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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來這鬼地方插隊,離家那麼遠,我無親無故的,趙紅兵這樣的人,我得罪的起嗎?我無非也是生存立足,我能怎麼著?你為我著想了嗎?”

“不是,茉茉,你彆哭呀。我也是擔心你,我怕你跟他接觸多了不好,這種人明顯心思不正的。”孔誌斌被她哭得心疼,忙又道歉,“是我不好,彆哭了,你哭得我都心疼了。”

“你要是真心疼我,你想個辦法讓我早點兒回城,我哪還用受這個委屈?哪還用應付這種人?誌斌,你不知道,我實在太不容易了,可是你明明找得到關係,你卻不肯幫我。”

再次提起這個話題,孔誌斌心裡無奈煩悶,不得不想,陳茉茉現在的態度也太功利了,他其實能夠理解,這兔子不拉屎的鄉下窮地方,陳茉茉從大城市來插隊,生活該有多麼不容易啊,必然各種心酸委屈。陳茉茉這樣也可以理解,孔誌斌覺得,那些嫌棄女孩子功利勢利的,無非都是些沒本事的屌絲,男人有足夠的資本吸引女人,包括錢財地位,這有什麼不對?可是這個年代,他如今蟄伏等待著高考騰飛,眼下他的優勢能力還沒法完全施展開,他也著急沒法子呀。

孔誌斌在心裡暗暗說,錢會有的,地位會有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按照他的謀劃,用不了幾年他就會有足夠的能力改變現狀。

見陳茉茉眼淚汪汪的樣子,孔誌斌隻好耐心勸道:“茉茉,關於這件事我們不是討論過了嗎,就算你招工回城,也隻是個普通工人,哪能跟大學生相比?你現在就不要想那些了,一定要靜下心來複習,高考時間可不多了。”

陳茉茉低著頭,慢慢止住了眼淚,小聲嚅嚅:“誌斌,我也是太心急了,這陣子我也在看書複習,就是……胡亂擔心,你知道的,我從小學音樂,文化課本來就不怎麼重視,這陣子複習數學弄得頭疼沒信心,我怕我考不上,不能跟你一起回城了。”

孔誌斌知道陳茉茉這些心思,隻能想方設法安慰了半天,鼓勵她好好複習,她已經比彆人占了先機,一定能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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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認門兒”,馮蕎其實還是很緊張的,不管醜媳婦俊媳婦,姑娘家第一次上門見公婆,難免都會有點忐忑吧。一早起來,她就仔細梳好辮子,穿上新做的衣裳,等著楊邊疆來接她。

按當地習俗,楊邊疆要帶著媒人一起來接馮蕎。其實這裡頭的用意也很簡單,那個年代的農村,青年男女往往都是媒人介紹,相親之後訂婚,很可能兩人就相親見過一次麵,根本還不熟悉,說不上話,甚至連人都認不準,這就需要“媒婆嘴”的調劑了。

可他們兩個不一樣,這個勉強充任的媒人是馮蕎親二伯娘,並且媒人自己都不太認識男方家人,於是二伯娘大手一揮,叫楊邊疆自己帶走就是了。

楊邊疆當然沒意見,很愉快地帶上馮蕎就走了。三裡遠的鄉間小路,沒幾分鐘就到了,楊邊疆就在這幾分鐘裡跟馮蕎介紹了家裡的情況,大哥,大嫂,一個五歲的小侄子,還有一個妹妹,去年出嫁了,今天也會來,其他的,七大姑八大姨,三叔二大爺,親戚該來的自然也都來了。

“你什麼也彆擔心,跟著我就行了,那些親戚你反正也記不住,認不得就彆管,該乾啥乾啥就行了。”

兩人一進村就引來了各種注意的目光,路上遇到了人,一便跟楊邊疆打招呼,一邊就笑嗬嗬盯著馮蕎圍觀。馮蕎被大家看得局促,好在楊邊疆一路跟村裡人打著招呼,卻把車子蹬得輕快,也不多話,徑直帶著馮蕎進了自家的門。

