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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寵後 王辰予弈 4205 字 6個月前

還不是得告訴他。

難得王思禮沒吭聲嗆回來,王忠嗣罵了幾句之後,自己都罵不下去了,看了王思禮一眼,正巧瞥見他手裡竟然還一直都拿著一張紙,並且,看那信箋紙質細膩、猶帶江南一帶所特有的芸香氣息。

這般講究的紙箋,顯然不會出自格外粗獷豁達的西北邊關,頓了頓之後,王忠嗣轉了個話題,忍不住開口問道:“你這封信是怎麼回事?”

王思禮這才抬頭,晃了晃手中的信箋,揚眉一笑道:“年前的時候,蕭相公不是也給你送了些年禮過來?”

“他竟然會給你寫信?”王忠嗣壓根不信。

且不說當年蕭嵩就不是喜歡書信述懷的文人做派,如今,蕭嵩漸漸年邁,也曾經提到過,他自己的眼睛在近處有些看不清東西,自然就更不會輕易動筆寫信了。

王忠嗣順手就拿過了那張信箋,隻是瞥了一眼,發現上麵並非書信,而是圖紙,不由得一愣。不過好在,圖紙上也是帶著幾個標注的,看過之後,便篤定道:“並非蕭相公字跡。”

王思禮笑笑,並不接茬,而是道:“你看看那圖紙?我倒是覺得,這圖紙上的內容,挺有意思的……”

王忠嗣初時不解其意,隻不過,見王思禮這麼說,便也就認真的瞧了瞧,隻不過,因為他並未見過土炕這種東西的存在,擺在麵前的又非實物,所以,一時之間,並未能立刻意識到圖紙上的東西意味著什麼,隻是心中略微有所觸動罷了。

還是王思禮見他眼神狐疑不決,才湊上前去,簡單的解釋了兩句,然後才輕聲篤定道:“西北邊陲質地,冬日苦寒,若是有這東西,百姓的冬天想來能好過不少。”

此時,貴族富戶冬日取暖多用煤炭,可是,煤炭等物顯然不是尋常百姓人家能夠用得起的,而火炕最為實用的一點,其實是在於,燒著柴火做飯的時候,便能將土炕暖起來,窩在上麵晚上剛好能睡個好覺。至於每日燒水做飯消耗的柴草顯然要比煤炭便宜很多,僅此機會將整個屋子都燒熱了,冬日的嚴寒,也就變得不那麼難捱了……

王忠嗣聽得連連點頭,忍不住道:“這會兒已經開春了,天氣回暖,黏土、河水也都解凍了,若是能在農忙之前將火炕搭好,時間也正合適!”

王思禮看了他一眼,“你也先彆急,總得我們先試試效果,再說其它。”

說著,不動聲色間,便已經直接從王忠嗣手中拿回了圖紙,隨口道:“回頭我謄一份拿給你。”

對於這些,王忠嗣倒是不怎麼在意,隻是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王思禮原本起身要走,拿著圖紙走出去了幾步之後,卻突然又頓住,轉身看向王忠嗣,略帶幾分遲疑的問道:“石堡城一役,安祿山買馬一事,你有何打算?”

王忠嗣坦然道:“總要向聖人稟明原委,聖人自有決斷。”

王思禮擰了擰眉,突然冷笑一聲,言語間仿佛又帶上了幾分陰陽怪氣的嘲諷,淡淡道:“那可未必。”

王忠嗣也皺起眉來,看樣子很想把目無尊長的王思禮撈回來打一頓再放他回去。

王思禮躲得乾脆,隻是出門前飛快的留下來一句道:“安祿山此時聖眷正濃,且他在禦前,你在邊關,你若上奏,他有的是機會辯駁,到了你這裡,可就是鞭長莫及了。我還是覺得,你這會兒還是什麼都不說的好!”

