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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疼”丞相,完全是出於這種心理:如果我不心疼丞相,萬一丞相生病了,那我的皇帝舅舅豈不是少了一個可信又得用的好幫手!

總之,在這個平平無奇的早上,麵對“沈昱”忽然爆發出來的熱情,沈丞相雖然不習慣,但心裡彆彆扭扭的也受用了。他甚至決心要去好友麵前吹一波。我孫子不僅品行端方、勤學好讀,還十分體貼孝順,很關心我這個糟老頭子。

哈哈,羨慕死你們!

當然,從沈丞相毫無變化的臉部表情上,完全看不出他這一番心理活動。

顏楚音覺得自己的表現非常好。用過早飯,鄔家的馬車已經在沈家大門外麵候著了。其實顏楚音現在更想去宮裡,但沈昱沒有進宮的牌子。小侯爺歎了一口氣,認命地爬上了馬車,搶先對鄔明說:“我昨日徹夜未眠,先補個覺。”

瞧我多機智啊!隻要閉眼裝睡,就可以避開和沈昱好友聊天了!

小侯爺半點不帶怕的!

顏楚音不緊張。比起沈昱的小心翼翼,他顯得更加膽大妄為,畢竟在他的世界裡,就算天塌下來也有他皇帝舅舅頂著,還有他那長公主親媽,有兩宮太後親奶奶……所以不能說沈昱的膽子比顏楚音小,事實上,沈昱敢做很多彆人不敢做的事;隻能說在各自的人生道路上,沈昱的容錯率要比顏楚音低很多。

顏楚音起先是裝睡,後來就真睡著了。早上起得太早,他還完全沒有睡夠呢!一個睡著的人是沒法在晃蕩的馬車上坐穩的,他很快就倒在了鄔明身上。

鄔明起先很震驚。這還是他那個無論做什麼都彬彬有禮的好友嗎?瞧瞧這個豪放的睡姿,腿直接伸出去,頂住了車廂內|壁,身體慢慢往下滑到毯子上。

但他轉念一想,為了施鉞的事,好友肯定這些日子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以至於現在困得不行,已經維持不住基本的禮節了……這麼想著,鄔明頓時覺得心疼。施鉞啊施鉞,你為何要幫彆人陷害沈昱呢,你都不知道沈昱有多傷心!

顏楚音不知道自己這一睡還能陰差陽錯幫沈昱再刷一波鄔明的好感。

等馬車駛到城外,雖然走得還是官道,路況也比城裡糟了很多。顏楚音本來就被晃得不舒服,馬車還忽然停了下來,他被晃醒了。鄔明皺眉問了車夫,車夫委屈地辯道:“這小叫花子忽然從林子中衝出來,差點撞上咱們的馬車。”

小叫花子直接摔倒在他們馬車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鄔明掀起簾子向外看時,小叫花子剛好抬起頭,大半張臉上都是青斑,把車夫嚇得直接叫了出來。時人管這種青斑叫鬼斑,覺得人臉上長了這個是非常不吉利的。車夫心裡直歎晦氣,沒好氣地打算把人嗬斥走。鄔明卻放緩了語氣問:“你怎麼在這裡?你在找我?”聽這話的意思,他好像認識這個小叫花子。

頓了頓,鄔明又對車夫說:“他不是小叫花子。他叫徐春生。”

這春生臉上的青斑應該是天生的,所以出生後家裡人嫌他不吉利,把他丟在了野外,隨他自生自滅,不想那天晚上,正好一個姓徐的守屍人路過,想著總歸是一條命,就把他撿回去養著了。春生和徐叔一起,就住在京郊的義莊。

前年的時候,徐叔死了,沒彆的原因,單純是因為年紀大了,撐不住了。彆人都嫌屍體晦氣,將將十一歲的春生就成了新的守屍人。他今年才十三歲。

因為施鉞的事,鄔明往義莊跑了好幾次,就這樣認識了徐春生。義莊裡雖然陰氣森森,但各處都打掃得很乾淨,鄔明便覺得春生是個不錯的。又見春生夥食很差,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爛得不成樣子,他還偷偷留了一點銀子給春生。

