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愈發驚恐。
“三叔,三叔我錯了,你快些拉我上去……”
現在的蘇霽華已經沒有心思去想賀景瑞的異樣了,她隻盼著自己能安穩的進到屋裡頭去,而不是被迫摔成一個殘廢或者直接斃命。
“哼。”賀景瑞冷哼一聲,猛地一下又推開風窗。蘇霽華猝不及防的身子一晃,本就酸軟的胳膊敲在窗欞上,手掌一鬆,直直往下墜去。
雖說隻是二樓,但下頭都是冷硬的方磚石,這般硬生生摔下去,不死也殘。
“啊……”
“啁啁……”不遠處傳來一陣清脆的鷹叫聲,混亂間,蘇霽華隻感覺自己失重的身子騰空而起,然後又緩緩落下。
驚魂不定的用力摟住身旁的人,蘇霽華大口喘著氣,一張臉被嚇得煞白。
“老女人,放手。”賀天祿不耐煩的正準備把纏在自己身上的蘇霽華扔到地上。可憐蘇霽華被嚇得厲害,整個人軟綿綿的跟條麵條似得,哪裡站得住,隻愈發摟緊了賀天祿。
“啁啁……”鷹蹭在蘇霽華腳邊安慰著她。
蘇霽華咽著乾澀的喉嚨,終於是緩下了神,然後被賀天祿甩到一旁,癱軟著靠在房廊下的紅漆圓柱上。
“天要亮了。”賀天祿冷眼瞧著蘇霽華。
蘇霽華靠在一旁圓柱上,渾身僵直的發顫。“剛才那屋裡頭的人……是誰?”
如果說是賀景瑞,可脾性怎麼相差那麼大?如果說不是,那張臉明明就是賀景瑞的樣子。
賀天祿沒有說話,他抿唇,稚嫩的臉上顯出一抹怪異神色。“你看到了?”
“什,什麼?”蘇霽華結巴道。
“你看到了。”賀天祿篤定說完後皺眉,一雙眼盯在蘇霽華臉上,似在思索著什麼。
蘇霽華摟緊身邊的紅漆圓柱,頭頂上掛著的紅紗籠燈被陡起的寒風吹得“嘩啦”響。地上的斜紋方磚上印出層疊飄忽的暗影,溯風過樹,葉生寒音,蘇霽華登時被這氣氛嚇得頭皮發麻。
賀天祿搖頭轉身,把鷹從地上拎起。“打不過,沒辦法。”
“什麼打不過?”賀天祿說話沒頭沒腦的,蘇霽華現在腦子又亂的很,根本就聽不懂。
賀天祿轉頭,突然抬手指向天際。
蘇霽華下意識的轉頭看去,然後就感覺後脖子一疼,失去了意識。
正屋的戶牖處漸漸顯出一個挺拔身影,披帶月光而來,明明是清潔皎色,攏在他的身上卻硬生生的顯出一層晦暗。
“半年不見,過的可好?”男人的聲音帶著低沉暗笑,似乎愉悅至極。
賀天祿抿唇,朝著男人拱手行禮,“二舅舅。”
作者有話要說: 華姐兒:三叔,我陪你一晚做補償,好不好?
賀景瑞:(一本正經臉)我不缺那一碗。
我的男主……都是這樣正常的……白賀和黑賀的完美角逐。
☆、第 12 章
當蘇霽華醒過來的時候,她正睡在自己的架子床上。
床頭小幾上置著近日新開的素梅,厚實的帷幔籠罩下來隔成一方小天地。院內傳來丫鬟婆子輕細的說話聲,竹製的掃帚“簌簌”掃在內院的青磚地上,聲音清晰而有序。
“大奶奶?”梓枬站在帷幔外,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今日的大奶奶醒的有些遲,都晌午了也不見動靜,委實讓人擔憂。
“嗯。”蘇霽華應了一聲,然後道:“昨晚,我是怎麼回來的?”
梓枬一頓,“奴婢未見大奶奶從正屋進,隻聽見左室裡頭一陣動靜,掀開厚氈進門就發現大奶奶已經躺在拔步床上了。”話說到這裡,梓枬四下看了看,然後抬手攏起帷幔,露出躺在架子床上的蘇霽華。
漆發披散的蘇霽華躺在錦被之中,露出一截白細胳膊,白玉似得橫在那裡,引人遐思。
“大奶奶,您是從朱窗裡頭……爬進來的嗎?”
