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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規矩太多了,我當然要多問一句。”整句話的重音落在了“讀書人”三個字上,語氣中透著那麼一點點戲謔。

好像在曆個朝代中,文臣和武將之間的關係都不怎麼樣。當然了,要是文臣、武將關係太好,那皇帝就該急了。皇帝們都愛玩製衡之道。

顏楚音的母親是長公主,父親是平國公。從父親這邊來說,他們家歸屬於武勳一派,對文臣自然多有瞧不上的。

本朝開國時,太/祖皇帝按功勞大小在其統領的起義軍中封了四公八侯,初代平國公是太/祖皇帝身邊最得用的將軍,深得太/祖信任。轉眼八十幾年過去了,今上是本朝第四任皇帝、太/祖皇帝的曾孫。昔日榮寵不斷的四公八侯已經因著一些事去了一公二侯,還餘三公六侯。其中,順國公府是唯一仍握有兵權的公府,幾任順國公一直駐紮在西北為皇帝、為天下人守著邊疆。定國公府那邊早幾十年就把兵權交了,後代子孫沒幾個成器的。平國公府這邊早兩代也把兵權交了,但未失帝心,現任平國公不僅尚了長公主,還在朝中任兵部尚書。

平國公經常因著一些政務在朝中和文臣對噴,身為他的兒子,顏楚音直接繼承了父輩的立場,最不喜歡的就是隻知道紙上談兵偏規矩一大堆的讀書人。

幸好沈昱沒做出扭捏的姿態,沒叫顏楚音繼續擴大對讀書人的偏見。

顏楚音放心地沐浴去了。雙壽領著他走到隔間,浴桶邊上候著兩個伺候的小廝。雙壽正要轉身離開,顏楚音極其自然地吩咐他說:“給我把頭發散了。”

雙壽:“……”

我是小侯爺的貼身小廝,不是你的!曹世子和我家侯爺熟識多年,都不會如此理所當然地使喚我,你一個後來的……你們太學的讀書人懂不懂規矩呢!

雙壽笑著吩咐那兩個侍立的小廝:“快幫沈公子把頭發散了。”又轉臉對顏楚音說:“小的回去伺候侯爺了,侯爺身上的衣服濕了臟了,得換身乾爽的。”

為什麼“小侯爺”衣服濕了臟了?因為顏楚音濕著衣服和沈昱抱過!雙壽這話乍一聽沒什麼,如果“沈昱”是真正的沈昱,聽了這話心裡應該要有點內疚。

雙壽“提點”了自己真正的主子,扭身找沈昱去了。

沈昱卻用不著他伺候,利索把衣服換好了。沈丞相過得節儉,原先家裡隻有三個下人,正好一家三口,大爺幫忙看門,大娘負責做飯和洗掃,他們兒子就跟在沈丞相身邊裡外忙活。後來養了沈昱,等到沈昱開蒙了,沈丞相才又給他安排了一個書童。沈昱隻叫那書童伺候筆墨,穿衣等事一直都是自己做的。

見著雙壽回來了,沈昱端著小侯爺的架勢吩咐道:“派人去含輝院找一位名叫鄔明的書生,就說……就說曹世子留沈公子在四宜院住下了,叫他們明日自行離去,不必等沈公子一道。”鄔明是沈昱的好友之一,也是太學的學生。

“住下?”雙壽的腦海中忍不住冒出了“沈昱”摟“小侯爺”的畫麵。

聰明的小廝得學會鑽小主人話語裡的空子,既然小侯爺沒說他要和沈公子住在一起,那就安排人在隔壁的小院子裡給沈公子收拾出一間屋子來,反正不能讓兩人住一起。事後小侯爺要問起來,就說這是為了表示對沈公子的重視!

