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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候,希瑞爾並沒有注意。

畢竟非洲素來就是貧窮混亂多疾病的代名詞。尤其是非洲中部,自然災害與政治動亂是橫在人脖子上的森鐵刀戟, 饑荒與傳染病則是潛伏在陰影裡的恐怖劊子手。每年都有數不儘的人由於各種原因死亡, 來自地球另一端的民不聊生可以讓任何文明社會的人群都毛骨悚然。剛果是非洲最窮的國家之一, 醫療衛生條件就不用說了,各種疾病都能在這裡找到繁衍的苗床, 但新的傳染病還是觸動了某些人道救援組織的神經,因為致死率實在有些高。

這種病毒傳染性極強,症狀為感染者體溫極具升高,且伴有全身不明原因的器官衰竭與內出血。因為人與靈長類動物都會傳染,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人懷疑是不是類似當年席卷剛果與蘇丹造成屍橫遍野生靈塗炭的埃博拉病毒的東西, 又亦或是變種,但埃博拉病毒其實並不易傳播, 隔離就能有效控製疫情, 這種病毒自身具備的超活性卻顯得非常不可思議——這讓它不僅不局限於血液□□與屍體傳播, 水、空氣甚至食物中都有可能藏有它的活性病毒。

在第一批趕過去的救援人員猝不及防死傷大半之後, 整個文明世界的人才大驚失色。

就像非洲大陸上任何一場傳染病肆虐造成的慘劇一樣,大批大批的黑人土著在痛苦掙紮中死亡, 因為傳染源與傳播方式的不確定, 救助工作展開得非常不順利,連重重防護的無國界醫生與救援人員們都極其小心翼翼,唯恐自己也被感染。

在發現低溫能叫病毒的活性降低之後,病毒樣本很快出現在各個實驗室的培養皿中。據分析, 普遍認為這種病毒最先是根植在剛果雨林中的,後來在靈長類野生動物體內繁衍變異,非洲人捕殺黑猩猩與猴子等傳統卒中讓病毒傳染到人類身上——埃博拉就是其中最為典型的一種——繁茂的熱帶雨林本身就是病毒、病菌的巨大存儲庫,而剛果有著非洲最大的雨林,其中潛藏的危險是人類難以想象的。

這種病毒暫時用剛果病毒代稱,而在人們發現動物身上的病毒與人類身上的病毒之間的症狀差異時,這種超活性病毒非常不穩定、容易根據個體變異的特性也被揭示出來了。它會在變異過程中自己吞噬自己,甚至自我消亡。大部分人鬆了口氣,然後又吊起一口氣。

總的來說,以現代醫學的技術來評估,剛果病毒在文明世界是完全可控的,且其生存的環境有限製——需要潮濕與高溫,這意味著它的傳播範圍有限,但在非洲……這就是災難了。

非洲大陸幾乎是剛果病毒最適宜的苗床,而且以其大部分地區極其不儘人意的衛生條件來說,疫情大規模爆發隻是個時間問題,人口的大量死亡會導致病毒進一步滋生,鑒於火化屍體不符合當地傳統文化,病毒的傳播會更為迅猛。

剛果病毒的畏寒與超活性意味著它雖然可控但很難研製出針對性極強的疫苗,而隻要身處非洲,哪怕是為數不多的衛生工作者與救援人員都有暴露在病毒麵前的危險……醫生護士也是惜命的——這幾乎是個死結。

除了英格蘭國內的事務外,希瑞爾敏[gǎn]的神經都投注在西班牙近來的新聞中,以至於在非洲的傳染疾病爆發事態嚴重時才猛然覺察到不對來。

他用不著思考就確定了罪魁禍首是誰,整個人都出離憤怒。

他可以忽略實驗室中的人體實驗,醫學的發展離不開這一步,且多得是銀貨兩訖自願獻身的實驗者,可這不意味著他能眼睜睜看著喪心病狂在人類社會中試驗病毒的事發生!

