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1 / 1)

薔薇之名 紫微流年 4302 字 6個月前

。”

“名字?”

“菲戈。”

冰一般的綠眸停了一瞬,空氣仿佛靜止了。

公爵彈了彈指,外圍的軍隊後撤三十米,隻留下內層的親衛。“說出你的條件。”

“停止對貧民區的屠殺,放我的同伴走。”菲戈的目光冷定而堅毅。

“停火不可能,交出人質,我放其他人離開。”公爵淡漠的臉像在瞧一具屍體。“你必須死。”

“我隨你處置,但必須停止殺戮,否則他一起陪葬。”刀尖壓緊了一絲,財政大臣的外衣上滲出明顯的血漬,恐懼和疼痛令俘虜汗如漿出。

林毅臣負手盯了片刻,意外的點頭。“我答應,反正已清理得差不多。”

一枚煙火飛向天空,爆裂後釋出醒目的綠煙。這無疑是約定的密令,遠方的炮聲隨之終止,突然而至的寂靜讓場麵愈加僵窒。

“什麼意思!他們……都死了?”肖恩激得雙眼通紅。“你到底殺了多少人!”

公爵浮出輕蔑的笑。“肖恩?或許你能好運的活到親眼見證戰果,我不怎麼想殺你,但願所有的臭蟲都和你一樣蠢。”

“你這個屠夫,瘋子,我詛咒你下地獄!”肖恩完全發狂,口不擇言的咒罵。“你不會有好下場,還有你女兒——堂堂公爵小姐被菲戈睡過,在貧民區被叛亂者壓在身下,那個像你一樣綠眼睛的婊1子——”

公爵的眼睛瞬間溢滿了殺意。

幾乎與此同時,肖恩踉蹌跌倒,咳出了兩顆沾血的牙。

這一記重拳來自菲戈,他拋下了人質,凶猛的一擊讓肖恩險些昏死。

秦洛臉色鐵青,正要開口,公爵換了個手勢,轟然齊射的子彈尖嘯而出。

菲戈揪住肖恩翻滾,躲過了第一波槍擊,子彈嵌入地麵激起了塵土,平坦的地麵突然開裂,崩裂的大坑吞噬了無力逃跑的俘虜和叛亂者。

坑不深,底下卻是復雜的礦道,敵人逃入了井道,追趕的士兵被埋伏在礦道內的叛亂者狙擊,稍一阻窒,錯綜復雜的暗道已掩沒了敵人的身影。

“將軍,請謹慎行事,那位大人還在敵人手中。”秦洛鐵青著臉壓低聲音,話語急促。

“你錯了。”林毅臣冷戾無情的眼眸殺機翻湧,令人不寒而栗。“他被叛亂者挾持,意外身亡。”

“將軍!請容我冒昧提醒,財政大臣身份特殊,死在休瓦極可能引起攻訐,或許會損害您的聲譽!”

“休瓦叛亂積年已久,這一犧牲換來帝國重鎮的安寧,陛下會理解。”公爵聲冷如冰。

復雜的路線令士兵難以追蹤,也讓林公爵耗掉了最後一絲耐心。“撤回士兵,把新研製的磷彈抬上來,趁老鼠沒逃遠,將它們徹底埋葬。”

“將軍!這樣做被您的政敵知曉將不堪設想,我願帶一隊士兵進行全麵搜捕,救出財政大臣,相信適當的說服能讓他獲救後謹言慎行,以免您將來在議會上受小人非難。”

秦洛焦灼的勸讕極其懇切,但並不足以改變林公爵的決定。

“上校想的很周到,但我喜歡省事點的做法。”秦洛還要再說,公爵已大步走開。“不必再說,這是命令。”

秦洛定在原地,臉色難看到極點。

幽黑的礦道內隻有沉重的喘熄和心跳。

“……菲戈……”絲絲吸氣中有人開口,夾著因劇痛抽搐的急喘。“我又把事情搞糟了……對嗎?”