對於王思禮的勸說,王忠嗣卻是並不放在心上,將王思禮打發走後,便繼續對著那份詔書,琢磨著向玄宗稟告之事。

畢竟,他若是和王思禮一樣,這般年紀便心思太深,西北大營之中,或許便根本就是另一幅景象了……

·

天空中陰雲密布,窗外細雨綿延,因著春日花枝嬌俏,一眼望去,縱是籠著蒙蒙水霧,依然透出幾分青翠的新意來,一時間,就連那半空中垂垂欲墜的層雲,都顯得不那麼壓抑了。

蕭燕綏的身上披著蓑衣,頭頂也照著一頂遮雨的蓑笠,身邊的婢女手中撐著油紙傘想要替她擋雨,也被蕭燕綏直接擺擺手推開了。

到了四五月份,又是芒種又是穀雨的,隨著天氣暖和,土地變軟,農戶百姓自然也都在田間地頭忙活起來。

蕭燕綏炮製出來的玻璃、水泥等物,早在工坊中入了正軌,再加上,古代的工匠本就大多善於實踐和手工,那些玻璃、水泥一類的東西,後麵再被用到什麼地方,蕭燕綏也就沒再繼續關注了。

這一閒暇下來,她的目光,倒是再次落在了田間農戶手中的農具之上。

刻意趕在農忙的時節,重新實地考察了許多農戶種田下地的場景後,蕭燕綏的心中,對於江南一帶田間地頭上的這些活計,基本也就有了一些粗淺的了解。

鼓搗出一些較大型的農用機械其實並不現實,唐朝這個環境下,顯然還處於完全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狀態,大的農用機械,不管是從初期的製作上、還是後期的維護成本上,都完全不適宜現在的環境。

誇張一點來說,即便是那些坐擁兩天數千頃的富庶大戶,他們顯然也更加傾向於雇傭更多的佃戶,而非能夠節省人工的機械。

--在社會發展程度跟不上的情況下,盲目的用工業機械替代人力,隻會加劇當前社會的動蕩,然而,動蕩之後的新平衡,在沒有全新的科技發展作為促進的情況,卻不是那麼容易找到的……

見蕭燕綏突然停下腳步,蓑笠之下,已經漸漸張開的精致麵孔上,露出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手中還撐著傘亦步亦趨的跟在旁邊的阿秀連忙朝著其他人做了個手勢,一時間,所有人都安靜的陪站在一旁。

過了一會兒,還是蕭燕綏自己轉過身來,突然開口問道:“附近有水車嗎?”

“水車?”阿秀不由得重複了一遍,下意識的轉身看向從蕭家的莊子裡叫過來陪著帶路的一個農戶,示意他回話。

那人愣了一下,忙回答道:“前麵挨著一條河的地方有。”

“走,過去看看。”蕭燕綏當即道。

那個農戶連忙走在了前麵引路。

江南乃是水鄉,相較於彆處,這裡在大多數的情況下,農田其實是不缺乏水源灌溉的。

不過相應的,水源充足的情況下,當地人考慮的問題,自然也就從乾旱地區的祈雨變成了如何更好的灌溉。

至於水車,更是古人因地製宜,為了灌溉早就建造出來的東西,蕭燕綏之前翻閱墨家機關術相關的書籍時,就看到上麵有記載,大約東漢年間便已經有水車的構造圖了。

蕭燕綏也是一路琢磨過來後,最終做出的決定——與其琢磨著弄一些前所未有的農用器械,其實,還不如在現有的基礎上做一些改良。

畢竟,以蕭燕綏的知識儲備,讓她做設計圖的時候,潛意識裡還是傾向於各種鋼鐵的使用,偏偏,後世造價便宜的鋼材等材料,在唐朝這會兒,卻是作為重要的國家軍事資源被把控的,成品的鋼鐵等金屬,更是多用於軍備製造。許多百姓家中的爐灶上,都罕少會有多少銅鐵製品,即便偶爾有一些,也屬於價格不菲的貴重物。

