍囉而已,這種無本生意如此賺錢,順著利益鏈網上查,肯定還有大魚!

查到這份真相後,顏楚音氣得不行!為了錢,有些人簡直連畜生都不如!

那些幫著偽造戶籍的小吏,他們幫忙偽造一份賣身契就能拿到一份錢,然後用那些錢吃香的喝辣的,帶著家裡人過上好日子。他們能不知道這錢裡頭藏著多少血腥嗎!那些孩子們,本來隻要等一等,等到官府放糧,或者跑去慈孤院要一碗薄粥,掙紮著也就熬過天災了,長大後還能過著平凡人的平凡日子。結果呢?他們小小年紀就被賣去了妓院!身子還沒有長成就要對著彆人賣笑!

“就應該把他們所有人都抓起來砍了!”顏楚音越看案卷就越生氣,他還遷怒了那些買家,“妓院這種東西,就不應該存在!有幾個人是自願在妓院裡賣笑的?一千個人裡頭都找不出一個自願的。天下的妓院都應該被查抄關門!”

他氣得整個人都在冒火。那些孩子原本都是良民!是國家的地基!

然後,他眼前一黑,忽然就被換到了沈昱身上。

剛換過來時,他的腦子裡其實已經反應過來了,知道自己又和沈昱換了,接下來應該努力分辨這到底是什麼場合,要儘力幫沈昱維護形象。但是,他剛一過來,就聽著隔壁那桌說什麼唐姑娘、什麼紈絝公器私用強搶民女,顏楚音眼睛一掃過去,看到了章書生那張熟悉的臉,他的嘴啊……比著腦子快多了。

一拍桌子站起來,一句“放他娘的屁”就這樣脫口而出。

屋子裡瞬間安靜了下來。

顏楚音:“……”

糟糕!我剛剛嘴快說了什麼!

接下來到底要怎麼做啊!

顏楚音越是心虛,麵上越是理直氣壯。他決定轉移矛盾,一腔怒火全部衝著章書生那一桌人去了,指著他們義正言辭地說:“你們背後道人是非,敢不敢說出那個人的名字!”這怒火是從偽造戶籍案延續過來的,輕易撲滅不了。

章書生也愣住了。他一心想要搭上沈昱,這次集會好不容易沾著好友的光能坐在沈昱隔壁,按照他的設想,故意在聚會中提起唐姑娘的事,一方麵能為可憐的唐姑娘出頭,另一方麵也能為自己揚名,說不得就能被沈昱高看一眼。

沈昱這樣的清流,肯定看不慣那些為非作歹的紈絝!

結果……怎麼就引得沈昱勃然大怒了?

顏楚音根本沒給章書生說話的機會,又說:“你們不敢說,我幫你們說。那日你們在街上遇到的不是彆人,正是新樂侯!要不是小侯爺一眼瞧出破綻,識破了那場仙人跳,你這個書生得傾家蕩產地全賠進去!真是不識好人心!”

新樂侯?新樂侯如今在讀書人中名聲挺好的。章書生那一桌的,本來順著章書生說話的那幾個人,臉色微微一變。新樂侯公器私用、強搶民女?這……還是章書生弄錯了的可能性更大吧?畢竟那可是推廣了科舉舊卷的新樂侯啊!

就知道讀書人會這麼想!這便是顏楚音沒有提起曹錄的原因,仗著自己近來的名聲比較好,隻管把所有事情往自己身上扯。如果此時額外提起曹錄,這群讀書人心裡的可信任度是這樣的,信任新樂侯多過章書生,信任章書生又多過曹錄,他們肯定會想:也許是曹錄乾了壞事,章書生總不會冤枉曹錄之類。

不過,聽完這一番解說,大家還是繼續麵色怪異地看著“沈昱”。

是個人都能看出來,“沈昱”處在一種非常憤怒的狀態中。如果他們知道偽造戶籍案,大約能理解這種憤怒,隻要是個道德水準在基準線以上的人都會為這種事感到憤怒,更彆說顏楚音這種格外嫉惡如仇的人了。但他們不知道啊。

他們隻看到——章書生一桌人冤枉了新樂侯,然後沈昱忽然就炸了!