菲戈沒有回答,緊壓住肖恩肋間不斷溢血的傷口。

奔逃時肖恩中了槍,傷口位置不佳又失血太多,氣息已經很微弱。或許僅有在這個時候,少年才會褪去強橫固執的任性,脆弱的自我懷疑。

“是我的錯……他們都死了……”死神徘徊在肖恩身畔,喑弱的自責模糊不清。

“是我的錯,我沒有像答應你父親的那樣照顧你。”事情至此,責備不再有任何意義。

“你一向我行我素,可黛碧、喬芙喜歡你……所有人都重視相信你,憑什麼……”肖恩喃喃自語,越來越衰弱。“在你眼裡我隻是找麻煩的小孩……我想我有點嫉妒……”

單調的滴落聲響在坑道,地下水和礦油積成了淺窪,濃重的血腥甚至壓過了礦油的臭味。

這是一處毫無出路的死礦,礦外有數不清的敵人圍困,已經到了絕境。

“他要把我們都殺了……”血湧上喉嚨,肖恩咳了一下,“我害了所有人……”

幾名幸存者在煙頭微明的星火中等待最後的時刻。

菲戈沉默的托著肖恩,少年低弱的聲音幾乎聽不清。

“……真希望有人能讓他下地獄,是我給了那魔鬼機會……對不起菲戈……我……不可原諒……”

汩汩淌出的鮮血逐漸冰冷,肖恩的聲音消失了。

菲戈正要低頭觸探他的頸脈,驚天地動的巨變忽然降臨,仿佛一枚無形的巨手撕裂了礦道,藍色的火光灼痛視野,世界轟然坍塌。

水牢

休瓦街頭的炮聲停了,硝煙散去,四分之一的城市夷為平地。

貧民區一片狼籍,房屋化成碎石,遍地屍骸,存活下來的人失聲哭泣,在血泊中翻找親人熟悉的麵孔,在血淋淋的屠戮中崩潰。

這場交鋒對軍方而言極為輕鬆。

首先是軍士喊話通令叛亂者交出失蹤的財政大臣,理所當然沒有得到回應,隨後步兵與炮兵交替前進,遇上抵抗或路障便以炮擊開路,猶如小刀切黃油般順利,以壓倒性的火力清理每一個死角,很快隻剩單方麵的屠殺。

城市裡大量屍體容易引起疫病,在穆法中將的指揮下,一具具屍骸被士兵清出,甩上馬車拖到城外焚燒掩埋,車行過的路麵鮮血淋淋,滲入了粗礪的石板,多年後仍有洗不去的暗紅。焚燒的黑煙遮蔽天空,日色半隱半現,像一個泣血的傷口懸在天際,昭示休瓦人不馴所付出的代價。

林伊蘭不曾參與,但從其他營隊士兵的談話中推想出境況的慘烈,恐懼和憂慮如巨石壓在心口,連日輾轉反側,愈加消瘦下去。

接到父親傳喚的指令,她幾乎失去了麵對的力氣。

當耳光摔過來時她沒能站穩,撞上了堅硬的桌角,溫熱的血自額角滑落,在精美的地毯上浸開。

耳畔嗡嗡響,辣痛的臉像要燒起來,眼前的東西似乎在搖晃,變得虛幻而遙遠。父親的臉模糊不清,定在遠方一動不動。這讓她略微清醒,站直了等待更可怕的風暴。

“我不懂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一字字的話語像冰又像火,猶如淬毒的劍。“你把自己變得那樣低賤,給林家帶來無盡的恥辱,更為了賤民背叛帝國,背叛軍隊,背叛你的父親!難道你的存在就是為了提醒我有多失敗,費盡心血竟然教養出這樣的女兒!”

血流到睫毛上,她閉了一下眼。

“我以為給了你足夠的教育,你卻為低等的欲望忘了自己是誰,像一個放蕩的娼婦,淪為賤民的笑柄,令整個家族蒙羞,是什麼蒙蔽了你的頭腦,讓你不知羞恥到這種境地……”

“他死了?”持續良久的怒罵過後,林伊蘭啞聲問。

毫不意外又一記耳光落在麻木的臉頰,這次她沒有跌倒,拭了下唇角溢出的血。“您……殺了他?”

