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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暈了過去。皇上命太醫去看過,太醫開了藥方,說溫閣老需要細細養上一個月。按照規定,官員若連著休了四十天的病假而不能處理公務,是可以被剝奪掉為官資格的,這是為了防止某些官員虛占了位置不做實事。到了溫閣老這個級彆,皇上自然不會這麼嚴苛。但一個月的時間太過漫長了。太子越發顯得孤立無援。

邊靜玉再被叫去禦書房時,他走在宮道上,隻覺得空氣裡彌漫著一股陰謀的味道。

很快就到了這一年的年末,邊靜玉忽然收到了邊慈的傳信。邊慈在信裡隻說自己某月某日要去寺廟裡上香。邊靜玉以為邊慈是受委屈了,這委屈在紙裡寫不下,非要當麵才能說得清楚。邊靜玉心裡對五皇子越發不滿。邊慈嫁給五皇子還沒有半年呢,這就忍受不了了,肯定是五皇子行事太過分了!

到了約定那日,邊靜玉是擠出時間去見邊慈的。

本以為會看到一個神色憔悴的妹妹,卻不想邊慈的氣色極好。她身上穿戴的首飾和布料都是宮廷內製的,這肯定不是邊家給她的陪嫁,那就是五皇子賞的了。就這麼瞧去,邊慈真不像是受委屈了。

邊靜玉問邊慈遇到了什麼麻煩事。

邊慈微笑著說:“二哥,方庶妃前些日子得了一匹鮫紗綾。我聽說那東西是極難得的,隻有皇宮裡才有。但就是宮裡也不多,僅有的份例都供給了皇上。哦,仿佛沈家也是有的,也是皇上賞的。”

鮫紗綾就是沈怡做內褲的材料。

邊慈給魯氏請安時,曾在魯氏麵前見過蘇氏幾麵。蘇氏當然不會出賣沈怡,把他造型奇特的鳥窩到處說,卻也含糊地說過類似於“就他會糟蹋東西,那鮫紗綾是皇上賞的,據說放上幾十年都不壞,留給妮兒做嫁妝不極好?偏被他糟蹋了!”等話。邊慈曾有意無意地聽過一耳朵,心裡留了點影子。

至於邊慈說的方庶妃,就是很受五皇子寵愛的那個宮女,已經為五皇子生下了長女。

邊靜玉無力地歎了一口氣。他還以為邊慈遇到什麼不好的事情了,比如說被五皇子作踐什麼的,結果她就為了內院爭寵這麼點小事嗎?難道邊慈想要從沈家拿到鮫紗綾,好徹底壓過那位方庶妃去?

邊靜玉卻是想錯了,他大錯特錯了。現在的邊慈已經不是當初的邊慈了。

邊慈叫自己的心腹把門窗都把嚴了,道:“我問過劉姐姐了,這鮫紗綾不是宮裡賞的,根本沒有過府裡的賬冊,是五皇子從外頭得來的……”她口中的劉姐姐就是指五皇子的正妃了。五王妃管著一整個家,又和外頭消息相通,如果鮫紗綾真是皇上或娘娘或大皇子賞給五皇子的,她肯定能夠知道。

邊靜玉心裡一動。

邊慈道:“皇上這幾年把鮫紗綾賞給了哪些人,這都是有數的。我原本猜測五皇子應是和他們中的某些人勾上了。但這種可能性不大,就五皇子那樣的,哪位大人瞧得上他呢!所以我猜,這鮫紗綾是從江南進上來的。聽說江南多豪富,他們不能穿鮫紗綾,但未必弄不到鮫紗綾。二哥,你說呢?”

小小一匹鮫紗綾就叫邊慈想了這麼多。這肯定在那位故意來她麵前炫耀的庶妃的意料之外了。

忽然,邊慈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眨了眨眼睛說:“二哥……你覺得我這消息值幾個錢?你要不看意思給一點?”她一點都沒有出賣了五皇子的心虛感,反正五皇子真出事了,邊靜玉肯定能保住她。

邊慈不知不覺就有了個極端的觀點,男人永遠都不如銀子可靠!

