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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子,這都二十四了,怕是要注定打光棍嘍。包蘭香如今有小兒子呢,心思就不在大兒子身上,已經忙著張羅給邵春來娶媳婦了。”宋士俠接著感歎道,“老賀家這香火怕是要斷了。”

薑雅說:“我看賀大成也不是多傻呀,長得好不說,那人家生產隊乾活都能掙到10個工分呢,咱家豐產也才記8個工分吧。”

薑豐產抬頭抗議:“二姐,那能這麼比嗎,你等我二十啷當歲,我也能掙10個工分,我掙12個工分給你瞧瞧。”

薑雅嗤之,生產隊乾重活的壯年勞力也就9到10分,12個工分,隻有農忙時候領頭扛大活、加班加點才會記12分,統共那幾個人,一年下來也沒有幾回。

宋士俠說:“咱家豐產還沒滿十八呢,隊長不給他算成年勞力。賀大成掙10個工分有什麼用,十裡八村誰還不知道他傻呀,不中用,人家姑娘找婆家,指望男人頂門立戶的,指望他什麼?”

“都是命啊。”薑老大感歎,“這要是他爹、他爺爺還在,拚了命也得想法子給他娶個媳婦吧?那就是娶個瞎眼、瘸腿的,也能成個家。”

薑雅心說這回好了,他不光著急娶媳婦,還打算娶你閨女呢。

第7章

一家人飯後收拾一下,聽到銅鑼聲又響了,趕緊出門去上工。

薑老大帶著兩個兒子先走,薑雅跟在宋士俠隨後出來,一出門便看到隔壁邵保魁和包蘭香出來了。

仇人相見,包蘭香翻了個白眼,宋士俠則扭臉吐了一口唾沫。

“呸!”

宋士俠鎖好門快步往前趕上,刻意跟包蘭香拉開距離,薑雅便默默地扛著鋤頭跟上。

薑雅不禁有些好奇,賀成跟他便宜的“親媽後爹”在一起會是個什麼情形?她扭頭看了看,邵春來之後,賀成終於最後一個出來了,自顧自出門就走。邵春來則立在門邊等他出來,鎖好門小跑追上邵保魁。

薑雅瞟了一眼賀成,這貨肩頭扛著一把鐵鍬,破棉襖、鍋蓋頭,不急不慢地綴在最後,樣子還挺悠哉的,見她看過來,便眨眨眼睛拋了個風騷的%e5%aa%9a眼兒。

沒眼看了,薑雅嫌棄加告誡的目光在他臉上一頓,便轉回頭專心走路。

“薑家這二姑娘長得可不差,比你小三個月。”邵保魁瞅著薑雅的背影說,“是不是在看你?”

“眼高,名聲不好,脾氣還難伺候。”邵春來說,“給她大姐引的,一心想攀高枝嫁城裡人。”

邵保魁哦了一聲,就沒再提這茬兒。

“爹,你看他……”邵春來回頭瞥了賀成一眼,眼神示意了一下說,“他今天是不是有什麼不一樣,我總覺得他哪裡怪怪的。”

“哪裡怪?”

邵春來琢磨著早晨的事情,還有剛才的事,這傻子平常三腳踹不出個屁來,今天似乎說了好幾句的話,說話利索了,還不止一次跟包蘭香頂嘴。

“……他還偷雞蛋吃,可從來沒有過的事兒。”

邵保魁臉色頓了頓,囑咐道:“偷雞蛋吃這種事情不要往外說,傳出去不好聽,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家裡怎麼虧待他了呢。他有什麼事,你娘自己跟人說就罷了,從你嘴裡說出去不好。”

“我知道。”邵春來說。

父子兩個低聲交談幾句,巷子裡彙入了其他村民,便沒再說下去了,邵保魁快步趕上包蘭香。

集中點在村頭的路口,皂角樹下一口老井,先到的婦女在井台上坐了一圈兒,還有背著孩子的,隨著人流彙聚,嘻嘻哈哈一片閒聊聲。

“二丫也來上工啦,家裡活兒乾完了?”

