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1 / 1)

,當然不會再留下說話,宋士俠端著碗哼一聲,扭身回去了,包蘭香衝她的背影呸了一口,氣哼哼也推門回家。

“呸……欺負人的潑貨!就她家,還炒雞蛋呢,雞毛她都舍不得吃。”

包蘭香嘀嘀咕咕罵,越想越覺著她的雞蛋像是被宋士俠偷了。

包蘭香罵罵咧咧一抬頭,隻見賀成一臉黑線站在門口,手裡還端著飯碗。

“我吃了。”

包蘭香愣是沒反應過來,本能問道:“什麼?”

“雞蛋,我吃了。”

賀成說完,端著碗轉身進去,坐回桌邊繼續吃飯。

包蘭香愣了愣,追進屋裡問道:“大成,你說什麼,雞蛋你吃了?”

“嗯。”

包蘭香還是有點懷疑耳朵,再次追問道:“你吃了,你真吃了?你怎麼吃的?”

“煮熟吃了。”

賀成說完,自顧自吃他的飯,一麵心裡直歎氣,到底多大的事情,不就三個雞蛋嗎。

飯桌上的氣氛變得有些異樣,包蘭香看看邵保魁,看看邵春來,三口人麵麵相覷,都有些搞不清狀況了。

半晌,包蘭香才壓不住嗓門叫道:“你都吃了?你……你在家偷雞蛋吃?”

賀成幾大口喝光碗裡的粥,把碗往桌上一放:“什麼叫偷?自己家裡的東西我還不能吃了?我餓!”丟下這一句,也吃飽了,站起來走人。

包蘭香愣愣看著他大步出去,氣急敗壞地一拍大腿:“我的娘哎……你說這個小爹,他今天怎麼回事啊?你看他衝我這個樣,哎呦……這是要氣死我呀!”

邵春來問道:“娘,你沒給他留飯呀?”

包蘭香說留了,留了一碗粥的,“你們可都瞧見了,他怎麼跟我說話呢!”

“吃吃吃,吃個屁呀,氣都氣飽了。”包蘭香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氣得直拍巴掌,“我真是上輩子欠他的,養了這麼個祖宗,你說我這是什麼命啊!”

“娘,不就幾個雞蛋嗎,吃都吃了,你跟他生氣又能怎樣。”

“那光是因為幾個雞蛋嗎,他在家躺屍一上午都沒人說他,現在又作妖。這孩子跟誰學的,怎麼還偷雞蛋吃呢。”

邵保魁在旁邊欲言又止,體貼地勸道:“他娘,你先吃飯吧,啥事也得先吃飯,你看飯都冷了。”

第6章

“呸,什麼東西,訛人訛到我頭上來了。”

宋士俠罵罵咧咧進了屋,一屁股坐在桌邊,開始講剛才的事情,“……什麼玩意兒,當我是好欺負的,瞎眼了她!”

薑老大父子三個吃著飯沒啥反應,薑雅卻徹底沒了食欲。

她給宋士俠碗裡添了一勺粥,勸道:“娘,您彆罵了,就這麼一點點小事,值當的嗎。”

“怎麼,我還怕她不成?”

不勸還好,這一勸宋士俠反倒來勁了,罵道:“就她包蘭香那個賤貨,誰還不知道她呀,我看她就是想找事兒,上回她家的雞吃了我的菜,把咱家那菠菜苗給糟蹋一大片,我跟她計較了嗎?我說她幾句她還跟我吵吵,我還沒讓她賠呢。誰知道她的雞怎麼回事兒,跟她一樣浪,關不住的貨,想當年她一個寡婦,有事沒事往我們家跑……”

“咳!”薑老大重重咳嗽了一聲,黑著臉盯了宋士俠一眼。

“怎麼地,還不讓我說了?我可沒說你跟她有什麼。” 宋士俠撇撇嘴,看向幾個兒女道,“你爹不是那樣的人。”

