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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杯中之物,隻是意思意思喝兩口,絕不會讓自己喝醉。但他確實喝醉了,顯然是有人對他的杯子動了手腳。隻有和他坐在同一張桌子上的、座位在他近旁的那幾個人有嫌疑。

不知道彆人喝醉後會有一些什麼表現,反正沈昱喝醉後有且唯一的表現就是嗜睡。隻要給他一張床,他能安安靜靜地睡到第二天去,中途不會再醒來。

因為沈昱從不在外麵喝多,所以知道這一點的隻有他的家人與好友。

如此,最有嫌疑的人便隻剩下了唯一的那一個。他先換了沈昱杯中的酒,見沈昱有了醉態,就安排兩個仆從把喝醉的沈昱往荷院那邊扶過去,騙他說這就是魏禾給大家安排好的客房。沈昱那時酒勁上來,困得都睜不開眼睛了,進了屋子、摸到了床,直接一閉眼就在床上躺平了,根本沒注意周邊都有什麼。

屋裡燃著催/情/香。要不是身體裡換了靈魂,沈昱不會那麼快醒過來。就算他醒了,沈昱不知道湖裡有暗渠,也沒法第一時間避開那些趕來堵門的人。

“好陰險啊!”顏楚音憤慨道。

沈昱說:“這絕對不是一個臨時設下的局,他想算計我很久了。第一,我杯子中的酒,味道一直沒變過,始終是果酒的口感,但我竟是喝醉了,這意味著他需要提前找到一種喝著像果酒的烈酒,並且味道和魏禾在詩會上安排的果酒一樣。第二,那兩個引路的看上去沒問題的仆從,肯定也需要提前收買。”

“我叫曹胖子幫你仔細查查,敢在他的園子裡搞事,這是沒把曹胖子放在眼裡啊!”顏楚音再一次開了嘲諷,“嘖嘖,你們太學學子連自己好友都算計。”

沈昱:“……”

不踩我們太學一腳,你們國子監的學子就不會好好說話了,是嗎?

“本來就覺得他是最有嫌疑的,後來你的貼身小廝安排人去傳話,說我被曹世子留下來探討學問了,他的表現又進一步驗證了我的推測。”沈昱歎了一口氣,“他親手在我的杯子中動了手腳,親眼看到我將烈酒喝了下去,並不覺得自己的計劃會失敗,但我偏偏沒有出現在荷院,他肯定好奇我人在哪裡。”

這時忽然跑來一個小廝說沈昱在曹世子這裡,曹世子還打算留沈昱住宿。那人會怎麼想?按照常理推之,曹世子對沈昱肯定不懷好意。所以,是不是可以做出一個大膽的假設,曹世子作為東留園的小主人,在園子裡閒逛時看到了酒醉不醒的沈昱,於是他把沈昱帶走,想趁他酒醉不醒對他做一些不好的事!

“在我清醒的時候,曹世子肯定不敢對我做什麼……”沈昱說。

顏楚音立馬反駁:“就算你不清醒,曹胖子也不會趁人之危。我們這些人讀書是不行,連秀才都考不上一個,可我們做人坦坦蕩蕩。哼,比你們強。”

沈昱:“……”

人在屋簷下,沈公子從善如流地改口:“我的意思是,在那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眼中,如果我是清醒的,他們不擔心曹世子對我不利,但因為施鉞知道我是不清醒的,所以他認為曹世子肯定會趁人之危。再或者荷院的算計不成叫他失了分寸,他迫切希望我被曹世子折辱了,心裡才會好過一些。”

施鉞鼓動鄔明,叫鄔明起頭領一幫書生來找曹世子對質,看似是在關心沈昱,其實不過是想讓更多的人看到沈昱狼狽的樣子。沈丞相再有權勢,也封不了幾十個書生的口。當大家知道沈昱這個太學四公子之首竟然在曹世子手裡被百般折辱,一開始他們會替沈昱感到憤怒,但很快就會冒出一種聲音:我們還要繼續讓沈昱當這個領頭人嗎,他若真有本事,怎麼會被折辱,若真有氣節,怎麼還不提劍殺了曹世子……壞一個讀書人的名聲很容易,偏偏名聲很重要。

施鉞其心可惡!