“嗐,乾完了。她爹嫌一過年家裡事多,反正也不是大農忙,叫她在家好好收拾收拾。”宋士俠說。

薑雅則抿嘴笑笑,乖巧地叫了一聲嬸子。

“行啦,彆瞞著了。”薑二嬸笑著說,“是不是收拾打掃洗衣裳,預備著好相親了?我可聽說了,老四家的要給她介紹一個城裡當工人的呢,這下可好了,你家兩個閨女都嫁進城裡,你家更拽了,你就隻等著享福吧。”

“嗐,你從哪聽來的,”宋士俠道,“她四嬸也就隨口那麼一說,兩頭都還沒見話呢。”

薑雅心說,謝謝了,我自己都還不知道。

這時包蘭香一家也過來了,薑二嬸努努嘴笑道:“你瞅瞅,人家兩口子多好,肩並肩來了。哪像我家那口子呀,走在外頭恨不得離我八丈遠。”

這話大約有些九曲十八彎的意思,她說話的嗓門不低,包蘭香卻顯然沒有太多心思跟她調侃說笑,沒聽見似的,故意撇開的目光從宋士俠身上略過,扯起笑臉跟旁邊的人打招呼。

“大成娘來了?”

“來了。表嬸兒你們都來了呀。”

“你家大成也來了呀,”瞅見遠遠綴在後頭的賀大成,有人便問了一句,“大成好了嗎,上午不是說病了?”

“也沒什麼,好了,就來上工了。”包蘭香含糊一句。

見她不太想說的樣子,那婦女反而關心上了,追問道:“這孩子是怎麼了,可憐見的,又生什麼病啊?”

“也不知怎麼的,又犯病。”包蘭香歎氣。

“呦,到底怎麼啦?”

包蘭香欲言又止,又歎了口氣。邵保魁後腳走過來,說道:“其實也沒啥,這孩子就說有點,頭疼……真沒事兒,我就是尋思讓他在家歇歇。”

剛過完年,開春上工頭一天,哪裡就累著了?見兩口子支支吾吾的樣子,反倒讓人咂摸出一點彆的味道來了,那傻子又乾什麼了,還是有什麼不能說的毛病?

人家不說,也就不好再問了,反正村裡誰不知道賀大成一個傻子,性子還孤僻古怪。

另一邊,邵春來跟幾個小青年也湊在一起說話,其中一個瞧著遠離人群的賀大成說:“你哥上午不會是在家裡偷懶的吧?”

“他要會偷懶,他就不是傻子了。”另一個人說。

這話引起一陣哄笑,青年們對人帥腦子傻的賀大成多少有些心態微妙,一個傻子卻長一副好相貌,愣把旁人都給比下去了,而且這傻子整天乾活跟個驢似的,隊長動不動拿他教訓人,青年們乾活滑頭或者太笨時,免不了就要被罵一句“你還不如賀大成呢”。

偏偏這傻子性子又悶又擰巴,你耍戲他他也沒啥反應,死人似的,這就有點無趣了。

哄笑聲中,邵春來一臉無奈地爭辯道:“你彆這麼說,我哥不傻,我哥真不傻。”

“對對,他不傻我傻。”那人說,“你還挺護著他的。”

跟賀成一樣,薑雅在姑娘堆裡人緣也沒多好,一來書中寫原主本來就挺極品的,不招人待見,二來麼,農村早婚早育是主流,這年代法定結婚年齡也才十八歲,以前跟她熟的姑娘們該嫁也都嫁出去了,剩下那些十四五六的小丫頭,大家不一起玩,原主不愛跟人家呆一起,而跟她同齡的那些小媳婦子,人家在一起聊小媳婦們的話題,她也插不上。

“行了行了,站好了站好了,那邊的小鬼也彆咋呼了。”隊長敲了兩下銅鑼,皺著眉頭喊,“都把嘴閉上,彆聒噪了,後來的我們不等了啊,算遲到了。”

“彆啊,隊長,我婆婆這就到了。”

“隊長叔,下午還乾南嶺那塊地啊?是不是得回去帶點水呀,那塊地沒水喝。”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隊長,能不能等我先上個茅廁?”

