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妙妙,”董氏神情一正,叮囑道:“你要知道,小時候的那種好,跟現在的這種好,是不一樣的。”
妙妙杏眼半合,眼睫輕輕垂下,含羞道:“阿娘放心,我明白的。”
她好些日子沒能歸家,這幾日接連趕路,自然辛苦,董氏怕累著女兒,剛一回府,便催著她去歇下,等晚飯時候再說話。
妙妙今年十四歲,及笄在即,以後怕是不會再有機會遠離金陵,畢竟魏國公府也得顧及到宮裡的態度。
皇帝比妙妙年長十六歲,現下已是而立之年,後宮空置,膝下竟無一兒半女,為子嗣計,隻怕也不會繼續拖下去,成婚近在眼前。
儲位未定,皇嗣未繼,最近兩年,朝臣們已經催得很急了。
魏國公府猜的一點兒不錯,事實上,皇帝的確已經在準備立後事宜,隻是不好貿然降旨,等到妙妙點頭,才好落下。
他留在宣室殿,親自盯著宮人們收拾準備,另一頭便吩咐人登門,接小妻子入宮一敘。
既然是去接人,隨隨便便派個內侍去,自然沒有分量。
——往魏國公府去的人是陳慶,皇帝用慣了的內侍總管。
陳慶眼見皇帝這幾日摩拳擦掌,忙上忙下,便知道他是打算將魏家小娘子留下住一陣子,等閒沒有輕易放人的意思,隻是當著魏國公夫婦的麵,這事兒卻不好提。
人家姑娘才回家呢,去宮裡走一趟還沒什麼,過去久住,才不會情願呢。
這也是皇帝叫彆人去請,而沒有自己過去的原因。
陳慶同魏國公喝了盞茶,終於還是沒將皇帝打算叫小娘子留宿的事兒說出來,隻推說是見一見,說會兒話,這才叫魏國公信了幾分,吩咐人去叫妙妙來,隨同內侍一道入宮。
妙妙在宣室殿住了幾年,同陳慶也極相熟,見麵之後說了會兒話,倒不拘束。
“陛下早就吩咐人備了糕點%e4%b9%b3茶,隻等著小娘子過去,”隔著車簾,陳慶向她道:“保管都是您喜歡的。”
馬車進了宮門,速度愈發慢了,妙妙悄悄掀開一條細縫去看,見仍舊是舊時光景,心中不覺平靜下來,隻是等到了宣室殿前,望見站在那兒等她的那人,心思卻忽的亂了。
日光明亮,照的四下一片亮堂,可不知怎麼,她卻覺周遭一片朦朧,隻有他所在的那方天地熠熠生輝。
那樣耀眼。
站在原地,妙妙的腳步,不自覺停了。
皇帝大步到她近前去,徑直去捉住她掩在衣袖下的手,語氣卻輕柔,似是情人間的呢喃:“妙妙?”
妙妙畢竟不是小孩子了,聘聘婷婷的妙齡少女,正是愛臉紅的時候,趕忙將手抽回,卻未能如願,到最後,隻輕輕“嗯”了一聲。
皇帝最了解小貓兒的心性,倒沒有急著說什麼,牽著她的手,唇畔含笑,一路進了內殿。
宣室殿裡侍奉的內侍宮人,妙妙多半都是認識的,可就是因為認識,才更覺得不好意思。
皇帝自己臉皮厚,倒不覺得有什麼,叫小姑娘在椅上坐下,便吩咐認呈她喜歡的點心與牛%e4%b9%b3茶來投喂,坐在一邊兒看著她吃,一臉的慈眉善目。
妙妙生的像母親多些,眉目半開,仿佛是朵半開的玉蘭花,香氣清幽,那雙明%e5%aa%9a杏眼抬起時,當真勾人心弦。
看一眼麵前那幾碟子精致點心,她忽然想起小時候來了,看皇帝一眼,重又低下頭去:“妙妙不是小孩子了,才不會跟小時候一樣貪吃呢。”
這話一說出來,侍奉在周遭的內侍宮人都有些變色,有些擔憂的看她一眼,卻也沒敢做聲。
為了迎魏國公府的小娘子入宮,皇帝早早便吩咐人開始準備,事無巨細,不能再仔細半分,哪知小娘子剛過來,便這樣不給情麵,連吃都沒吃,就給否定了。
他們對於皇帝的印象,是這些年來穩定朝綱,征伐四夷,殺伐決斷的強權君主,不免心下惶恐,但妙妙對於皇帝的印象,卻是投喂她糖果點心,還會梳小辮的英俊小哥哥,當然不會怕了。
皇帝對著自己的小妻子,永遠有最好的耐心,送過去的小點心被拒絕了,也沒有流露半分不悅之意,隻是順著她的話,含笑問道:“小時候喜歡吃的東西,現在長大了,就不是那麼喜歡了,是不是?”