邊靜玉:“……”

有那麼一瞬間,邊靜玉有一點點心虛。閨女是他們邊家養的,對不住五皇子啊!

第106章

其實邊慈並不覺得這個消息有多重要。每個皇子身後都有無數人等著要孝敬他們,這沒有什麼稀奇的,隻是鮫紗綾太珍貴了,才顯得這事有些不同尋常。她找上邊靜玉,隻是想試探此路是否能走。

因此,邊慈也沒指望這條信息能賣多少錢。

然而,邊慈到底是被困在內宅對朝堂訊息一點都不敏[gǎn]的年輕姑娘,她卻不知道這正是賦稅改革的初期,是皇上與江南諸多豪強展開拉鋸戰的特殊時刻。在這樣的情況下,江南有人給五皇子送上了千金不換的鮫紗綾,這裡頭透露出來的意思可不簡單了呢!鮫紗綾那東西,連太子手裡都不一定有。

邊靜玉身上剛好有一張二百兩的銀票,就拿出來給邊慈了。他沒敢給太多錢,是因為怕邊慈為了錢鋌而走險。他道:“當初家裡應下這門親事,並沒有打算叫你去做這些……你且顧著自己一些吧。”

邊慈賣了五皇子的消息,若是被五皇子知道了,打死她都是有可能的。

邊慈眼睛發亮地看著銀票,心想,果然還是二哥大方,這點不甚重要的小消息就換了二百兩,若她日後拿到了更加重要的消息……聽了邊靜玉的勸話,邊慈不以為意地說:“二哥放心,我有數的。”

邊慈其實並不是一個聰明的人,且還有些認死理。她起先被她姨娘教壞了,覺得籠絡住個男人,再生個兒子,在內宅裡把其他女人全都打壓下去,這輩子就能活得風光無限了。等邊家人意識到這一點後,使勁掰過她的性子,小黑屋也關過,嚴厲的教養嬤嬤也請過,邊靜玉還給說書人編了新故事。

這一掰就掰過了,又有魯氏做了好榜樣,邊慈就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她是真沒有把出賣五皇子這事放在心上。若和娘家鬨翻了,等五皇子得勢了,她不一定能風光一輩子;但隻要娘家有靠,等五皇子失勢了,她卻絕對不會倒黴。為什麼她會有這樣的認知?因為她把沈巧娘視為了自己的前輩。沈巧娘不就是和離的麼?在邊慈看來,沈巧娘現在的日子過得非常舒心。

邊慈覺得,若她和離了,她大概沒有沈巧娘那麵子能幫邊靜玉和沈怡管家,估計就是去自己陪嫁莊子上住著。因此,她一定要手裡有錢。有了錢,又有娘家照顧,她就可以在莊子上過逍遙日子了。

當然,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和離的。但就算不和離,女人的手裡也還是得有錢。

邊靜玉見邊慈這副喜滋滋的樣子,就知道她沒有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隻好說:“你……你若想要繼續賺這個錢,就隻找我吧,千萬彆再去找彆家了。要不然,真被五皇子拿住了,家裡也救不了你。”

邊慈道:“那是肯定的!我肯定隻找二哥!”

邊靜玉鬆了一口氣,覺得邊慈還是有分寸的。

邊慈又說:“彆人哪有二哥大方啊!”一道小消息就值二百兩啊!

邊靜玉:“……”

兄妹之間並沒有彆的話要說,邊靜玉正要告辭時,邊慈忽然一拍腦袋,說:“哎,二哥家去後和母親說一聲,劉姐姐想要聽咱家的說書人講故事,就是我從前老聽的那些新故事,且讓母親準備準備。”

五王妃想請邊家養的說書人過府講故事?這不算什麼大事,邊靜玉就應下了。

從寺廟回來後,邊靜玉先去了一趟安平侯府,把邊慈的意思轉達了。而既然都見過父母長輩了,邊靜玉自然要留在家裡陪長輩們吃一頓飯,不然來去匆匆的,倒是顯得他失禮。邊靜玉怕沈怡在家裡等急了,便叫書安去給沈怡傳了消息,隻說自己傍晚時就能回到新誠伯府了,叫沈怡不必等他用飯。

