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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自幼喪父,寡母當家不易,施鉞小時候據說吃過一些苦頭,偏他念書念得好,所以一心想要靠著科舉入仕來出人頭地。而像施鉞這樣的寒門子弟,未來的仕途想要走得穩,在官場中必須要有靠山。隻從利益關係來說,沈昱身後站著沈丞相,丞相的地位十分穩定,得罪沈昱就是得罪丞相,施鉞為什麼敢得罪丞相?

除非那個脅迫施鉞的人,或者都不能算是脅迫,說不定施鉞和那人直接是合作關係,除非這個人身後有著比沈丞相更大的權勢,施鉞站到這個人那一方去,所能得到的東西,比他作為沈昱的好友從沈丞相那裡得到的將要多得多。

如此一來,施鉞才會背叛。

雖然沈丞相剛正不阿,不會給小輩開後門,但至少能看顧著自己這一方的人不受彆人欺負。就像是曹胖子的姑父,定國公府確實無法給予他多少好處,可一旦他被人欺負了,現任定國公能直接跑到皇上麵前哭,這就已經足夠了!

施鉞明明都已經是沈昱的好友,是可以得到沈丞相照顧的……他會背叛,除非他不僅僅想要被照顧,還想要被優待。那麼問題來了,施鉞憑什麼覺得那個人一定會優待他?那個人就這麼可靠嗎,比著沈昱這個多年好友還要可靠?

如果幕後人隻有花言巧語,施鉞絕對不會背叛,因為施鉞不是一個蠢人。

這裡頭肯定有更深層次的原因,讓施鉞覺得他有資格被幕後人優待,他信幕後人勝過信沈昱!隻要摸清楚這個具體的原因,那沈昱距離真相就不遠了。

這頭,顏楚音已經把東留園的事徹底丟在了腦後。東宮太後要過壽了,她素來節儉,不願意鋪張浪費,所以不許皇上大辦,隻想接小輩來身邊聚一聚。顏楚音就是她最喜歡的小輩,他在宮中本來就有住處,自然早早被接進宮裡。

東太後是先皇嫡妻,一直無寵無孕。她年輕時也不欲與後院相爭,隻安靜過自己的日子。後來見今上實在可憐,小小年紀就得護持生母和胞妹,東太後便在暗中看顧了他們幾分。先皇去世後,東太後在今上登基這事上又出了大力,故而十分受今上尊敬。有了東太後,自然還有西太後,那才是今上生母。

在後宮權柄和禮法地位上,東太後都高於西太後。

東太後姓顏,出自平國公府。今上登基後,不僅主動娶了東太後的外甥女為妻(東太後親姐姐的女兒),還把自己的親妹妹景福公主嫁給了東太後的侄子(東太後親弟弟的兒子)。所以顏楚音是太後嫡親的侄孫。

彆看後宮中如今有這麼多小輩,今上膝下有七位皇子、七位公主共十四個孩子,但從血緣來說,除了皇後生的二子一女,其他孩子都和東太後沒關係,不過是禮法上的孫子孫女而已。顏楚音就不一樣了,他是東太後的血脈親人!

東太後一輩子都沒生養。如果娘家人不好,顏楚音不討喜,那也就算了。偏偏娘家人很愛重她,顏楚音又自幼可愛,東太後真真是把他疼到了骨子裡。

皇宮四巨頭,除了東太後,剩下的三位,西太後是顏楚音親外婆,皇上是他的親舅舅,皇後不僅是舅媽,還是他表姨媽,他在宮裡真的就能橫著走了!

顏楚音每回進宮都像是回了自己家一樣自在。

沈昱對此是無法感同身受的。

他隻是一個讀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長大的“小小”讀書人而已。

所以,當沈昱發現自己在宮裡醒來時,他內心的崩潰可想而知!