所以,他們剛剛沒有聽錯吧,沈昱確實爆了粗口?太學四公子之首、最年輕的解元、溫良公子沈昱確實說了那一句……嗯……那一句……粗鄙之言了?

震驚啊!太叫人震驚了!

本來嘛,章書生和新樂侯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這才是值得他們去認真計較的。但是這會兒誰也不想計較正事,滿腦子都是那一句鏗鏘有力的“放屁”。

顏楚音:“……”

矛盾竟然沒有轉移成功!你們為什麼不去看章書生!看我做什麼!

顏楚音很想從懷裡掏出一包失憶粉,就是武俠話本裡的那種,一包撒出去能叫全屋子的人記憶全失。可惜他懷裡沒有啊!為什麼沒有失憶粉這種東西!

指望大家主動把剛剛的事情忘記是不可能的了。

顏楚音心裡鬱悶得不行,但麵上還要繼續裝模作樣,衝著大家鞠躬行禮:“抱歉,我剛剛失態了,我給大家道歉……”這躬一鞠下去,大家像是才醒過神來似的,紛紛避讓不受。但他們眼中的好奇是藏不住的!沈昱剛剛爆了粗口!

顏楚音:“……”

顏楚音長歎了一聲:“民間有句話,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過。他們說,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不知道各位聽了這話心裡是什麼感受,我卻常以這話自省,告訴自己說,萬萬不能被人罵到頭上來。書讀得多了,並不意味著我們高人一等,隻意味著我們身上的責任比彆人更重。新樂侯明明是為我們著想,才去抓了騙子,隻因為還有彆的受害者沒問出來,所以騙子依舊被關押著禁止探望,我們卻懷疑他……我心裡難受,我忍不了,所以我失態了。”

哦哦哦,原來如此!+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大家覺得“沈昱”說得很有道理,對對對,我們不能冤枉了新樂侯。我們要學會自省。我們之後要向新樂侯道歉。然後……所以你剛剛果然爆了粗口吧?

你,太學四公子之首、最年輕的解元、溫良公子,竟然為新樂侯爆了粗口?

這真是……

老天爺啊!

第一百四十五章

站在一群舉人中間, 顏楚音心裡的慌亂隻有他本人知道。

接下來應該說點什麼才好呢?

越是心虛,就越要表現得理直氣壯。既然無論怎麼解釋都無法把剛剛那句“放屁”遮掩過去,那乾脆就不遮掩了!因為越遮掩, 就越會顯得心虛,從而越叫人覺得你錯了。與此相反, 若是你表現得理直氣壯,人們就會下意識自省。

顏楚音神色漠然地環顧四周, 毫不退縮地和眾人對視。

顏楚音說:“我可以對剛剛說過的所有話負責。騙子之所以不可探視, 是因為他們身上牽扯了彆的案子, 隻需要耐心多等幾日,真相很快就能大白。”

雖然他的真實年紀比在場的舉人小了不少, 但他作為新樂侯, 小時候甚至還爬過禦書房裡的龍椅、坐過皇上的龍膝, 見慣了位於權力頂峰的那些人, 當他和這些年紀普遍比他大的舉人們對視時, 爆發出的氣勢真不是隨便說說的。

不少人都下意識就避開了顏楚音的視線。

屋子裡越發安靜, 顏楚音又說:“言儘於此, 我先告辭了。”

說完這話, 他就理直氣壯地離開了。這一次的聚會地點是隻對文人開放的那種,顏楚音以前並沒有來過。雖然他的背影看上去那般鎮定, 但其實差點就找錯了樓梯!好險好險,好在他眼睛利索, 及時發現不對,迅速更改了路線。

若不然又要給沈昱丟人了!

因為顏楚音這一套表現真的太理直氣壯了, 以至於確實有一些人忍不住在心裡反省起來:有沒有可能, 雖然爆了粗口的人是沈昱, 但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