蓋著錦被的蘇霽華伸手撫了撫自己的後脖子,那裡頓頓的疼,連歪個頭都做不到。但疼的越厲害,就說明昨天晚上發生的事都是真的,不是她在做夢。
怔怔盯著自己頭上的帷幔,蘇霽華沒有回梓枬的話,覺得自己有必要捋一下昨天晚上發生的事,而且她覺得,她好像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大秘密。
一個事關賀景瑞的大秘密。
*
日過晌午,蘇霽華搖著繡榻靠在朱窗前發呆。
這扇朱窗的位置很好,能清楚的看到賀景瑞院中的正屋二樓。蘇霽華想起昨晚的事,禁不住的還有些渾身發冷。
如果那個人真是賀景瑞,他為什麼會突然性情大變呢?
蘇霽華仔細回想著昨晚的事,卻毫無頭緒。抬手之際突然扯到自己手腕處的傷口,登時疼的麵色一白。
昨晚梓枬未瞧見蘇霽華手腕上的傷,直至今日洗漱時才瞧見,當時就被嚇得麵色慘白,趕緊給她抹了傷藥,裹了細布。
蘇霽華盯著寡白的細布蹙眉,想起昨晚上那賀景瑞攥著她的手腕,似乎說了一句什麼話。
到底說了什麼呢?
“大奶奶。”正屋厚氈被掀起,梓枬笑盈盈的進來。
“大奶奶,宿德源托人來傳信,說張小泉將那銀剪子給您做好了。問您是親自去拿還是讓人送來。若是您親自去瞧了,覺得有什麼不滿意的地兒當時就能改,若是讓人送來瞧了不滿意,就要再送回去,耽擱些時辰。”
“我親自去吧,正好出去轉轉,散散心。”經曆了昨晚的事,蘇霽華再住在這靠著賀景瑞院子的春悅園內,隻覺渾身不舒坦。
撐著身子從繡榻上起身,蘇霽華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得偏頭朝梓枬道:“梓枬,那繡囊珠姐兒收了嗎?”
梓枬蹲在地上,正在替蘇霽華穿鞋。“大奶奶說的是前些日子咱們在後花園子裡頭撿著的那個織繡囊袋?”
“嗯。”
“收了,還讓奴婢多謝大奶奶有心,特意給送去呢。原真是珠姐兒的繡囊。”說罷話,梓枬從梳妝台前拿起一木盒遞給蘇霽華道:“這是珠姐兒給大奶奶的宮花,奴婢昨日忙著去尋那雪夜桃花,就忘將這宮花給大奶奶瞧了。”
木盒內置著一朵素白絹布宮花,樣式新巧,隻是顏色太過寡淡,蘇霽華隻瞧了一眼便深覺不喜。
她是一個寡婦,可是這李家難不成就因為她是一個寡婦,便讓她日日給李錦鴻那個“死人”戴孝嗎?
拾起那朵宮花,蘇霽華掀開置於膝上的手爐,將它給扔了進去。
宮花乃絹布而製,觸火即燃,隻片刻便被燒的剩下一點灰膩焦黑,溶於沉香料中。
“哢噠”一聲闔上手爐,蘇霽華將其遞給梓枬,“替我換個袖爐,再讓婆子備好馬車準備出府。”
“是。”梓枬應罷,趕緊出去準備。
屋內,蘇霽華坐在繡榻上,身後的朱窗大開。今日天晴,日頭暖融融的穿透窗綃照進來,被窗欞分割成塊鋪在地上,讓蘇霽華想起了昨晚上賀景瑞院子裡頭的風窗。
如果當時沒有賀天祿救她,那賀景瑞真的是要置自己於死地啊!