雙壽笑著說:“小的這就安排人去傳話,再叫人給沈公子收拾屋子。”

夕陽西下,含輝院中的詩會已經散了,但因著園子位於京郊,離城中著實有一段路程,正好園子裡又有住宿的地方,所以大家沒有急著離開,而是由仆從引導著去了安排好的房舍,休息一晚,預備第二天一早再坐馬車往城裡去。

鄔明寫得一手好字,詩會一開始就被人點了出來,叫他抄錄詩會中的好詞佳句。這是一個很露臉的工作,鄔明自然沒有拒絕。等彆的書生三三兩兩的散了,鄔明把抄錄本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確定沒什麼錯處也沒什麼遺漏的了,才把本子交給詩會的舉辦者。之後,舉辦者自會安排人把好詩佳句傳誦出去。

都知道沈昱和鄔明走得近,他們的房間自然被安排在一處。

等鄔明回到住處,沈昱的另一個好友施鉞迎了上來,著急地說:“不知道炎盛去哪裡了,我各處都尋遍了,就是看不到他的身影。”炎盛是沈昱的字。

鄔明愣了一下:“炎盛不是和你坐在一處的嗎?”

“起先是一處的,後來他說頭暈,許是多喝了幾杯,離席散酒去了。”施鉞解釋說,他當時不曾離席,隻知道沈昱詩會中途被園子裡的仆從引去了彆處。

這些仆從受雇於東留園,誰租了園子,在租期內,他們就會為誰服務。

鄔明越發不解:“炎盛向來有分寸,又不好杯中之物,就算今日找他敬酒的人格外多,他推不過,也不過是多喝幾杯果酒而已,哪裡就至於喝多了?”

“但他確實不見了,哪裡都找不到他。”施鉞說。

“這麼大的人總不至於丟了……許是被誰攔著探討學問去了。”鄔明心裡仍是不怎麼急的。東留園是定國公府家的產業,雖然這個公府已經漸漸沒落了,隻是空有一個國公府的牌子,那也是國公府啊,誰敢在東留園裡殺人放火!

施鉞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瞧著鄔明不以為意的神色,他又把嘴裡的話咽了下去,改口說:“你說得對,是我心急則亂。東留園一直都很安全。”

兩人正說著話,雙壽安排的傳話小廝到了。

問清楚了鄔明是哪位,小廝衝著他拱拱手:“我們世子要與沈公子探討學問,便留沈公子在四宜院裡住下了。明日,我們世子將與沈公子一道回城。”

小廝口中的世子和顏楚音口中的曹胖子是同一個人。

曹胖子是定國公的嫡長子,東留園就是他們家的。雖然定國公府窮得要靠租典祖產過日子了,但畢竟還有一個國公府的名頭,誰要是瞧不起他,他們一家能直接跑去皇帝麵前哭訴,偏偏皇帝對他們容忍度極高——一個卸了兵權、不搞串連、沒有野心的國公府,還是從開國那時傳下來的,多好的吉祥物啊!隻要善待定國公府,皇上能把“敬重老臣、體恤臣下”的好名聲直接刷到滿級。

所以曹胖子在京中也是“一方惡霸”,一般人惹不起他,惹得起他的人又怕了他們家祖傳的厚臉皮。偏偏顏楚音和他極為要好,帶得曹胖子在皇上麵前也露臉,早早把世子身份請封下來了。不少人在背後罵這倆,好一個狼狽為奸!

施鉞當即冷笑一聲,陰陽怪氣地說:“探討學問?勞煩通傳一聲,在下施鉞,乃太學學子,也想與曹世子探討學問。”誰不知道曹家人最是不學無術!