妙妙看得出周遭宮人內侍神色異樣,猜想皇帝大概為此準備了許久,暗自後悔自己方才推拒,現下聽他再問,不免猶疑起來。
皇帝握住她纖手的手掌卻用了幾分力氣,溫和而固執的道:“妙妙是好孩子,要說實話。”
小姑娘看他一看,見他目光真摯,終於直言道:“嗯,人的口味是會變的。”
“原來如此。”皇帝若有所思。
妙妙正拿那雙杏眼看著他,想要出言安慰,卻聽他開口了。
“小時候喜歡的點心,現在不是那麼喜歡了,那小哥哥呢?”
皇帝深深看著她,徐徐道:“小時候喜歡小哥哥,現在——還喜歡嗎?”
☆、第49章 睡覺
小時候喜歡小哥哥, 現在還喜歡嗎?
妙妙從沒想過, 他會這樣開誠布公,毫無掩飾, 徑自問了出來。
隻是,她卻不知道應該如何作答。
說是喜歡, 更多的卻是兒時的親近與朦朧的好感, 可若說是不喜歡, 臉紅心動, 卻也是真真的。
“喜不喜歡?”皇帝耐心的等了一會兒,見她並不言語, 方才輕輕催問:“妙妙?”
“我……我也不清楚, ”妙妙有些無措,猶豫一會兒,道:“小哥哥呢, 喜歡妙妙嗎?”
皇帝定定看著她的眼睛, 卻將她手掌握住, 送到自己唇邊去, 輕輕%e5%90%bb了一%e5%90%bb:“你覺得呢?”
凝神想了想,他笑了一笑, 再次低下頭, 又親了一下。
妙妙呆了一下,不受控製的臉紅起來。
哪有他這樣的, 既無媒妁之言, 也無父母之名, 就這樣……親近。
“小哥哥彆這樣,”她輕輕道:“叫人看見,多不好。”
“好好好,朕都聽妙妙的。”皇帝盯著她笑,說著便擺擺手,示意周遭宮人內侍退下,又問她:“現在沒人了,是不是可以這樣那樣了?”
要是到了這會兒,妙妙都沒看出他是在同自己玩笑,那就是真的呆了,恨恨的彆過臉去,氣鼓鼓道:“小哥哥變壞了,故意欺負妙妙!”
皇帝最喜歡小姑娘臉紅紅的模樣了,連狼尾巴都顧不得收起,便湊過去調笑:“你小時候都是怎麼欺負朕的,全都忘了?”
“才沒有,”妙妙委屈道:“我這麼乖,怎麼會欺負人?”
“好吧,那咱們就慢慢數,”皇帝也有耐心,在小妻子身邊坐下,捏著她細嫩的手指頭,一件一件的數:“朕不許你吃小點心,你表麵答應了,心裡卻記恨,偷偷藏狗尾巴草撓朕鼻子,叫朕晚上睡不安穩,還記得嗎?”
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了,這個人怎麼還惦記著?!
妙妙歪著頭,氣鼓鼓道:“不記得了!”
“好吧,那就不提這件事,”皇帝又幫她拉開一根手指,道:“有一次朕病了,你不僅沒幫著叫太醫,反倒在朕臉上畫了隻烏龜,這事兒總該記得吧?”
