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薔薇之名 紫微流年 4298 字 6個月前

你的年齡與思考方式全然不符,能說說你的經歷?就當是滿足一個垂死之人的好奇。”

修納靜默了很長時間。“您相信人有靈魂?”

“靈魂?”沒想到會突然提到這一問題,溫森想了下。“那是神話,與這有關係?”

“您有豐富的學識及廣博的見解,是否曾設想借助某種特別方式,使一個人的靈魂轉移到另一具身體。”修納的聲音輕而沉。

“你是說……”溫森露出難以理解的神態。

“或許您所見的並非真正的我,僅是這具軀殼中的借住者。”

理智一方麵讓溫森拒絕相信,另一方麵卻開始思考真實性及可能造成的影響。

“你是想說靈魂交換?像……”

“像換一件衣服。”修納述說著聽起來不可思議的妄想。“比如將衰老的、醜陋的、毀損的禸體置換成年輕健康的身軀。”

“不,不可能。”以學者的頭腦思考了片刻,溫森漸漸察覺出其中的荒謬。“這將導致可怕的混亂,絕不可能有這種方式,你是在開玩笑?”

話到嘴邊又趨於保留,修納選擇了模糊。“或許。”

“誰能擁有神靈的力量?”溫森並不相信,卻情不自禁的衍生推想。

他能感覺出修納身上有某種特殊的東西,與年少的外貌截然不符。

或許是眼神中潛藏的成熟冷定,或許是某種內斂的鋒銳,讓修納的氣質矛盾難解。他還記得初見是在休瓦上船,當夜基地大火……

“休瓦研究所?”溫森脫口而出。

休瓦基地中藏著帝國最機密的研究中心,由最具威望的將軍坐鎮。議會慷慨的拔款,耗費天文數字的資金,沒人知道究竟在研究什麼……

修納眼眸微閃,無形印證了猜測,伯爵的神情變成了悲憫。“天哪,不該有這樣的技術,它會帶來恐怖的災難,假如是真的,我隻能向神靈祈求寬恕。”

修納緘默不語。

溫森越想越驚悸,冷靜消失無蹤。“不,它會導致秩序的崩壞。本該入土的亡靈將永遠緊握權力,死神也無法令他們避退,社會失去更新的力量停滯不前,自然的循環被人為惡意扭曲,修納!請告訴我這僅僅是出自虛構,並非真實!”

“對,這隻是臆想,請忘了它。”沉寂片刻,修納如願的否定,臉龐卻無絲毫笑意。“抱歉我開了一個不恰當的玩笑。”

溫森鬆了一口氣,臉上仍帶著將信將疑的惶惑,理智與常識割裂了思維,隱憂縈繞不去。

黃昏時刻,船靠上帝都碼頭,被衛兵押送下船的最後一刻,溫森伯爵轉過頭,盯住送別的朋友。“修納,假如——你所說的玩笑屬實,可能的話請毀了它,否則終有一天,人類將被自己毀滅!”

這位高貴的智者對逼近的死亡毫無畏懼,卻為飄渺難辨的遠景憂心忡忡,帶著滿腹憂慮,溫森伯爵在士兵列隊押送下漸漸遠去。

“真是個傻瓜。”秦洛在朋友身畔目送伯爵的背影。

“他是真正的貴族。”修納倚著欄桿長久的凝望,沉思的眼眸深不可測。

短暫的給養補充完畢,船再度啟航。

隨著一聲長鳴駛向了未知的彼岸,將黑暗的帝都拋在身後。

遙遠的天際逐漸亮起了晨星。

征兵

懊熱的八月,懊熱的南方城市。

秦洛對新調任的城市滿意之極,盡管職位是平調,但從休瓦調到富庶的南方,他的腰包無疑將在短期內飛速膨脹,累積的金錢將成為打通下一步關節的重要助力。當地人精明勢利,一眼看出新調來的上校野心手段兼具,又正卡住稽查這一肥差,無需過度敲打,金幣嘩嘩的流入了秦上校的口袋。所以秦洛很愉快,非常愉快,假如不曾接到遠方的來信,他的好心情會持續更長時間。