隊長嘴裡罵了句娘,把臉一板嗬斥道:“一個個的,懶驢上套,都趕緊的!”

男人們扛著農具走在前頭,婦女們紮堆在後,嘻嘻哈哈拖拖拉拉,一字長蛇陣似的往田裡去。南嶺那塊地還挺遠的,長蛇陣在田間蜿蜒穿過。

這時節小麥苗灰突突的還沒返青,田野裡更多的是大片土黃,冬季翻耕過的茬地裡滿是土塊,這就是他們今天的工作對象了。

砸土坷垃。男女老少一字排開,從嶺上往下,揮動農具把土坷垃砸碎,弄平整。

薑雅其實挺不能理解,為什麼非要把這些土坷垃一個一個砸碎。這種頭年翻耕過的土地,凍了一個冬天了,開春一場透雨,不用砸它也自己酥了,又鬆又軟,不帶一個硬土塊的。

可是轉念也能理解,不乾活,生產隊的廣大社員們豈不都閒著了?閒著沒事乾算怎麼回事啊,工分從哪裡來?

再說,你還怎麼跟人說,你人民公社鬥誌昂揚大搞農業生產?

反正農閒,活兒不急,要是麥收秋收的大忙時節,哪個社員不得出幾斤汗,可就不是這氣氛了。

薑雅一邊漫不經心地拎著鋤頭砸開大的土塊,一邊留意瞟了瞟賀成那邊,這夯貨不愧是第一次乾農活,居然拿了一把大鐵鍬來,鐵鍬乾這活不趁手,累人,賀成個子又高,長胳膊長腿的,就隻能揮起鐵鍬一下一下地拍。

恰巧賀成也朝她看過來,眼神交彙,賀成手上的鐵鍬一個嘚瑟,沒嘚瑟好,差點拍到自己的腳。

薑雅忍不住偷笑,隨手把兩條粗長的大辮子甩到身後,低頭乾活。

好在砸土坷垃也沒什麼技術含量,賀成默默保持著速度,跟其他人保持一致,一趟來回到了田頭,村民們不約而同都坐下了,歇歇。

老頭抽起了煙袋鍋,婦女們三三兩兩往東,而男人們則往西邊去,賀成一時沒弄明白人家乾什麼,索性起身跟著人家走,順便觀察熟悉一下周圍環境。等到了西邊水溝他明白了,田間沒廁所,一群男人原始狀態,對著水溝排排站……

賀成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初春空蕩蕩的田野,一望無際大平原,背後不遠就是紮堆說話的村民們,婦女們尖細的嗓門還隱約傳來。

賀成心裡實在彆扭了一下,便沿著水溝走遠些,水溝儘頭依舊是田埂,遠處有一片銀亮的水光,似乎是個池塘,賀成便悠閒往池塘那邊溜達過去。

跟賀成比,薑雅對這些早已經習以為常了,她到了田頭便熟練地把短鋤頭向下扣在地上,自己橫坐在鋤頭柄上,這樣屁股不用接觸地麵,能隔潮隔臟,也不用擔心蟲子螞蟻。

去東邊水溝解手的婦女們陸續回來,包蘭香坐在薑雅幾步遠的地方,跟幾個婦女紮堆說話。

薑雅留意聽了聽,包蘭香在拜托旁人給邵春來介紹對象。

邵春來找對象的事情多少有幾分尷尬,他上邊還有個賀大成沒結婚呢,先不提長幼有序,賀家的房子和家產,名義上來說可都是賀大成的。

“有合適的我肯定幫你物色。”被委托的劉三媳婦話題一轉,問道,“嫂子啊,就是你家這話吧,有點不太好說,那我給人家說媒,那人家女方肯定要問你家什麼條件、家裡幾間房吧?你家那宅子,是說開了給老二了,還是要給他另蓋一處宅子呀?”

包蘭香哪裡敢說開,她今天要敢公開說房子以後給邵春來了,村裡姓賀的本家近房們,就有人能來撕她的嘴。

“哪來的錢再蓋一處宅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