徐叔死後,春生估計很長時間沒有和人正常交流了,感覺連說話這個技能都已經退化,好半天才能蹦出一兩個字。他磕磕絆絆地告訴鄔明,他想要給徐叔修墳,結果不小心露了財,鄔明留給他的銀子被人搶了,他去找他們理論,反而被汙蔑偷竊,不僅被他們打了一頓,就連守屍人的職位都被頂了。

守屍人雖然賺得不多,好歹還有三兩個子,又能免費住義莊裡,徐春生以前的日子雖然難過,但畢竟還能過下來。現在當不了守屍人,以後就更難了。

顏楚音聽得義憤填膺:“這都是什麼人啊!你……”你把他們的名字都報過來,小爺我找人幫你打回去!嘖,好懸就把自己真正的心思說出口了,小侯爺在最後一秒把不符合沈昱人設的話咽了回去。他輕咳一聲,改口說:“你可以去城裡的慈孤院,他們會收你的。”他親娘長公主每年都給慈孤院捐不少錢。

徐春生搖搖頭。

鄔明壓低聲音解釋說:“當初徐叔撿了春生,原本也想送慈孤院的,畢竟他年紀大了,管不了春生幾年。但慈孤院那邊不樂意收。”春生的臉遭忌諱。

顏楚音:“???”

小侯爺暴跳如雷!憑什麼不收?有什麼權利不收?慈孤院的創辦宗旨不就是收養撫育孤兒嗎,同時也會給一些沒有地方可去的落難之人提供暫居之地。

在他親舅舅治下,他親娘每年都捐錢,慈孤院竟然敢不收孤兒?

徐春生衝著鄔明比劃。估摸是知道鄔明今日要將施鉞下葬,徐春生專門在這裡等著鄔明。他已經在路邊的林子裡蹲了兩天,一看到眼熟的馬車,便不管不顧地跑了過來。他吃力地說:“交、交換……你、你給我一、一點銀子……”

不等鄔明說什麼,顏楚音直接道:“來,你坐到車上來。等辦完了葬禮,我一定給你安置好了……”再等我換回到自己的身體裡,我就去掀了慈孤院!

徐春生這個人,不知道是天生的,還是因為和人相處太少了,總之他的腦子和一般人不太一樣。聽見顏楚音這麼說,他便以為貴人們是同意和自己交換了,所以不覺得欠了貴人們很大的人情,慢慢直起身子,沒推辭就上了馬車。

不過,他沒有進到馬車裡麵,隻是挨著車夫坐著。

車夫的臉都黑了,又不敢當著主家的麵發火,隻能儘量離著春生遠一點。

宮裡,沈昱還在虔誠念經。壽康宮派人來請了兩回,每回隔著窗子往裡頭看,都能看到沈昱恭恭敬敬地跪在佛像前,一刻不停地念著《消災延壽經》。

把宮裡的巨頭們心疼壞了!

也把某些想搞陰謀的人急壞了。

第十二章

如今已經春末,宮裡的娘娘們在禦花園裡喝茶賞景。

東太後十分心疼“顏楚音”,對眾位娘娘說:“景福總擔心我們對音奴疼寵太過,要我說,咱家的孩子哪裡寵得壞啊。”雖在宮裡住著,但本朝的娘娘們不會開口閉口“本宮”、“哀家”,正經場合說說也就罷了,私底下還是習慣說“我”。

太後又說:“這音奴啊!小孩子家家的,心裡想著什麼就做什麼了,全然不顧自己身體撐不撐得住。哎,我是寧可他不懂事點,也彆把膝蓋跪壞了。”

皇後笑著接話:“正如母後說得那樣,音奴赤子之心,什麼都不想的,隻想著要讓母後無病無災、長命百歲。有這個心就好了。”說著,皇後就吩咐貼身宮女去把沈昱叫起來,“就說是我吩咐的,不許他再跪了,怪叫人心疼的。”→思→兔→在→線→閱→讀→