反復把信看了三遍,確定上麵每一個字的真實,秦洛用打火機燒掉了密密麻麻的信紙,看著潔白的紙箋化為灰燼,他靠在椅背上久久發呆。

新的住宅是一幢漂亮的別墅。

灰色的磚牆上爬滿青翠的綠籐,庭院噴水池中立著吹號的天使,內廊襯飾精美的壁畫,裝潢舒適而典雅。秦洛走近長廊盡頭的擊劍室,並不急於推門,在長窗外佇立了一陣。

修納正與幾名軍人激烈的格鬥。

瘦弱的身形變得靈活有力,蒼白的肌膚煥發著健康的光澤,修長的肢體呈現出勻稱優美的肌肉線條。從最初的挨打到教官難以抵禦的強悍,僅僅在數月之間。

這是訓練的一部分,同時進行的還有射擊與刀術,修納的目標是用最短時間恢復昔日的矯健,看來顯然已經成功。

秦洛注視良久,終於推開門。

修納聽見聲響抬頭,立即中斷了搏鬥。秦洛揮了揮手,如釋重負的軍人幾乎是爬出室外喘熄。

修納頭發如水洗過般透濕,汗順著發梢滑落,緊緊盯著他。“怎樣?還沒收到消息?”

“她還活著。”從休息區的銀盤中拈起一塊甜瓜,秦洛極慢的啃咬,盡量輕描淡寫。“由於殺了人,事情鬧得有點嚴重,為了林家的聲譽沒有公開審判,最後被剝奪軍職秘密囚禁,大概要關上一段時間,事態平息後再行釋放。”

“囚禁?”扣在桌沿的指節發白,修納閉了一下眼。“……沒有其他傷害?”

秦洛彈指將銀簽丟回盤中,扯過毛巾拭手。“沒有,畢竟她是貴族。但前途就此中斷,終身無法洗脫汙點,將來也不可能再任軍職,所以我和她的婚約解除了。”

緊繃的神經稍緩,修納接著追問。“會關多久,什麼時候出來?”

“不清楚,或許幾個月,或許幾年。”

“能探出她關在哪?”

秦洛回避了他的視線。“休瓦基地公爵轄下,你不可能有機會。別再妄想,你必須離她越遠越好,否則隻會招來更多麻煩。”

修納盡可能的抑製情緒,語調卻洩露了激動。“你要我置之不理?她是為我才遭受這一切!”

“那又如何!去基地劫人,要我費盡心機幫你回去送死?”秦洛失控的吼出來,突然按了按額角,再開口語氣已恢復了自製。“就算背上罪名,幾年後她仍是公爵小姐,依然不是平民所能奢望,你們根本就不該有交集。逃過一劫已是僥幸,別再妄想,忘了她吧。”

緊抿的唇不再開口,秦洛拍了拍修納的肩,沉重的心頭稍感安慰。

本以為事情就此結束,可一周後摯友的失蹤顯然意味另一種回答。

帶走了少量金錢和幾件衣物不告而別,修納搭上了去另一個城市的船,書案上留下了一張簡短的字條。

謝謝,洛。

放心,我會珍惜她給的命。

保重,再會。

城市的中央廣場響起了鍾聲,宣告三年一次的征兵正式開始。

募兵處擠滿了喧鬧的人群,轟嚷擁擠的爭奪,多半是被艱難的生活逼得別無選擇,希翼加入軍隊混口飯吃。過度擁塞導致人人滿腹怨氣,推撞中接連傳出咒罵。

後方哄嚷得不可開交,前方的人卻忙於吸引征兵官的注意,司空見慣的軍官心無旁鶩。“名字?”

“達雷。”一個強壯的大漢排在了前頭。

“有無犯罪史?以前是乾什麼的?”

