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奧薇沒了笑容。“我不喜歡他。”
走過一樓門廳,年輕的拉斐爾先生向房東太太問了聲好,接過一壺奶茶,爬上樓梯打開了自己的房門。
反手鎖好門,為自己倒了一杯香濃的奶茶,拉斐爾抽出筆灌滿墨水,想了想,在精致的信紙上寫下了第一個字母。
我最尊敬的朋友:
我得報告一個不那麼美妙的訊息,恐怕我們最擔心的那件事已經成為了現實。
那個不可思議的方案並不僅僅停留在虛無飄渺的構想,它被強有力的命令賦予了生命,即將在帝國各地盛開。我親眼見識了它所帶來的驚人的能量,比此前預想的超出一百倍,我敢斷定在不久的將來,西爾會因此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就如我們曾經談及的,這種變化導致的未來令人憂心。我將嘗試進一步接觸,取得少許核心的奧秘,當然這並不容易。西爾的執政官十分警惕,用嚴厲的措施防範意外,或許必須用一些冒險的方法,我會盡一切可能。
祝安好
您忠實的拉斐爾
間諜
午休時分,艾利在休息區用毛巾拭汗,正和工友談笑,忽然肩膀被人一拍,回過頭正是拉斐爾。
“拉斐爾?”盡管奧薇一度叮囑,但拉斐爾的親切早讓艾利將提醒拋到了一邊。
“方便的話,下班後我再去你家吃飯?”
仿佛幸運突然降臨,艾利喜出望外,“當然!歡迎之至。”
“謝謝,我知道這很冒昧,可燉肉太美味了,奧薇又是那麼可愛。”拉斐爾微笑。
“很高興你喜歡,奧薇一定也會高興的!”艾利簡直心花怒放,打定主意回去說服妹妹改變心意,難得拉斐爾不介意眸色,這麼好的男人絕對不能放過。
上工的汽笛響了,工人陸陸續續進入工房,無法再多說,艾利邊走邊興奮的回頭。“就這麼說定了,放工後我等你。”
艾利沒等到晚餐。
踏出工廠大門的一刻,尖利的警報突然響起來,警衛沖過來壓倒了懵懂無知的艾利,排隊離廠的人群一陣混亂,紛紛轟嚷議論,將門堵得水洩不通。工頭喝罵著關掉了報警器,從捆得結結實實的艾利口袋中翻出了一枚小小的、引起大禍的淡藍色晶石。
“混帳,規定過不許偷晶石,違禁者一律扔進監獄,等你被砍掉雙手就明白什麼叫後悔!蠢材!”
艾利的臉龐血色盡失,思維一片混亂,不明白這東西怎麼會到自己的口袋。
茫然在人群中尋找可以求助的人,卻隻看到一張張圍觀的臉,艾利無力的翕張著嘴,被粗暴的警衛拖了出去。
“艾利!”
從渾沌中清醒過來,艾利看見妹妹的臉在鐵欄外。
見到緋紅的眼眸,仿佛塞滿亂絮的心一下被沖開,他像一個委屈的孩子,聲音都變了。“奧薇!”
“艾利,告訴我怎麼回事。”女孩半跪在牢邊,從提籃中取出粗麵包和切好的肉乾遞進去。“別擔心,媽媽很好,我請了鄰居嬤嬤陪她說話。”
艾利眼眶一紅。“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奧薇你相信我。我根本不知道那塊該死的晶石怎麼會到我身上,或許是工作的時候掉進去,我真的沒有偷,他們都不相信,說一定有人指使……”
又急又快的話語紊亂不清,奧薇耐心的勸慰。“好的艾利,我知道,我們還有一點時間,你先吃東西,慢慢告訴我怎麼回事。”
柔和的安撫讓艾利稍稍平靜了一點,他這才覺得餓得發慌,抓起麵包邊啃邊說,最後才想起來。
“奧薇,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賄賂了獄卒。”聽完來龍去脈,奧薇垂下眼眸思考了一會,“那件衣服你一直穿著?艾利,今天人有接近過你嗎?”