“你說話還能不能講究點了,誰是那樣的人,那你說說,誰是那樣人,嗯?”薑老大瞪了宋士俠一眼,筷子很是不滿地在碗上敲了一下,宋士俠沒再說下去了。

鄰居不和不罵雞,宋士俠和包蘭香這麼多年都不對盤。賀大成他爹和薑老大鄰居住著,可以說是光屁股一起長大的發小,賀大成他爹死了以後,包蘭香一個年輕寡婦帶著孩子,有時難免就會喊薑老大出個力、幫個忙之類的,薑老大自然也得儘心幫。

有一回賀大成深夜裡高燒驚厥,薑老大趕著生產隊的驢車連夜把娘倆送去鎮衛生院,又從衛生院轉去了更遠的縣醫院。薑老大總不能丟下包蘭香娘倆就自己回來,幫著忙前忙後照應了兩天,結果回來後村裡竟起了謠言,說薑老大跟包蘭香如何如何了,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這種謠言一出,宋士俠心裡不舒服,包蘭香心裡也不舒服,宋士俠不舒服就給包蘭香臉色看,不許男人再幫忙,包蘭香則覺得宋士俠是欺負她寡婦人家……

一來二去兩個女人之間有了齷齪,彼此看不慣,天長日久兩家矛盾就越來越深,稍微有個火星就鬨翻臉了。

而邵保魁來了以後,薑老大看不慣這個招贅來的“後男人”,邵保魁似乎也對薑老大也有所猜忌防備。

反正薑雅記憶中,兩家人關係一直都不好,小時候宋士俠和包蘭香翻臉的時間多,說話的時間少,雞毛蒜皮,兩家人多少年都不和睦。

薑老大衝兒女們解釋了一句:“你們聽那些人胡扯,誰是那樣的人啊?那麼小的孩子高燒不退,燒得直抽抽,他爹就留下這一根獨苗,彆說是咱家鄰居,換了誰也不能不管吧。”

薑雅記憶中也聽宋士俠嘮叨過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她揣摩著,宋士俠也不是真相信薑老大跟包蘭香有什麼,大概是薑老大的態度,在這種事情上沒能好好安撫自家老婆,讓宋士俠心裡窩了怨懟。

薑老大在兒女麵前是很注重形象的,可也確實大男子主義。宋士俠那些怨氣在他看來純屬無理取鬨。

“爹,我有個問題,”薑雅說,“他爺爺奶奶不是還在嗎,孫子生病了也不管?”

“不是那麼回事兒。”薑老大道,“他奶奶,在他大伯犧牲的時候就病倒了,病病歪歪好幾年,他爹再一出事,沒撐兩個月就去世了,他爺爺接二連三的,身體早不行了,也沒能多活幾年。要說姓賀的本家近房也不少,應該幫,可那回小孩病得急,大半夜的,咱家不是離得近嗎。”

“恐怕也就是那回發燒,賀大成腦子燒壞了。小時候看著聰明活潑的一個孩子。”薑老大一聲歎氣。

宋士俠說:“其實一開始也還沒那麼傻,出院回來的時候,看見我還主動喊嬸嬸呢,後來就越來越不正常了,一天到晚悶不吭聲的,見人就躲,跟個小耗子似的,光想藏起來。他越這樣,包蘭香和邵保魁也不讓他出來,麵上說怕他出事,怕有人欺負他,整天把他關在家裡。”

“爹,那時候賀大成幾歲呀?”薑雅問。~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四歲不到。也就那回生病,讓包蘭香下定決心再找個男人,兩個月後邵保魁就來了。”

“一年後就生了邵春來,比你還大了三個月,那以後包蘭香的心思慢慢就都到小兒子身上了。要說包蘭香小時候其實很疼賀大成的,可是有啥法子呀,養個傻子,不中用,指望不上他。”宋士俠說。

“他爺爺奶奶再一死,誰還能護著他。”

飯桌上一時隻剩下唏哩呼嚕地喝粥聲,薑雅趁機起了個話頭,問道:“爹,賀大成他親爹當年是怎麼死的呀,我好像聽人說,是被炸死的?”