把腦海中那些不合時宜的方案全部扔掉之後,蕭燕綏一行人也終於走到了剛剛所說的河邊的水車所在。

唐朝這會兒,輪軸的使用才剛剛有了雛形。△思△兔△網△

去年從長安城出來,蕭燕綏和蕭嵩一路乘船前往山海鎮上的時候,蕭燕綏湊熱鬨似的把船上的帆都加上了滑動輪這種東西,也不知道將近一年的時間裡,滑輪這種東西,有沒有在船隻上普及開來……

至於這會兒的水車,也基本上還是需要人力輔助運行的。

蕭燕綏圍著這個巨大的水車繞了一大圈,為了看得清楚些,索性連頭頂的蓑笠都直接摘下來了。

阿秀手裡拿著傘連忙想要上去幫她遮雨,卻也被蕭燕綏拒絕了。

春日細雨潤如酥,鋪麵便是一陣清新之意的楊柳風,溼潤的雨滴落在臉頰上,帶著些微的涼意,氤氳了幾許發絲上的薄霧,卻不至於寒意侵人。

蕭燕綏就站在那裡,頂著雨,將現存的水車簡要模型畫了下來,心裡也就差不多有了成算了——需要添加一些軸承、輪軸之類的設計,然後,利用河水流動時產生的水力,作為水車運轉的動力,自然就能將河水汲到高處。

而且,江南一帶也是不缺乏竹竿等物的,這麼一想的話,如果水車的動力足夠,運水的竹竿方位部署合適的話,感覺這水車就不僅僅隻是用於林間灌溉了,完全可以將水流引入各家各戶,差不多就是粗糙的古代版自來水了。

當然了,考慮到河水流動受到風速、天氣的影響,水車運轉後產生的水壓也極為有限,自然會導致水源不穩,“自來水”必然會時斷時續的,不過,作為儲水的器具,這會兒的人誰家裡還沒有個水缸什麼的,自來水不穩定這些小毛病,感覺根本不算是什麼問題。

畢竟,雖說這麼一設想的話,其實隻是能夠省去從河裡挑水回家的功夫,說起來好像就是一樁小事,不過,科技和社會水平的發展,其實不就是將日常生活中的一件件小事,變得更加輕鬆方便麼?

當然了,依舊是考慮到“管道”設施的安裝等問題,估計尋常百姓人家一開始肯定不會答應,不過她完全可以先把自家給鼓搗出來一套完整的“自來水”係統來,先看看成效。

蕭燕綏的思路越想越遠,現行的“水車”還沒成功的改良成利用水力發動的優化版,更彆說繼續進一步利用水池和連筒,可以實現低水高送的“筒車”版本了。

“六娘?”見蕭燕綏在雨裡站了一會兒,還在低頭畫圖,阿秀實在是放心不下,小心翼翼的湊上前去,將傘麵撐在了蕭燕綏的頭頂上。

心裡已經大體有了思路的蕭燕綏又在自己的隨記本上簡單勾畫了幾步,終於轉身,抹了一把臉上仿佛籠了一層水霧似的綿綿細雨,直接道:“行了,回家。”

阿秀頓時大鬆一口氣,等到蕭燕綏回到馬車上摘掉被雨水淋得有些濕漉漉的蓑衣後,擔心她淋雨著涼,更是忙不迭的遞了熱的薑湯過來。

蕭燕綏一開始都沒多想,還是聞到了生薑的味道後,才微微睜大了眼睛,驚奇道:“就這麼一會兒的時間,你從哪裡搞到的?”

阿秀一邊用娟帕輕輕的擦拭蕭燕綏發梢上的雨水,一邊還忍不住念道:“哪裡是一會兒呀,從六娘剛剛頂著雨要出門,婢子便已經讓人去準備了……”

“其實我體質真沒這麼虛弱。”蕭燕綏對薑辛辣之類的味道都沒有太大的排斥之感,甚至還可以完全把薑湯當成薑茶,慢慢悠悠的端著杯盞喝了一小口之後,還優哉遊哉的說道:“今天天氣不冷,雨也不大,淋著小雨散步,涼絲絲的感覺很舒服,其實還挺有詩情畫意的。”

——就是散步的地點不是霧氣朦朧的園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