“到了。”他在門口停住,回頭看著笑。

馮蕎頓時一陣緊張,規矩習俗什麼的,二伯娘也都教過她了,可耳聽是一回事,真正經曆起來又是另一回事。她暗暗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放鬆,楊邊疆扭頭衝她眨眨眼,悄悄握了下她的胳膊,安撫地一笑。

“媽,馮蕎來了。”

其實哪用他喊,一直有人在門口張望呢,這會子他們剛到門口,就一大堆人迎了出來,馮蕎反正都不認得,就隻管微微低著頭,亦步亦趨跟在楊邊疆背後,前邊堅實的脊背成了此刻唯一的依靠。

“馮蕎,這是我媽。”

馮蕎一抬頭便看見一張笑眯眯的臉,看起來五十歲不到的年紀,身量比馮蕎矮了大半頭,這是楊邊疆的媽媽?呃,真不知道她這瘦小的個頭,怎麼生出楊邊疆這樣人高馬大的兒子來的。

“媽。”馮蕎聲量很小,卻十分清晰地叫了一聲。

第44章 楊家

馮蕎一聲媽叫出口, 滿院子豎著耳朵等待的人便轟的一聲歡騰起來了,嘻嘻哈哈說笑聲頓時響成一片。

當地風俗,據說第一次到婆家“認門兒”的姑娘, 有一道最為難的坎兒,要改口叫媽。對於第一次登門的準媳婦來說,本來就怯生生的, 忽然要管一個不熟悉的人叫媽, 實在是不容易叫出口的。

當然, 也有先不改口的,有的姑娘也不叫媽,可也不能叫彆的稱呼, 沒認門之前可以叫嬸子伯娘,認了門再叫嬸子伯娘,婆媳都會被調侃取笑的。於是有的就含含糊糊啥也不叫,先迷糊過去, 往後結了婚再說。這大概也是準婆媳相互“認可”的一種形式了。

不改口婆家也沒法勉強, 不過公婆嘴上不說,心裡肯定要失望的。再有那些多事的七大姑八大姨, 豎著耳朵在一旁聽著呢,誰家未過門的媳婦來認門兒, 叫沒叫媽,叫了幾聲, 都會成為村裡人的談資, 甚至成為準婆婆們攀比炫耀的資本。我家兒媳進門就叫媽了, 你家那個兒媳……嘖嘖嘖,沒叫啊。

楊邊疆看著馮蕎,笑得眼睛彎起,那目光柔軟的都要融化了。要說馮蕎跟他的父母家人壓根還陌生,更彆談什麼感情了,馮蕎願意進門就叫媽,還不是為了讓他好做人嗎?說出去都是他的臉麵。

“你看邊疆媽樂的,嘴裂得跟個褲腰似的,兒媳婦進門叫聲媽,這心裡不比喝了白糖水還甜呀。”

“就是就是,笑得眼睛都眯縫沒了,這麼俊俏的兒媳婦,看把她高興的。”

一大堆親戚嘻嘻哈哈地說笑逗樂,再看楊邊疆的媽媽,果然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連聲答應著,一把抓著馮蕎的手往屋裡領,“她二姐來啦,路上累著沒?熱不熱?趕緊屋裡坐。”

馮蕎被一堆人簇擁著,反應過來“她二姐”說的是自己,這也算是個習俗,好比說準兒媳婦雖然認了門,可還沒正式過門呢,婆家先拿著當閨女養。楊邊疆在家不是排行老二嗎。

馮蕎偷偷用眼角餘光看看楊邊疆,正好對上他帶著笑意的目光,暖暖的軟軟的望著她,這麼多人呢,馮蕎趕緊移開了眼睛。

馮蕎被迎進屋,眾人說笑了一陣子,無非是些吉利話和誇獎的話,誇一誇“郎才女貌”之類的,慢慢地終於散去了一些,該忙的去忙,該走的也就走了,剩下至近的親戚則會留下來吃飯。楊媽媽喜滋滋地出去準備飯菜,屋裡最終剩下幾個年輕姑娘陪著馮蕎,這些陪坐的小姑娘應該都是楊邊疆的堂妹、表妹之類的,家裡專門安排來陪客。其中一個身材嬌小的,麵容長得很像楊媽媽,楊邊疆隨手指著說是他妹。

“二姐,其實我見過你,很麵熟,以前可不知道你能給我當二嫂,要是早知道,我早就天天跑去找你玩了。”

楊邊疆說:“巧嘴,你啥時候認得她?”