第十章

沈昱進過宮也麵過聖。

他認得出太後,也認得出太子。但他不知道每一位公主分彆長什麼樣子,不知道太後宮中最得信任的嬤嬤是誰,不知道皇上身份奉茶的小太監該怎麼稱呼,不知道後宮的路線……他甚至不知道此時跟在他身邊伺候的宮女叫什麼。

而這些都是小侯爺本該知道的。

沈昱真的是崩潰的!早知道就不應該存任何僥幸的心理,憑什麼覺得上次順利換回來了,他們就不會交換第二次呢?

沈昱像一根木頭樁子那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由著宮女們給他穿好了衣服。這還是他自記事以來第一次由彆人服侍著穿衣。領頭的宮女是個圓臉,長得十分討喜,笑眯眯地說:“小侯爺,壽康宮差人來問了,今日要不要去……”

壽康宮是東太後的住處。西太後住在壽仁宮。

沈昱的腦子轉得飛快。壽康宮是肯定不能去的,他根本不知道小侯爺平日裡都如何與東太後相處。東太後雖然不愛弄權,但絕對是一位有智慧的老人,否則根本不能在先帝那麼複雜的後院平平順順地活下來,還一手扶持了今上。

今上登基已有二十四年,至今東太後仍代表著武勳那一派的勢力。

沈昱不能去見東太後,或者說,他都不能在後宮中行走。宮裡住的全都是人精,他與小侯爺性格差異實在太大了,再如何小心,也會被人瞧出不對來。

但按照小侯爺的本性,他絕對不會莫名與壽康宮疏離。

沈昱忽然打斷圓臉宮女的話,道:“今日我要拜佛。”

“哎?”圓臉宮女整個兒愣住。

“去請一尊佛像放在偏殿,今日我要整天念誦《消災延壽經》。”沈昱忽然說。雖然念佛什麼的,根本不像小侯爺會做的事,但這不是臨近東太後聖誕了嘛,小侯爺赤子之心,忽然突發奇想要為太後念經祈福,這都是極有可能的。

圓臉宮女就是這一宮的掌事宮女,果然領會了沈昱的意思。等沈昱食不知味地用完一頓豐盛的早餐,偏殿的佛堂便布置好了。沈昱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揮退了所有伺候人,把自己關進了偏殿。他也沒有敷衍,真對著佛像念起經來。

其實沈昱一直是不信神佛的。

或者說,在他的心裡,他始終覺得就算世界上真的存在神佛,應得也是那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聖人言,不管萬物變成什麼樣子,都是萬物自己的行為,和天無關,和地無關。所以修什麼都不如修心,求什麼都不如求己。

但沈昱現在是真心希望神佛能靈驗了,臉上的表情都虔誠了起來。彆管什麼神,也彆管什麼佛,總之趕緊讓他和小侯爺換回來吧!最好以後再不交換!

那邊,顏楚音還困著,沈昱的書童雙喜已經砰砰砰地敲門了。

按說沈昱的書童應該有個更雅致的名字。但雙喜被賣時已經記事了,他知道自己是在逃難路上為了給重病的父親買藥而被賣的。他不記恨自己的家人。雙喜是他父母給的名字。沈家仁厚,從人牙子處買了他以後,仍準他叫雙喜。

雙喜平日裡不用去敲沈昱的門。因為沈昱非常好伺候,都說一日之計在於晨,他每天都早早起來,在用早飯之前會背半個時辰的書。隻今天不知道為什麼,沈丞相都已經坐到桌前準備用早飯了,“沈昱”的房間裡竟然還沒有動靜。

雙喜在屋外敲門,顏楚音在屋內把頭埋進了被子裡。

雙喜不得不出聲提醒道:“少爺,您和鄔少爺約了今日……”還有事要做!

顏楚音猛然坐起來,先是茫然四顧,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手忙腳亂地扯開了身上的裡衣,鬆開褲腰帶,拉開寬鬆的褲子,看了眼某個神氣的小東西。

怎麼回事!