皇後是好心。怕“顏楚音”身嬌體弱的,與其到時候他自己撐不住了,不如她先找個借口去把“顏楚音”喊起來。千錯萬錯都不是孩子的錯,隻是我們大人心疼了而已。孩子的心一直是誠的,孩子的所作所為是沒法叫任何人指摘的。

東太後滿意極了,給了皇後一個讚賞的眼神。

其他娘娘們因此摸到了東太後的脈,立刻順著皇後話裡的意思,接二連三地說起了顏楚音的好話。在場唯二心裡有一點不舒服的就是西太後和淑妃了。西太後是顏楚音的親外婆,免不了有些吃醋,覺得顏楚音更孝順東太後一些。

淑妃是六皇子的生母,同時也是西太後的娘家侄女。當年西太後初登太後之位就想要提拔娘家,皇上願意賞給舅舅們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官做做,但其實並不想納舅家的表妹為妃。但西太後就像是鑽了牛角尖一樣,非要侄女入宮。

淑妃入宮時隻是一個嬪,過了好幾年才承寵,等到生下六皇子、六皇女這一對龍鳳胎,才母以子嗣貴地得封淑妃。因此,淑妃十分疼愛一雙兒女,尤其疼愛六皇子。偏偏顏楚音和六皇子極不對付,六皇子年年都要在他手裡吃虧。

在這樣的情況下,讓淑妃真心實意地喜歡顏楚音,她真的做不到啊!

淑妃甚至覺得皇後虛偽。皇上對顏楚音這麼好,連太子都得不到幾句來自皇上的誇讚,顏楚音卻隔三差五得到皇上的賞賜,淑妃就不信皇後心裡不酸!

可若是讓皇後知道淑妃心裡的想法,隻怕皇後要覺得無語了。

後宮中孩子不少,因為有兩位公主生而體弱、因病而殤,今上膝下如今還有七位皇子和五位公主。從孩子的數量來看,皇上應該有很多位妃子。其實不然,今上登基二十四年,後宮中有名有份的女人加在一起隻有七位。這個數量雖然不能和那種隻與皇後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皇帝比,但比大多數皇帝都要少。

可以說,今上之所以子嗣豐沛,全仰賴皇後治理後宮有功。妃子們懷一個就能生一個,生一個就能養一個,那兩個病殤的公主也隻是因為母體實在太過孱弱了,胎裡就弱,皇後不知道為她們費了多少心思,到底沒能將她們養大。所以說,皇後連自己丈夫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都容得下,容不下一個顏楚音?

更何況,皇後也算是看著顏楚音長大的,天然對顏楚音有濾鏡。每年進宮給她請安的宗室、大臣家的孩子有很多,皇後無聊時會拿他們和顏楚音比,總覺得那些被教養得很規矩的孩子沒有顏楚音活潑可愛,那些眼神中透著膽大的孩子又沒有顏楚音懂事恩義……看來看去果然還是我們家的音奴最討人喜歡!

後宮某處。

“從淑妃宮裡傳來的消息沒有錯,六皇子確實決定要在化龍池附近伏擊新樂侯。我們也確實將這個消息送進擊征閣了。”某位太監壓低聲音說。擊征閣是顏楚音在宮中的住處,原本不叫這個名字,是顏楚音自己改的。他四五歲的時候和六皇子鬥嘴,非說自己的“音”是鷹擊長空的“鷹”,順便給住處改了名字。

在這種小事上,皇帝向來由著顏楚音,還親自為他提了字,做了新匾。

“那現在新樂侯人呢?”另一個地位更高的太監,聲音也更尖細,他說話的時候,每一個字從他的嘴巴裡吐出來,都仿佛帶著一股消不去的陰冷的氣息。

“新、新樂侯今日未、未離開擊征閣。”

他為什麼不離開擊征閣?這幾日,他不是天天往司樂局跑嗎,說要提前檢查一下司樂局給太後壽辰家宴安排的戲目。昨天還給司樂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