“沒有,我是鐵匠。”

掃了一眼體格判定初審合格,軍官潦草的登記了身份,“去那邊身體檢查。”

鐵匠的成功激勵了後方的人群,愈加沸騰起來,接二連三的報上名字。瘦弱者被毫不留情的剔掉,再厚的衣服也擋不住征兵官挑剔的目光。

有條不紊的篩選持續進行,一些落選者不死心的糾纏,征兵官一概刻薄以對,“軍隊不是救濟所,隻要能打仗的人,想要飯去做乞丐,下一個!”

不斷有人被涮下去,長長的隊伍絲毫不見縮短,隊列中擠著一個俊美的少年,在一堆臭哄哄的粗漢中格外醒目,仿佛對周圍嘲笑的視線毫無感覺,異常安靜的等待。隊末一名壯碩的男人不懷好意的挨近,仗恃著懸殊的體格意圖插隊,沒人看清少年做了什麼,隻一瞬,壯漢踉蹌的跌退,青白著臉瞪了半天,悻悻的回到了隊尾。

輪到少年,忙碌的征兵官頭也不抬。▲思▲兔▲在▲線▲閱▲讀▲

“名字。”

“修納。”

“有無犯罪史?以前是乾什麼的?”

“沒有,傭工。”

征兵官抬頭一瞥,愕然脫口。“開什麼玩笑,小鬼也來應聘,滾一邊去。”

人群爆出了哄笑,紛紛嘲弄。“滾開小子,去找媽媽哭吧。”

“毛沒長齊就敢跟人搶。”

“就那小個頭,還沒槍高呢。”

嘩然哄笑中少年依然堅持。“我符合規定的年紀,這是身份證明。”

規定的年齡是十七,少年看來最多十五,征兵官一口拒絕。“回家吧小子,軍隊不要你這樣的,多吃幾年飯,胳膊能拿起槍再說吧。”

人群再次哄笑,一聲突如其來的痛叫轉移了人們的注意,

在少年處碰壁的壯漢再度插隊,毆傷了一個倒黴鬼,順利擠進了前列。

“如果我贏了他?”少年突然開口。

“憑力氣決不可能,少玩些奸滑的小把戲,我確定……”

征兵官輕蔑的話還沒說完,少年像一隻靈巧的獵鷹翻出去,落在得意洋洋的壯漢麵前。周圍的人眼前一花,壯漢被一記重踹踢出去,飛越兩三個人撞地昏厥過去,龐大的身軀揚起了一陣灰塵。

一片寂靜中少年走回來,一翻腕奪過了征兵官的佩槍,砰然一聲槍響,人群驚嘩的退開,空出了一個大圈。

垂下的槍口冒著煙,百米外的鍾樓上落下了一隻鴿子。

遞還槍,少年的眼眸定在征兵官臉上,森然令人生畏。“還要什麼條件?”

目瞪口呆了半晌,征兵官遞過了表格。

新兵訓練相當辛苦。

老兵的壓迫欺辱數不勝數,每個人都憋了一肚子氣,唯有修納對各種難以負荷的操練甘之如飴。他已經很強,仍在抓住一切機會讓自己更強。

鐵匠達雷近乎虛脫,長時間的負重奔跑耗盡了體力,黝黑的麵孔變為汗淋淋的蒼白。抵達終點時,隊伍裡隻剩十分之一的人能勉強站立,看熱鬧的老兵在一旁嘲笑,對例行下馬威樂此不疲。

扔下沉重的背包,達雷扶著膝蓋喘氣,無意聽見三個老兵的低議,不懷好意的眼神正盯著緩步消解疲倦的修納。發現達雷的視線,其中一人比了個下流的威脅手勢,依然肆無忌憚的談笑。

顯然那小子過於精致的麵孔引起了某些邪念,達雷皺了皺眉。

幾周訓練相處下來,他知道瘦弱的修納耐力極佳,但老兵的惡意侵擾又是另一回事,禁不住找了個機會私下提醒。“修納?”

正排隊打餐的少年無表情的回頭。

“小心一點,最近可能有人找碴。”達雷聲音很低,並不想給自己惹上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