顏楚音氣得一拍桌子:“施鉞是吧?我這就去找他算賬!”

沈昱略有些感動,但還是說:“先放放,現在還不是算賬的時候,不要打草驚蛇。”

“你該不是想要包庇他吧,畢竟他之前是你朋友。”顏楚音又斜著眼睛看沈昱了,“我把醜話放在前頭,施鉞敢把曹胖子算計進來,我是不會放過他的。”

沈昱把那點感動如數收起來。原來小侯爺是在替曹世子生氣,不是替他。

顏楚音嚴肅地問:“你想好了再回答,本侯爺和施鉞,一個剛剛幫你的身體洗過澡,把你的身體照料得好好的,一個剛算計過你,你到底站誰一頭?”

“站你。”沈昱情不自禁拿出了哄弟弟的語氣,雖然他沒有弟弟。

“這還差不多。”小侯爺的嘴角翹了翹。

“本來也該站你。我和他雖是多年好友,但經此一事,以後就什麼都不是了。不過,現在確實不是算賬的時候。施鉞家中貧困,與寡母相依為命,他雖有些聰明才智,但手裡並無人脈。整個計劃幾乎天衣無縫,他背後十有八/九還有人。”沈昱道。再有一點,他們相識多年,他自覺還算會看人,施鉞雖然性情有些敏[gǎn],但大體上還是一個有原則的人,實在想不明白施鉞背叛的理由。

“沒事,你查你的,我揍我的。”顏楚音大手一揮,極有武將的風範,“這等不忠不義之人,不揍他一頓,難消我心頭之恨。回頭我找曹胖子合計合計。”

說起曹世子,他們還需要和世子對一對口供。彆到時候鄔明和施鉞領著人找過來了,世子一臉懵逼的什麼都不知道。沈昱道:“我叫人去將世子請過來了。你與他相交多年,我在他麵前應當如何說話,才不會叫世子心生懷疑?”

顏楚音皺著眉頭打量沈昱。他和沈昱太不一樣了,兩人之前又不熟,沈昱模仿他很難模仿得像。小侯爺歎氣道:“這樣,等曹胖子過來了,你隻需要對他說一句,都聽沈昱的,然後就在一邊彆做聲。接下來的安排,我與他說。”

曹世子對小侯爺真是沒得說,“顏楚音”讓他都聽“沈昱”的,他就什麼都沒有問,真和“沈昱”聊了起來。真正的沈昱坐在一旁豎耳聽著,低頭假裝喝茶。

“你就說,你仰慕我已久,與我一見如故。”顏楚音說。

曹世子無語極了,萬萬沒有想到,你們這些太學學子竟然這般自戀,什麼叫本世子仰慕你已久?我呸,真是好大的臉!他強咽下已經跳到嘴邊的吐槽,說:“行,看在新樂的麵子上,我仰慕你。然後呢,我們探討的是什麼學問?”

新樂是顏楚音的封號,他的皇帝舅舅封他做了新樂侯。

“額……”顏楚音陷入了沉思中。探討什麼學問呢,他能從頭到尾完完整整背誦出來的文章並不多,同時還要考慮到曹胖子的學識深淺。

猶豫了下,他小聲說:“要不就……《三字經》?”

噗——

沈昱把嘴裡的茶噴了。

第五章

一樣的話,從不同人口中說出來,效果是不一樣的。

有一種微妙在於“我知道自己是個學渣”、“我欣然接受了這一點”、“我甚至可以和我的好朋友互相調侃對方有多渣”,但是“我無法忍受你這個陌生人就我的學渣屬性對我展開攻擊”,這是歧視!是赤/%e8%a3%b8/%e8%a3%b8的太學對國子監的歧視!