鄔明偷偷扯了扯施鉞的袖子。人家到底是世子啊,彆把話說得這般難聽。鄔明不怕曹世子對沈昱不利,若沈昱家世尋常也就罷了,那還有可能被欺負,但沈昱的祖父是當朝丞相,定國公府最擅長見風使舵,絕對不敢和權臣對上。

許是曹世子真有事要留沈昱,隻這裡頭到底是什麼事,他們不清楚而已。

施鉞卻按住鄔明的手,小聲說:“我們與定國公府素來沒有交情,曹世子偏偏就把炎盛留下了,你不覺得奇怪嗎?東留園是曹世子的地盤,我們不能指望蠢人長腦子。不親眼見到炎盛,我不放心。”言下之意還是懷疑沈昱被曹世子欺負了。萬一呢?萬一曹世子喝多了酒,說不得就趁著酒勁做了一些蠢事。

被施鉞說得,鄔明心裡也起了一些擔憂。

見鄔明動搖了,施鉞又說:“我們不直接與曹世子對上。這樣,再叫上十幾二十個人,大家打著探討學問的名義去找曹世子,想來世子總要給大家一些麵子的。”讀書人地位不低。曹世子再囂張,難道還能和這麼多讀書人對上?

到底是對沈昱的擔憂占了上風,鄔明立馬說:“我這就去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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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宜院小隔間,顏楚音坐在浴桶裡,鬱悶得像一朵蘑菇。

輸了!

竟然輸了!

姓沈的不是文弱書生嗎,他那玩意兒為什麼會比我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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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曹世子的大名叫曹錄,因長得有幾分白胖,朋友們都叫他曹胖子。他聽著不覺得冒犯,反而很得意。能吃是福,彆人多喊幾聲胖子,他就多幾分福氣!

曹胖子和顏楚音之間交情深,倒是方便了沈昱借著顏楚音的身份探聽園子裡的事。鄔明是如何說的,施鉞又是如何表現的,他們現下正在做什麼……消息通過下仆源源不斷地傳到沈昱耳朵裡。沈昱的目光沉了沉,心裡多有思量。

顏楚音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披著半乾的頭發從隔間裡跑出來。

他本來是打算“欺負”一下沈昱的,讓沈昱幫他把頭發烘乾,理由都已經找好了,我幫著你的身體洗了澡,就差頭發沒乾了,你自己不能動手做點事嗎?

但見沈昱麵色有些不好,顏楚音大發善心地放過了他,哼了一聲說:“乾嘛用我的臉做這種表情?看上去好奇怪啊!你不要壞了本侯爺的英明形象。”

沈昱不是愣頭青,聽話懂得聽音,知道顏楚音是在關心自己,歎了一口氣說:“找到算計我的人了。”隻說把沈昱引到荷院並設計他的人,那人找到了。

至於他和顏楚音為何會互換身體,沈昱依然沒有頭緒。

顏楚音好奇地問:“誰啊?”

“詩會一開始準備的是果酒。待到詩會過半,因著大家興致起來了,有人嫌果酒不夠勁,魏禾便喚仆從又上了醇酒。哦,魏禾就是這次詩會的攢局者。”沈昱沒有直接說出答案,反而慢慢說起了事情的經過。

明明事情已經無可更改地發生了,但在這一刻,至少這一刻,沈昱仍不想那麼快說出那人的名字。因為一說出來就代表他們的同窗之情再無法挽回了。

顏楚音顯然無法和沈昱共情,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立刻做出了“合情”、“合理”的推測,不屑地說:“魏禾?嗬,前些日子,這獠奴和曹胖子搶一本古籍,自報家門說是王清儀的表弟。不會就是這個人在算計你吧?隻要把你這個太學四公子之首拉下來,他表兄王清儀說不得就是新的太學領頭人了。”

小侯爺說著斜了沈昱一眼,陰陽怪氣道:“說到那本古籍我就來氣!先到者先得知道不?還是說,這種珍籍典藏隻有你們太學學子能看,我們看不得?”

沈昱:“……”

萬萬沒想到,話題竟然能朝這個方向衍伸!

被小侯爺這麼一問,什麼悲春傷秋的情緒都沒了。沈昱輕咳一聲:“自然是先到者先得。魏禾此人……咳,我對他不甚了解,不過這次的事應該和他沒什麼關係。”他飛快說起事情經過,這回再不敢停頓給顏楚音留插話餘地了。

雖然後麵上了醇酒,但沈昱杯中始終都是果酒。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