“隻有幾個一起乾活的工友,對了,還有拉斐爾,他中午來找我,說晚上到我們家吃飯。”艾利沮喪極了。“對不起奧薇,我搞砸了,拉斐爾本來對你很有好感,現在全完了,都是我的錯。”
聽著艾利懊惱的自責,微冷的眼眸轉暖,奧薇越過欄桿拍了拍他的手,撫慰情緒低落到極點的人。“這不怪你,別怕,我會想辦法。”
“你有什麼辦法?你是個女孩子。”艾利已經對現實絕望。“奧薇,如果我死了,你要好好照顧……”
“別說傻話,你不會有事。”奧薇立即打斷他。
“他們說會絞死我,一旦證明我是間諜。”想起恐怖至極的刑具,艾利喪失了所有勇氣。“今天就要審問,說不定我根本無法活過今晚,昨天有一個人受刑,全身都被烙鐵燙爛了,那樣子太可怕了。”
“聽著!”奧薇握住鐵桿後的雙手。“艾利,接下來你照我說的做,記住每一個字。”
艾利愣愣的望她,那雙緋紅的眼睛清冷銳利,仿佛換了另外一個人。
“晚上受審時你告訴他們,你確實受人指使,三天前有人許諾給你一袋金幣,讓你從廠房裡偷晶石,那個人係著連帽披風,所以你沒有看見他的臉,似乎略帶尼斯的口音。你們約好一周後在街角酒吧交易,他先付了兩枚金幣的定金,如果再追問,你就說金幣交給了我,明白嗎?”
艾利不解。“奧薇——我沒有——”
“我知道你沒有,但隻有這樣才能讓你暫時躲過受刑。”奧薇簡單的解釋。“不論是什麼懲罰,從法庭宣判到行刑至少有七天,七天內我會想辦法讓你出來。”
“奧薇!你不可能有什麼辦法。”艾利更加迷惑了。
她側了下頭,微微一笑。“別擔心,我會向合適的人尋求幫助。”
“你……”
“艾利!”奧薇稍稍加重了語氣。“我是你妹妹,不會害你,相信我,一定會讓你安全的脫離監獄。”
女孩神色鎮定而自信,讓艾利不由自主的點頭。明知柔弱而需要保護的妹妹或許僅是口頭安慰,仍萌生出了一線獲救的希望。
結束探望,奧薇披上長鬥篷離開監獄,向幾名工友打聽出拉斐爾租賃的寓所。
遠遠觀察了一下,奧薇轉過街角,繞到了老房子背麵。四顧無人她脫下鬥逢,像一隻靈巧而無聲的貓,沿著排水管翻上了三樓。
半敞的窗內一片黑暗,顯然主人外出未歸。
她徒手攀附著窗台,並未急著跳入,指尖沿著窗沿略為試探,神色微動——看似平凡的窗口竟然攔著數根極細的鋼絲,足以把冒失的闖入者切成重傷。她小心的拆掉兩根鋼絲,用備好的舊布裹住鞋子,無聲無息的潛入了房間。
空無一人的屋子異常整潔,完全不像一個單身漢的住所。
奧薇從壁爐裡挑出幾片未燒完的紙,扯下空白信箋本最上方的一張,故意留下一些翻找的痕跡,又在找到的一袋金幣中抓了一把藏進懷裡,再度從窗口溜出了房間。
莎拉被深夜闖入的警備隊嚇得魂飛魄散,由奧薇扶著才沒倒下去。
很快,警備員在放錢的鐵盒裡找到了目標——兩枚不知從何而來的金幣。
窮凶極惡的搜查者走後,望著一團狼籍的家,想到身陷獄中的兒子,莎拉又一次無助的哭泣。奧薇卻很安定,她勸走了圍觀的鄰居,頂住被踢壞的門,用熱巾為莎拉拭臉。
“媽媽,艾利不會有事,我拜托了上次來過的拉斐爾先生,他答應幫忙。”
莎拉愣愣的抬起頭,難以置信。“他真的願意幫忙?他能救艾利?”