希瑞爾的正義感不是很高,與他無關的事他不會投注什麼關注度,可一旦牽扯到他在意的事物,他頗有種究根結底不死不休的態度。麥德林的恐怖襲擊觸動了他的神經,因為牽扯到尤利西斯,所以演變成了後來自由意誌的災難,這次的剛果病毒……希瑞爾很想保持理智,但腦袋還是嗡的一下,徹底炸了。

他早就知道羅奈爾德是個不能掌控的變態,他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遭的,羅奈爾德真的很危險——可這不是他抱著逃避與僥幸心理的理由。事態的發展出乎他的意料沒錯,但他明明有很多機會可以阻止!

之前並未給任何人透露他對羅奈爾德的殺意,但他的忌憚是羅奈爾德本人都清楚的。不過兩方既然可以心照不宣共處這麼長時間,便意味著在沒有越過底線的情況下,雙方能繼續保持平安無事的局麵。畢竟,亞特蘭蒂斯與梅提亞能為羅奈爾德提供穩定的研究環境,希瑞爾本人的身份地位明明白白彰顯出他的意見的重要性——他不對研究所的項目發表任何意見不代表他沒有脾氣。而羅奈爾德本人的超危險性,也預示了如果真正觸犯到他,有可能會導致的惡果。

基於這些,目前希瑞爾並不怕羅奈爾德會瘋狂到沒有理智。他親自殺到了海底實驗室:“停止!你的!實驗!——馬上!”

身穿白大褂在實驗室裡忙得神魂顛倒昏天黑地的某個變態,甚至要看了他好一會兒才辨認出來這是誰:“……哪一項?”

希瑞爾冷笑:“你在非洲的實驗!”

蔚藍的眼睛閃動著異常神經質的光芒,那種笑意帶著叫人毛骨悚然的意味深長,話語卻應答得毫不猶豫:“好啊。”

希瑞爾默了下。

“你知道嗎,這簡直是神的造物!”羅奈爾德幾乎是用拖的將他帶到了顯微鏡麵前,某種發自內心的狂熱叫他的手也在抖,“看看,看看!多麼神奇!”

而他並不能看懂這些病毒……

麵無表情且有些發懵地看著這個瘋狂科學家手舞足蹈地衝他講了一大堆專有名詞專業術語,一個勁兒地向他展示這有多麼神奇多麼不可思議,而他則像個智障一樣保持著空白的表情。一邊聽一邊思考對策。

在搞明白羅奈爾德選擇非洲投放病毒是想多點活體實驗皿,順便看看病毒在大規模個體中能產生怎樣奇特的變異,大致就能想明白他為什麼毫不猶豫就答應終止實驗了——因為他的實驗體已經搞得足夠多了。

剛果病毒是經過特殊處理的,犧牲本身的穩定性與繁殖能力選擇了超活性與殺傷力。羅奈爾德手裡現在有無數的活體樣本……在此基礎上他的研究最後會到達怎樣的程度,希瑞爾根本無法想象。一個毫無敬畏之心的男人。一個在他手上出現生化危機希瑞爾都覺得可以理解的瘋子。

“我無意打擾你與你的小寵物相處的美好時間。”在羅奈爾德的講解終於告一段落的時候,希瑞爾慢慢道——冰藍的眼瞳在情緒蘊沉到極致的時候,有種類似於銀灰的冷酷光芒——“但你必須清楚,你是人,你必須遵守人類社會的某些守則。”

他說:“我不想再看到類似的情況了。”

瘋子用一雙充滿神經質的眼睛看了他半晌,然後露出一種詭異的笑:“如果這是你的意願的話。”

羅奈爾德的承諾希瑞爾半個字都不信,但他沒有辦法。維持現狀也許會導致不可控製的後果,但打碎現在的局麵就百分百放出深淵惡魔。沒有人能控製羅奈爾德,除了他自己,這就是最糟糕的事。