“殺?”林毅臣怒極而冷笑。“我不殺他,死人不足以給你教訓,我讓他活著,這樣或許你能記久一點。”

“請放過他,我會做到您所命令的一切。”

“你不再有任何地方值得我期望。”

“我保證以後有所不同。”林伊蘭明知絕望,仍不得不懇求。

公爵冰冷的盯著她,按鈴召喚,副官應命而入。

“帶她去底層第三水牢。”冷峭的話語溢滿恨怒。“但願看過後能讓你略為清醒。”

基地的囚牢戒備森嚴,一層層往地下延伸,底層是最陰暗潮濕的一層。

條形巨石砌成的通道長滿青苔,不時有水從頂縫滲落,形成了一處處積水,黑暗的囚室一間間鐵門深鎖,鮮少有人能從這裡活著離開。↑思↑兔↑網↑

由於太深,地下滲出了礦油,林伊蘭腳下不時打滑,礦油的臭味薰得她幾欲嘔吐,聽著獄卒的述說,心漸漸沉入了冰海。

“……第三間的囚犯是叛亂者頭目,來的時候已經被爆炸燒傷全身,聽說用了一種新研製的武器,相當嚇人。日光會引起這可憐蟲火燒一樣的痛苦,唯有礦油的浸潤能讓他稍稍好過。不知為什麼留著他的命,他根本無法離開地牢,放出去也不可能生存,我敢打賭不是為審問,因為他沒法說話……”獄卒回頭好奇的打量,試探的詢問。“有人說財政大臣被他挾持,雖然沒死卻跟這家夥一樣慘,是不是真的?”

沒得到回答,獄卒有些失望,板著臉在一扇鐵門前停下,厚重的鑰匙打開銹鎖,拖拽出刺耳的聲響。

鐵門開了,窒息般的黑暗像一種有形的物質,濃重的壓迫著感官。背後的走廊映入微光,僅能照出門內一小塊汙髒油膩的地麵。

走了幾步,林伊蘭踏入了一處水窪,地勢從這裡低下去,形成了一處水牢。

“菲戈?”

寂靜的室內隻有回聲。

她試探的摸索,汙髒的礦油沾了一手,黑暗吞沒了所有光線,什麼也看不見。

獄卒耐不住底層的穢氣,避至上一層通道,林伊蘭從囚牢外拔下一根照亮的火把,重又走回去。

“菲戈?”

火把照亮的範圍極小,光線之外是一片頑固的黯影,壓得人難以呼吸。

“菲戈……”

林伊蘭眼中漾起淚,極力壓抑著啜泣,淚落入浮著厚厚油膜的水麵,甚至激不起一絲漣綺。

火映在黑沉沉的水上,成了一團模糊的倒影,接二連三的淚落下,影子忽然扭曲了一下。黑暗中有什麼物體慢慢接近,逐漸映現出輪廓。

那是個分辨不出形體的怪物,仿佛自地獄最深處浮現。

醜陋得像一截燒焦的木頭,焦黑的顱骨上嵌著一對眼睛,找不到一寸完好的皮膚。

林伊蘭僵住了,瞪著眼前的焦骸,無法開口,無法觸碰,甚至無法呼吸。

她不相信這是菲戈,但那雙復雜而又悲涼的眼,她絕不會認錯。

他看著她。

看她像一尊僵硬的石像,凝固成宿命的絕望。

沒有風的囚牢,隻有淚水跌落的微聲。

許久,他動了一下,伸出一截枯樹般的肢體。

或許這曾是一隻靈活而穩定的手,此刻卻變成斑駁焦爛的一團,再也看不出半分原先的痕跡。

林伊蘭無法移動分毫,眼睜睜看著它探近,接住了一滴墜落的淚。

不知過了多久,她用盡全部意誌,吸著氣握住了那隻不成形的手。

幽冷的地牢深處,傳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泣。

地牢出口沖出了一個纖細的身影。

臉頰淚痕斑斑,製服沾滿了髒汙的油漬,林伊蘭撲到角落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