“修水庫,工地放炮出了事,炸死的。”薑老大提起當年的事不禁唏噓,他親眼看著的,工地上自製的土|雷|管,剛點火就突然炸了,賀大成他爹跑不及,轟的一聲,當場就沒了。

薑老大道:“年紀輕輕,可惜了。賀大成他親爹可是個不錯的人,細高挑,一表人才,你看賀大成長得就隨了他爹,單看外表好樣的,可惜是個傻子。他爹當年可是個利落能乾的人,頭腦夠用,要不也不能選到工地的青年突擊隊,叫他去點炮。”

宋士俠插了一句:“可惜命短,老婆孩子帶家產,白白便宜了後男人!”

薑雅趁機問:“那他現在這個後爹又是怎麼來的,按理不是他娘改嫁過去嗎?”

宋士俠說:“家裡沒人了唄。賀大成他爹是獨子,他爹一死又剩他一根獨苗,他家有房子還有撫恤,包蘭香就坐產招夫了。邵保魁呢老光棍一個,比包蘭香大十幾歲,窮得叮當響,他是早年跟著他爹逃荒來的外鄉人,又沒有根基,就跟包蘭香搭上線了,上趕著招給她。”

薑老大:“你知道什麼呀,當年那些事情你就是聽旁人說。坐產招夫這種事,哪是包蘭香自己說了算的。當年賀大成的爺爺還在呢,他爺爺點了頭的。他爺爺不點頭,老賀家本家近房不可能容他。”

“我怎麼不知道了?他爹但凡還有個親兄弟姐妹,也輪不到她包蘭香坐產招夫。”宋士俠說,“邵保魁嘴好,會哄女人,邵保魁那時候見天跑來找包蘭香,村裡誰不知道呀,我都親眼撞見過。”

這話提起來就遠了。

薑老大道:“賀大成他爹上邊還有個哥哥,就是賀大成的大伯,52年的時候抗|美援|朝犧牲了,那人要是活著,這會兒指不定也是什麼大乾部了,賀大成哪能落到這樣。”

宋士俠說:“以前他爺爺奶奶還在的時候,逢年過節公社、生產隊還來慰問呢,他們家有軍烈屬照顧的,不過他爺爺奶奶一過世,包蘭香和賀大成就算不上了。”

這個薑雅倒是知道一點,老賀家是烈屬,生產隊裡聽說過。

“爹,後來呢?”

“後來,他大伯犧牲後,部隊給了一筆撫恤金。結果剛過沒幾年,58年賀大成他爹又出了事,公社來人安撫,問他爺爺有什麼要求。賀大成他爺爺是個精明人,知道錢在手裡擱不住,孫子太小也不能安排工作,就提出讓生產隊幫他建房子,生產隊出工出人、采石頭,他拿撫恤金的錢買了木料什麼的,就是現在他家這個房子,當時在村裡算是頂好的房子了,連房頂都用木板鋪的。你看村裡房子都是土坯的,茅草屋,他家是村裡第一個石頭磚瓦房。”

“賀大成他爹死了以後,他娘年紀輕輕反正也守不住,他爺爺就說她改嫁可以,但是唯一的孫子肯定不能讓她帶走。賀大成那會兒才兩歲,包蘭香舍不得孩子,賀家日子也好過,起碼餓不著,那幾年多少人挨餓呀他家也沒餓著人。再加上他爺爺年紀也大了,恐怕等不到賀大成養大成人,老的小的無依靠,包蘭香熬了一兩年不願意走,包蘭香的娘家提出讓包蘭香招夫養子,賀大成的爺爺就答應了。”

“那時候農村鰥寡光棍的多,賀家家庭各方麵都過得去,包蘭香長得也不差,才二十來歲,願意招贅的人可不少呢,村裡人起初想撮合賀家本家近房的一個光棍,說反正還是姓賀的,就當本家侄子過繼了,對雙方都好,結果包蘭香偏偏看上邵保魁了。賀大成他爺爺就提出兩個條件,一是孫子不能改姓,永遠是賀家子孫;二這房子是他留給孫子的,將來要給孫子娶媳婦成家用。邵保魁則承諾把孩子撫養長大,給二老養老送終。當時請了村長和賀家老長輩做見證。”

“可惜你看看賀大成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