“兩家村子這麼近,我一準見過的,乾活割草什麼的總會遇上,二姐長這麼好看,我見過的我當然能記住,現在看著可不臉熟嗎。”

馮蕎笑笑說:“小時候我們村的小孩都喜歡跑西大河邊上玩呢,就在這村後,應該是見過的,就是原先叫不出來名字罷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對呀對呀。”楊邊疆的妹妹點著頭,很是得意地指著楊邊疆,“二哥,聽見了沒?聽見了沒?二姐說她認得我。”

楊邊疆老有點怪怪的感覺,他妹今年十九,馮蕎比他妹還小了兩歲呢,聽著他妹一口一個二姐,感覺挺好笑的,在他心裡馮蕎實在是個小丫頭。小丫頭跟他在一起,平白長了輩分了。楊邊疆於是說:“要不,你倆叫名字吧,隨意些。”

“彆,今早咱媽專門交代,讓我叫二姐,可彆叫錯了,叫錯了媽又該嘮叨。咱媽那個老規矩、老講究,叫名字她聽見一準數落我。”楊家小妹轉頭看著馮蕎笑,“現在先叫二姐,往後改口叫二嫂也好改。二姐,要不你叫我名字吧,我叫蘭江,楊蘭江。”

楊邊疆卻沒再介紹彆的人,大約是親戚太多,恐怕介紹了她也一時半會也沒法記住,索性就當他自己忽略了,彆人就算要說,也隻能說他沒給介紹,馮蕎也不用費勁地一個個去認。馮蕎是個伶俐的,她不認得,誰跟她說話隻管微笑就行了。

蘭江是個健談的姑娘,挺活潑的,大概也是怕馮蕎頭一回來,氣氛冷落了吧,她又跟馮蕎聊起名字的由來。

“我大哥叫新疆,聽說我媽生我大哥的時候吧,剛剛解放呢,我爸那時候還在當兵打仗,正要跟著部隊進新疆呢,就給我大哥取名字叫新疆,輪到我二哥,就順著叫邊疆,輪到我了,我爸說還順著叫,硬給我取個男孩名字叫援疆,那時候廣播裡經常喊援疆。幸虧我媽死活也不同意,後來就給我改了個字叫蘭江。”

馮蕎微微笑著聽她講,原來還有這由來呀。

聊著聊著,蘭江又開始抖落楊邊疆那些糗事,比如他上學逃過學,挺聰明可是不認真,成績不咋地,小時候調皮搗蛋打架一流,又說起他“二十二的高齡剩男”的笑話。

“我媽說,都快被他愁瞎眼了,二十好幾的人了,也找不到個媳婦兒,我大哥像他這麼大的時候,小侄子都學走路了。眼看著怕他打光棍呢,叫他相親他還不樂意,我就說嘛,他一個大小夥子,他還能不想媳婦兒?原來是自己早就惦記上二姐你了。”

馮蕎臊得臉熱,楊邊疆對妹妹無奈道:“淨瞎說。”

“誰瞎說啦?”蘭江咯咯笑著,賊兮兮湊到馮蕎身邊說悄悄話,“二姐你不知道,我看他就是假正經,原先村裡有個姑娘吧,對他明顯有那麼個意思,人家找他說話他不搭理,他裝作聽不懂,走路遇上了他還躲著人家走……”

“嗯——”楊邊疆重重咳嗽了一聲,警告地瞥了蘭江一眼,“你還能不能說點彆的了?”

“嘻嘻,叫我說的著急了?”

小姑娘們嘻嘻哈哈笑成一片。

“二哥你出去唄,你也真好意思在這兒看著,二姐好好坐著呢,誰還能拐走了?也不用你每時每刻看著呀。你去忙你的,我們女的說說話。”

“攆我走,好說我壞話是吧?”楊邊疆打趣妹妹。然後他果真起身去院子裡轉一圈,小姑娘們剛聊幾句,沒多會兒他就又回來了,神情自若,坦坦蕩蕩地繼續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