書安走後,邊靜玉就抱著三兒玩。小三兒至今還沒有大名,平日裡隻“福哥兒”地叫著。┅思┅兔┅在┅線┅閱┅讀┅

邊靜玉大張著嘴巴,把福哥兒肉乎乎的小手含了進去,做出一副要吃孩子的可怕模樣,福哥兒卻不怕這,咯咯咯地笑了起來。邊靜玉氣餒地看向魯氏,理直氣壯地說:“娘,我覺得弟弟有些傻呢。”

“胡說!”魯氏氣得在邊靜玉腰上打了一下,“你像你弟弟這麼大時,也是什麼都不懂的!”

“娘以前不是這樣說的。您以前總說,我打在娘胎裡開始就聰明。”邊靜玉故作委屈地說。

抱著弟弟陪娘逗了會兒趣,邊靜玉問起了另一個妹妹,道:“怎麼不見二妹?”大妹已經養歪了,二妹可不能再養歪了。邊靜玉沒對家人說邊慈毫不猶豫賣五皇子的事,這種心隻他一人操著就好了。

“跟著巧娘買首飾去了。她們年輕姑娘有話說。”魯氏道。邊雅也需要相看人家了,魯氏從不會在布料首飾上苛待她,所以每回邊雅出去赴宴時,從頭到腳都是新衣裳,首飾配著衣服竟也換得過來。

邊靜玉隱約知道,女人都很能逛街,估計邊雅不到天黑是回不來了。

卻不想,邊雅回來得還算早,一張小粉臉上怒氣衝衝,瞧著很不高興的樣子。見到邊靜玉,邊雅心中驚喜,倒是把臉上的怒氣收了,連忙向邊靜玉行禮道:“見過二哥。”她心裡是很親近邊靜玉的。

因為邊雅每日都會給魯氏請安,福哥兒瞧著她也是親切得很,立刻就不要邊靜玉了,轉而投向了邊雅的懷抱。邊雅抱著福哥兒坐了,不等魯氏和邊靜玉發問,就說起了今天在街上遇到的糟心事兒。

原來,邊雅和沈巧娘一塊兒逛街時,竟然在街上遇到了錢鬆祿,就是沈巧娘的前夫。

那錢鬆祿看著失落得很,也許是喝了一些酒吧,踉蹌走在街上,差點把一個賣珠花的攤子撞翻了都不知道。他見到沈巧娘,立刻眼睛一亮,嘴裡叫著“巧娘”就撞了上來。沈巧娘哪裡還待見這個人,立刻就拉著邊雅躲了。錢鬆祿卻還要追上人。街上的人見狀,以為有熱鬨可看,都盯著他們不放呢!

沈巧娘又氣又惱。被錢鬆祿這麼一攔,她自己也就算了,哪怕被人看了熱鬨、說了難聽的話,她都不會放在心上。但邊雅是一位未嫁的年輕姑娘。若是因此拖累了邊雅的名聲,巧娘要以死謝罪了。

好在沈巧娘躲得快,真就躲過去了。邊雅見沈巧娘心情不好,就體貼地說今天逛累了,不如回家吧。她們的馬車停在街尾。兩人坐上馬車就回家了。沈巧娘原本打算先把邊雅送回家,再回新誠伯府的。但邊雅卻堅持要先送沈巧娘回去。馬車從專賣首飾的那條街上出來,上了回新誠伯府的九安路。

這條路不僅是回新誠伯府的,也是從南城門進皇宮時需要走的一段路。常有那種負責傳消息的使者快馬加鞭地從這條路上跑過去。一般的人是不好在京城內縱馬的,隻有這種得了特赦的使者可以。

誰也不知道使者什麼時候會出現,為了不擋使者的路,沈巧娘和邊雅坐的馬車就靠邊走著。那馬車上印著新誠伯府的徽號,普通的百姓都會有意識避讓下。忽然,錢鬆祿冷不丁從岔路口跳了出來。

錢鬆祿分明是想要攔車!

車夫的反應還算快,為了不撞上人,趕緊勒馬停了下來。

車廂按照慣性往前一衝,但前頭的馬已經停了下來,車廂被力道一阻就有些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