希瑞爾去找阿什詢問的路上,遇到一群年輕的助手。狹窄的通道,擦肩而過後希瑞爾的手心裡就多了一個芯片……饒是他,臉上的表情都茫然了一兩秒,捏緊了不知道是誰塞過來的東西,但他沒有扭頭,繼續往前走。

大致了解一番目前的研究課題,聽了些有關於剛果病毒的研究報告,他本人對此毫無興趣,勉強聽了一耳朵就頭昏腦漲地宣告投降。算了還是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尤利西斯已經不在被轉送到梅提亞去了……如果他還在,希瑞爾也是不打算見他的,他甚至沒有去查看尤利西斯在這裡留下的醫療檔案。

那奇怪的芯片被希瑞爾隨手放進口袋,然後他就離開了海底實驗室。

亞特蘭的安保與監控做得異常嚴密,又是在海底,人員的流通與考察又極度苛刻,被帶進來無一不經過重重篩查,更遑論被帶出去的東西。但有誰會檢查老板呢?

希瑞爾本人來此的次數就少得可憐,作為老板,他實則並沒有關心這個實驗室的一切,完全的自由度,純粹的放任,亞特蘭方麵也就拿他當個吉祥物一樣對待。所以希瑞爾也很好奇,有誰會在他身上放東西。

等他回到英格蘭,讓灰鷂幫忙讀取了芯片中的內容之後……

“薔薇的加密手段。”灰鷂麵無表情道。

“不能讀?”

“……不,並不十分難,”灰鷂慢吞吞道,“但破解需要時間。”說完又補充,“還要有專業人士。”⊙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很好,他知道這裡麵是什麼了,也知道是誰給他的這個東西了。

茉莉到底是怎麼混進亞特蘭的?簡直匪夷所思。

芯片裡的東西不出意外是她能接觸到的有關迷島病毒的所有信息——迷島病毒才是剛果病毒的原型。這個聰明的女人早就已經看清希瑞爾與他手下實驗室之間的關係,知道這個名義上的老板實則接觸不了核心的研究資料——哪怕能拿到手,真實度也有待考察。所以乾脆利落給了他一種選項。

希瑞爾思來想去,還是選擇聯絡藍斯。

——“我送你一份資料。”

自私

希瑞爾並沒有放鬆警惕。

直覺這種東西有時候是庸人自擾杞人憂天, 但有時候它又帶著過分嚴峻而敏銳的目光。一個念頭出現在腦海裡,如果你不能想出足夠的理由反駁它,那它就很有把握說服你它是正確的, 且隨著時間的增長越發根深蒂固地盤踞在你的認知中。

尤利西斯的人生會有怎樣的走向?羅奈爾德會如何進行他的實驗?那些他做得最壞的打算的幾率真的很低嗎?就像不知道何時會爆的炸-彈, 隨時蠢蠢欲動, 沒有休止。

倘若所謂的未雨綢繆一了百了是先下手為強與斬草除根的話,希瑞爾很明確地知曉自己正在犯錯誤, 可這又如何呢,他根本下不了決心,既然不能改變,也隻能暗自糾結。

於是灰鷂發現這位閣下近來手裡翻的書變成了某些心理學與哲學的著作,晦澀的德文與拉丁文能看得人頭大, 大約也覺得這位或許最近是壓力大了點,排解排解焦躁情緒也是應該的。想想, 有些人也確實是難懂了點, 你看他端得是外表止水無波沉著冷靜, 哪看得出內心是否波瀾壯闊天崩地裂?

謹慎的性格讓他裝沒看見, 但是凱裡不知為何跑了趟英格蘭,這兩位在對話的時候, 進去本來要彙報事物的灰鷂在旁邊聽了半耳朵。

凱裡倒不是因為剛果病毒事件來尋他的, 隻是因為大半年沒見希瑞爾,有些事務需要跟他彙報下而已,當然英格蘭目前的狀況他也得適當了解一下——雖然清楚迷島到底是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