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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想想自己輝煌的未來,想想陳茉茉的嬌美和風情,孔誌斌自我開解,不就是個文盲無知的村姑嗎,如今訂婚找了個農具廠木匠,將來也還是個挑菜喂豬的村婦,她原本就該是個村婦的命。

見孔誌斌半天不吭聲,孔父氣哼哼敲敲筷子:“問你呢,你怎麼連個屁都不放。”

“爸,你想讓我說什麼呀?”孔誌斌放下筷子,“馮家的婚事退都退了,已經跟咱們家沒關係了,你們管人家乾什麼。”

“我是問你那邊啥時候定下來。”孔父拿筷子敲敲碗,一臉恨鐵不成鋼,“你跟那個小陳,啥時候也正經定下來算了,馮家那邊可都先訂婚了,好歹你也給我找回兩分麵子。”

“爸,茉茉她……她一個上海來的知青,大城市姑娘,她跟馮蕎怎麼能一樣?你不能拿農村裡那一套要求她。再說了,她獨自來插隊,家人父母都不在這兒,你現在讓她怎麼跟我訂婚呀。”

“她不跟你訂婚,那她跟你瞎攀扯什麼?鬨著玩呢?彆跟我說什麼農村,我看放到全國都一樣,不訂婚那不真成了亂搞男女關係了?你還嫌你們兩個名聲不夠臭呢?你們兩個不訂婚,就這樣整天不明不白地來往走動,也不怕左鄰右舍笑話。”

“誌斌啊,你爸說的也是,話糙理不糙,不訂婚你倆就啥也不算,她不怕人瞧不起她,我們還怕人家說閒話呢。”

“哎呀媽,我跟茉茉兩個人感情好就行了,你哪來那麼多事。”孔誌斌滿心煩躁,老頭老太就知道說,他難道不想嗎?訂婚的事,他不是沒試探過,可陳茉茉自己說的,她獨自一人來農村插隊,爸媽都還不知道孔誌斌是圓是扁,怎麼訂婚?

“再說了,這高考的政策都出來了,你們就讓我安心複習考試,等我考上大學,才不會在這個窮村子呆下去。茉茉也一樣,她一個上海知青,早晚要回城去的,誰還打算在農村長久?”

“高考高考,整天說要考大學,啥時候能考?這都沒個準呢。”

“快了。”孔誌斌十分篤定。

然而說歸說,當孔誌斌在村裡遠遠看見馮東,本能的就趕緊躲開了。

馮莊村之所以叫馮莊村,姓馮的占了大半,恐怕這段時間,孔家在村裡都會自覺地躲著馮家的人了。

不光馮家的人,孔誌斌自從“忍辱負重”躲在家裡複習,在村裡人眼中成了不乾活的廢物,已經習慣了躲著人走。他專揀僻靜的小巷,悄悄摸出了村,去鎮上找他心愛的陳茉茉,交流感情,順帶交流複習資料。

不巧孔誌斌跑到公社大院卻沒找到陳茉茉,問了人,說陳茉茉跟領導去縣上開會了,估計下午回來。孔誌斌看著耀眼的太陽,他步行這麼遠路來了,總不能扭頭就走回去,便決定等一等吧。

孔誌斌沿著鎮上唯一一條大街,無聊地慢慢溜達閒逛,不經意一抬頭,恰好看到前邊又個熟悉的身-影,是馮蕎,她身邊還有一個高個子男人,看樣子應該就是她剛訂婚的對象了。

第43章 認門兒

不知出於一種什麼樣的心理, 孔誌斌默默躲在一處牆角,乾起了偷窺的事情來。

孔誌斌打量著馮蕎,她今天穿了一件水紅色襯衫上衣, 很時興的小方領樣式,合適的腰身剪裁,搭配一條黑色褲子, 越發襯得身材纖細苗條。這段時間沒見, 她似乎哪兒變了, 本來就眉眼俊俏,如今好好一打扮,簡直是光彩照人。