他怎麼又穿到沈昱身上來了?上次不是已經順利換回來了嗎?!

小侯爺倒也明白輕重,知道自己現在正待在沈昱家裡,就應該努力扮演好沈昱,不能被彆人看出不對。雙喜還在外麵敲門。顏楚音不怎麼熟練地給自己穿好衣服,然後對著一頭越弄越亂的頭發麻木了。救命,他真的不會梳頭啊!

顏楚音動作僵硬的拉開房門。

好在雙喜都已經為他想好理由了:“少爺,我知道您心裡難過,但人死不能複生……”見顏楚音披頭散發的,雙喜主動去取了梳子,幫他把頭發紮好。

原來這日是沈昱和鄔明約好要把施鉞下葬的日子。衙門查清楚案情,屍體本該還給家屬,如果沒有家屬,就由義莊統一安排下葬。施鉞家裡沒有彆的什麼人了,鄔明主動和衙門協商要回了屍體,又去郊邊找了一塊風水寶地。不管施鉞做了什麼,看在當初同窗共讀的份上,鄔明和沈昱總要再送他最後一程。

顏楚音立刻抓住了這個機會,順著雙喜的話往下說:“哎,我昨日徹夜未眠,現在頭疼得很……要是我今天做了什麼不合時宜的舉動,你且不要管。”⊕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雙喜關心道:“那飯總要吃的。再傷心,也不能壞了自己的身子。”

顏楚音姿態僵硬地去了堂屋。

今日不升大朝,所以沈丞相這會兒還待在家裡,等著孫兒一起用飯。桌上擺著一疊醬菜、一疊黃瓜、兩碗粥和兩張餅。丞相家的早飯就這麼樸實無華。

沈丞相麵容嚴肅,眼中卻藏著關心。見孫兒難得起晚了,他也不斥責,反而上上下下地將孫兒打量一遍,見孫兒精神狀態尚可,心裡像是鬆了一口氣。

顏楚音有點發怵,這可是丞相大人哎!他舅舅最最倚重的丞相大人哎!

沈昱平日裡是如何和丞相相處的?他們祖孫感情應該很好吧?顏楚音手裡沒有彆的劇本,決定把自己和太後之間的相處模式代入進去……額,要稍微收斂一點,沈昱那人看著就不像是會撒嬌的樣子。打定主意後,顏楚音揚起一張八分的笑臉——他在太後麵前都是十分的——衝著沈丞相說:“爺爺,早啊!”

見沈丞相的表情沒什麼不對,顏楚音心裡有數了。

他快步走到丞相麵前,兩隻手捧起筷子,遞到老人家手中。其實那筷子就放在丞相手邊,根本不需要他遞。這都是顏楚音,啊不,都是“沈昱”的孝心。

沈丞相的表情仍沒有什麼不對,顏楚音越發安然。

看著桌上過於簡單的飯食,他靈機一動說:“爺爺,不如在院子裡養幾隻雞,我聽他們說養雞費不了幾個錢的,養得好了以後還能每天給您加個蛋。”

我皇帝舅舅這麼這麼倚重的丞相大人,您可要好好保重身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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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那些和沈丞相共事過且被他坑過的人來說,沈德雙這人最遭人恨的一點在於“穩”,就算泰山崩於前,他依然能麵不改色。這家夥難不成是麵癱麼!

第十一章

孩子忽然開始獻殷勤,家長們的反應估計都是——這孩子在搞什麼鬼?闖禍了?考試沒考好?還是瞧上了某一款昂貴的遠超出零花錢發放標準的東西?

沈丞相也不例外。

家長們不會在第一時間往“鬼上身”那方向聯想。雖然沈丞相不好糊弄吧,但顏楚音眼中的“敬愛”和“心疼”全都是真實的,經得起考驗!除非顏楚音表現出來的是“陌生”,甚至是“憎恨”,沈丞相才有可能第一時間意識到出大問題了。

雖然,顏楚音之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