曹世子對著顏楚音怒目而視。-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三字經》?

難不成在你眼中我和初蒙的孩童差不多?

欺人太甚!曹世子絕對不能接受這樣的羞辱。

如果顏楚音聽見了曹胖子的心聲,他肯定要說:得了吧,咱們誰不知道誰啊,就你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學習態度,要不是背靠定國公府,早被國子監開除百八十回了。連騎射都學得稀巴爛,除了《三字經》,胖子你還會背啥?

沈昱趕緊站出來打圓場:“前些日子,國子監小考出了一道策論,說的是在江南等地正式推行改稻為桑的政策是否可行,就說我們想要探討這個吧!”

顏楚音忍不住給了沈昱一個複雜的眼神。

我們國子監的題,你一個太學學子竟然知道?你是不是還偷偷做了我們國子監的題?!雖然顏楚音並不是一個特彆愛學習的,但這一刻莫名覺得虧了。

那可是我們國子監的題!

但對於沈昱來說,關注國子監的考題,那是一件很正常的事。雖然太學和國子監都是本朝的最高學府,就學習氛圍來說,太學遠勝於國子監,畢竟太學裡沒有一幫不學無術的紈絝子。但本朝的國子監除了是最高學府,還擔著一個管理的職能,總管著全國的各類官學。國子監的監理大臣是正四品官,擁有不經過任何人、直接向皇上遞奏折的特權。國子監的小考策論有時候暗示了國家未來的政策導向。像沈昱這種對仕途充滿野心的人,自然會想辦法關注這個。

就拿這個改稻為桑來說,官方並沒有推行相關政策,但民間已經自發有了改稻為桑的苗頭。尤其是在江南那片地方,因為地勢低濕,不適合種植彆的經濟作物,桑蠶業便十分興盛。對於老百姓來說,桑田的稅遠低於稻田,桑葉的賣價又高於米糧,他們不懂什麼大道理,隻知道種桑比種糧食實惠。朝中一位大臣注意到了這一點,上奏朝廷建議正式推出政策,由官方出麵去改稻為桑。

內閣日常事務太多,閣老們並沒有給予這個奏本足夠的重視。但要真讓奏本放在一邊落灰,那又太浪費了,於是它搖身一變成為了國子監小考的考題。

國子監中除了紈絝,還是有一些正經學子的。

有一些學生持反對觀點。如果國家公然支持改稻為桑,都知道種桑葉更賺錢,老百姓肯定一窩蜂都去種桑葉了,到時候沒有人種糧食,大家吃什麼喝什麼?這和國家一直對商人收高稅的道理是一樣的,如果商人那麼好做,大家都跑去從商了,等到田地荒蕪,老百姓們吃什麼?農耕時代的根本就在於農耕。

但持讚同觀點的學子也多。改稻為桑隻在江南推行,江南的百姓不種稻穀沒關係,如今運河發達,可以從湖廣運糧食到江南,填補江南的糧食缺口。這些學生看到了桑產業背後巨大的經濟利益,認為這是能讓國富民足的好政策。

對於沈昱來說,他認為改稻為桑確實是一個能促進經濟、藏富於民的好政策,但看問題不能局限於表麵,一個政策好不好不能隻看它初衷好不好,還要看在推行過程中,它所能引發的一係列效應好不好,從而去判斷是優大於劣,還是劣大於優。考慮到這兩年暗流湧動的局勢,沈昱總覺得這裡頭藏著事。

他朝顏楚音看去,道:“我覺得這個考題很適合用來討論,你看如何?”

顏楚音正要說行,一旁的曹世子見“沈昱”要點頭說行,他心裡牢牢記著“沈昱”用《三字經》嘲笑自己的事,“沈昱”說行,那他肯定要說不行啊,於是立馬高聲反對:“這有什麼好討論的?推行也好,不推行也好,折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