妙妙被他說得心虛,更不敢承認了:“沒有的事兒,你不要汙蔑妙妙!”
“成,那就說下一件,”皇帝不著痕跡的湊近些,捏著她的小爪子,道:“你拿朕的奏疏放小點心,弄得上頭全都是油跡,叫朝臣以為是朕貪嘴,這不冤枉你吧?”
“沒有沒有,”妙妙惱羞成怒:“全都是你胡說的!”
“沒有就沒有吧,”皇帝居然也沒有窮追猛打,隻是笑微微道:“天下之大,朕隻叫妙妙一個人欺負,甘之如飴。”
妙妙原本都做好死不認賬的準備了,想著他要是非逼自己承認,就開始插科打諢,哪知他竟說出這樣一句話來,當時便怔住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這個人呀,嘴上說的討厭,但不知怎麼,總能叫她心裡甜蜜起來。
其實……他也不是那麼壞嘛。
妙妙愣住了,定定的看著他,皇帝卻沒有,伸手替她將微微有些亂的鬢發挽回耳後,又輕輕勾了勾她耳畔的珊瑚墜子。
“怎麼回事,發釵歪了都不知道,”妙妙聽他道:“靠過來點兒,朕幫你正一正。”
妙妙還很單純,全然不知人心險惡,乖巧的湊過去,便見皇帝靠近了些,二人幾乎臉貼著臉了,正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想要退開時,他卻低下頭,含住了她的唇,輕柔的%e5%90%bb了上去。
他的唇有些涼,動作卻很輕柔,繾綣的一個%e5%90%bb,像是夢一樣。
小時候雖然時常有長輩親親可愛的小姑娘,卻也隻是麵頰,而不是唇,說起來,妙妙還沒被人親過呢。
“真甜,”皇帝垂眼看她,目光同言辭一般柔和:“妙妙是不是吃糖了?”
“嗯,”妙妙下意識的回答:“桂花糖。”
“怪不得呢,”皇帝半攬著她,輕輕道:“甜的朕心都化了。”
這句話說出口的功夫,妙妙也緩過神來了,趕忙伸手推他,又驚又羞:“你怎麼親我!”
皇帝理直氣壯:“小時候不也親過嗎?”
“那怎麼能一樣,” 軟糯糯的小姑娘有點兒生氣了:“那時候妙妙小,現在長大了!”
皇帝問她:“因為長大了,不再是不知事的人,所以不能隨便親了嗎?”
妙妙重重的點頭:“嗯!”
“那時候你小,可朕不小,早就說知事的人了,可還是親過你那麼多次,”皇帝問她:“這又該怎麼算?”
妙妙被他說的呆住,想了一會兒,更生氣了:“你不懷好意,小時候就占妙妙便宜!”
皇帝反駁道:“那時候你又小又矮,朕能占你什麼便宜?”
小矮子,小短腿,這幾個類似的稱呼被魏平遠喊著,伴隨了妙妙的童年,自然而然的,也給她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一聽皇帝這樣講,立即條件反射道:“妙妙才不是小短腿!”
“嗯,”皇帝瞧了瞧身量纖纖,姿態婀娜的小妻子,點頭道:“不短,不短。”
這麼一打岔,妙妙就將方才那茬兒暫且忘掉,轉到另一邊兒去了:“魏平遠可愛欺負人了,我最討厭他,小哥哥不要跟他一樣!”
“好好好,”皇帝很寵愛的道:“朕才舍不得欺負妙妙呢。”
“這還差不多,”妙妙沒覺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小哥哥要記住今天說的話。”
皇帝順從的應了:“記得記得,妙妙說過的話,朕一句都不忘。”
這二人在裡頭說話,陳慶便在外邊守著,將皇帝騙小媳婦的一席話聽得真真的,再見妙妙被糊弄過去,不由無語望天。
小娘子,爭執的關鍵,不是陛下不應該親你嗎,怎麼又轉到小短腿的事情上了?
你這個樣子,還會被占便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