“拉斐爾先生在監獄裡有朋友,會在行刑之前放艾利逃出來。”奧薇攬住母親單薄的肩膀勸說。“所以為了艾利,我們必須離開卡蘭城,逃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
“逃?讓艾利做逃犯?”莎拉本能的恐懼“天哪……”
“這是唯一的辦法,不能讓艾利受刑。隻要小心一點,到其他城市就能重新開始生活,別怕媽媽,為了艾利,我們要勇敢一點。”⊕思⊕兔⊕在⊕線⊕閱⊕讀⊕
“我們該怎麼辦?”莎拉不知所措,可憐的婦人被飛來橫禍折磨得心力憔悴。
“明天您對鄰居說被搜查嚇壞了,不敢住下去,要到城郊的親戚家,收拾兩件衣服,其他的什麼也別帶。”奧薇把十個金幣放在莎拉手中,不等母親驚呼,她已經壓低聲音解釋。“這是拉斐爾先生借的,您帶上錢去伊頓城,在那裡等我和艾利。”
“奧薇,你怎麼辦?”
“我和艾利一起,拉斐爾先生說分批走較好,不然警備隊會起疑。”奧薇把謊言說得毫無破綻。“他會在救出哥哥後安排馬車讓我們逃走。”
“噢!”莎拉涕淚漣漣,滿心慶幸。“拉斐爾先生真是個好人。”
“是的,不用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一個人去伊頓城,媽媽你能做到嗎?”
莎拉點了點頭,將金幣握在手心,再度有了勇氣。
艾利不知道外麵的情況,隻覺察審問官對他失去了興趣,被甩在監獄裡無人問津。
工廠中的私下議論卻沸騰一時,難以平息。
深得廠主賞識的拉斐爾突然失蹤,在這個敏[gǎn]時期引起了警備隊的重視,詳細調查身份來歷後,被懷疑為利茲國間諜,受到了全麵通緝。
既然間諜是拉斐爾,可憐的艾利無疑成了被連帶的倒黴鬼。
可惜縱使如此,他仍被判有罪,數天後將被砍掉雙手。西爾的刑法一向嚴峻,判決的結果在所有人意料之中,不過沒人能想到,這個倒黴鬼居然會逃獄。
買通獄卒得到了換班時間,奧薇成功的劫走了囚犯,連人都沒看清的艾利一並被打昏,被拖上每天例行出城的牛奶車,不等警衛發現已雙雙逃出了城市。
從刻意留下闖入痕跡,驚走拉斐爾開始,一切都照預定目標完成。奧薇替昏迷的艾利貼上絡腮胡子,用染色劑更換膚色,被通緝的逃犯立刻判若兩人。
換了幾次馬車,混在一群旅行者中間,兄妹二人終於逃到了與母親約定的伊頓城。
看見心愛的一雙兒女安然無恙的出現,被焦灼折磨的莎拉驚喜的叫出來,摟住兩人失聲痛哭。
絕處逢生的艾利同樣激動,奧薇微笑著%e5%90%bb了%e5%90%bb母親淚濕的頰。
伊頓
是一座古老的城市,統領這座城市的是索倫家族。
這個家族把持整座城市已有近百年,產業遍布工廠,劇院,商業作坊,手工店鋪等各類行業,即使在帝國最動蕩的時刻,索倫家族仍然穩如磐石,連強勢的執政府都不得不暫時放任,這種半獨立的境地正是奧薇選擇的原因。
一家人在城市中安頓下來,艾利積極尋找工作的機會,實心眼的小夥子對欠下的金幣愧疚難安。莎拉也在考慮替人洗衣,以在最短時間內償還拉斐爾先生的恩情,對此奧薇正在設想合適的理由勸阻,畢竟過於辛勞無益於莎拉的身體。
平靜的生活似乎再度來臨,但一場意外帶來了新的變數。
色彩斑斕的皮球滾到腳下時,奧薇正在傭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