一邊撫著自己的手腕,蘇霽華一邊蹙眉沉思,努力的僵冷著身子將心思轉到那隻織繡囊袋上。
她知曉珠姐兒隻求了三枚平安福。老祖宗一個,大太太一個,她一個,統共就三個。若說是又多求了幾個,卻怎麼會將這平安福送給半路相遇的遠方表哥呢?畢竟雖是表哥表妹,但還是有男女之防的,李珠這麼注重規矩的一個人,斷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而且梓枬去還繡囊的時候李珠不僅伸手接了,還送了謝禮,意在說這繡囊是自個兒的物事。可蘇霽華知道,這織繡囊袋明明就是從那章宏景身上掉下來的。
所以這李珠和章宏景之間……難不成是有私情?
抬手揉了揉額角,蘇霽華麵色不大好。事情太多,太雜,她想的額角都疼了也想不透,索性不再想,趁著拿銀剪子的功夫出府去透透氣。
*
難得好天,府外尤其熱鬨。
蘇霽華坐在青綢馬車內瞧見街角勾欄裡頭正熱鬨,便吩咐車夫將馬車趕了過去。
雖說叫勾欄院,但其外形卻與放大的四方木盒無異。四周圍以板壁遮擋,有箱無蓋,箱如構欄而平。不以風雨寒暑,諸棚看人,日日如是。
蘇霽華戴著帷帽下馬車,走至勾欄院門口,抬眸瞧見那板壁上貼著的花招兒,是今日欲演的紙榜。
“大奶奶,按照現下這個時辰,裡頭應當是在唱牡丹亭。”
“嗯,去聽聽吧。”蘇霽華微微頷首,領著梓枬往勾欄院內去。
蘇霽華雖一身素衣裝扮,但一看便知不是尋常人,眾人有意無意的往她這處瞧,竊竊私語起來。
梓枬側身擋在蘇霽華麵前,麵露擔憂。“大奶奶,這裡魚龍混雜的,咱們李府裡頭也是專門養了戲園子的,您怎麼會想來這處看戲?”
“看個熱鬨罷了。”李府那樣的肮臟地,她哪裡看的進去什麼戲。
勾欄院內分兩塊地方,一塊是戲台子,專供戲子唱戲。另外一塊則是專供人看戲的地兒,叫腰棚。梓枬使了銀錢,給蘇霽華尋了張“青龍頭”坐。
腰棚裡頭有三處最好的看戲位置。一為金交椅,乃戲台子正中最近處,留置於皇家貴人。二就是青龍頭和白虎頭,分彆位於戲台子左下側和右下側,皆是看戲的好位置。
戲正盛,唱到第十出驚夢,蘇霽華聽了沒趣,起身離位去如廁。
梓枬緊隨蘇霽華身後,一雙眼嚴防死守的盯住四周那些看著就不懷好意的人。
茅廁設在戲房後頭,有穿著戲服的人來來往往步履匆匆。
蘇霽華轉身讓行,卻是不想被前頭橫衝直撞過來的一對夫婦撞了個正著。那婦人腰粗身壯的抱著個奶娃娃狠瞪蘇霽華一眼,可憐蘇霽華身子纖細,被她撞了個踉蹌不說還差點跌倒,好在梓枬眼疾手快的將她給扶住了。
“對不住,對不住。”婦人身旁的男子快速掃過蘇霽華身上的穿著打扮,然後趕緊點頭哈腰道:“實在是孩子生了病,著急去醫館才衝撞了夫人,還望夫人恕罪。”
蘇霽華被梓枬扶著站在那處未動,透過細薄帷帽看了一眼被婦人抱在懷裡的奶娃娃。
說是個奶娃娃其實看模樣也已兩歲左右,梳著小辮衣帽整潔,臉蛋紅撲撲的睡得正香。
“這是你們的孩子?”蘇霽華緩慢開口。
“是啊是啊,突然發熱了,可急死我們了。”男人一臉擔憂的搖頭,拉著婦人就要走,卻是被蘇霽華吩咐梓枬給攔住了路。
“撞了本夫人便想走?”蘇霽華揚高聲音,惹得周圍的戲子紛紛側目相視過來。
男人似是不想將事情鬨大,又似頗懼蘇霽華的身份。趕緊跟她又是賠禮又是道歉的,最後甚至還拉著婦人跪在地上朝蘇霽華磕頭認罪。
“夫人,實在是草民有眼不識泰山,您看在孩子的麵上就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