孔誌斌心裡莫名的一陣鬱悶, 心裡有些堵得慌,也許眼前的馮蕎離了他,弄得灰頭土臉一副憔悴樣,才能滿足他某種變態的自大心理吧。

孔誌斌挑剔的目光落在馮蕎身旁的男人身上, 膚色偏黑, 身形挺拔矯健,看起來年齡要比馮蕎大幾歲, 孔誌斌在心裡說,無非就是個平凡無奇的鄉巴佬粗漢子, 頭腦簡單四肢發達那種,沒什麼好在意的。

然而他卻忍不住繼續靠在牆角偷窺著, 那兩人似乎正在商量什麼, 男的不知說了什麼話, 馮蕎仰起臉,撇著嘴露出一個揶揄的笑容,那男的似乎被取笑了,表情微窘,屈起手指輕輕在馮蕎腦門上彈了一下,馮蕎縮著脖子笑起來。

孔誌斌總覺著這一幕十分礙眼,這男的也太不莊重了,這個馮蕎也是,怎麼不知道矜持。他正在腹誹,忽然那男的一抬頭,目光往這邊一掃,孔誌斌連忙往後退躲進牆角,再伸頭去看時,那兩人已經並肩走遠了,男的手裡拎了一大包東西,馮蕎空著兩手,兩人一邊走一邊小聲說話,十分默契的樣子。

孔誌斌目光陰鬱,心中卻不屑地想,一個村姑罷了,那男人倒是上心,鄉野莽漢配村姑,反正也也就這水平了。

馮蕎和楊邊疆哪裡會注意到一個躲在牆角偷窺的人。他們倆這幾天很忙,剛把訂婚的事兒忙完,馬上馮蕎又要去楊邊疆家“認門兒”,認門之後,中秋節也就快到了,楊邊疆還要緊趕著去馮蕎家送節禮,作為新女婿頭一趟送節禮,自然不能太隨意。

兩人這會子特意去供銷社買了月餅。馮蕎到楊邊疆家“認門”,總不能空著手,鄉間的習俗一般是帶一些糖塊和點心,馮蕎一琢磨,中秋節都快到了,點心索性就買月餅吧,再買一包糖塊。楊邊疆又說,來都來了,索性一並把中秋節送禮的月餅也買了吧,省的下回還得來。

這一買就多了,“認門”買兩包,送禮買了八包,一下子十斤月餅,四塊八毛錢還再加六斤糧票,好在如今比前幾年強了一些,前幾年這月餅還是限購的,每家隻能買限額的數量,聽說最困難的年頭,一口人隻給買半塊月餅,你有錢有糧票也不許你多買。

十斤月餅,再加上四包糖塊,“認門”兩包,送禮兩包,楊邊疆送禮還要買白酒,算一算,至少要買六瓶,到時候還得買魚買肉……楊邊疆是第一趟送禮,禮數比較講究的話,不光馮老三家,馮蕎的大伯、二伯家也要去坐坐的,買的東西也就相應多了。馮蕎心裡算了半天,這一來可得不少錢呢。

“哥,你那天也不跟我商量一下,認門的事情不用這麼早的,人家都是快到結婚前才認門,可以省下之前送禮的錢。都是農村人,有些錢花得也不實惠。”

“這麼快就知道替我省錢啦?向著我呢。”楊邊疆笑。

“什麼呀,誰向著你啦。”馮蕎語氣不自覺的羞澀嬌嗔,婚前新女婿頭一回送節禮,講究可多,禮也更重,她隻是覺著沒必要這麼花錢,不用問她也知道,楊邊疆這陣子錢可花的凶呢。

“都是農村人家,我爸也不是多講究的人,有的錢該花,有的錢其實沒必要的。再說了,我家裡那樣你也知道……我現在還住在二伯家呢。”

“沒事兒,你放心吧,我妹妹都已經出嫁了,家裡就還剩下我一個,沒彆的負擔了,我自己的工資和退伍津貼也都攢著。”楊邊疆笑著安慰道,“第一回,這些禮節關係到咱倆的麵子,該花的錢就不能省。你去我家認了門,往後咱倆愛怎麼來往都沒人能說什麼,再說了,醜媳婦總得見公婆,我爸媽盼著見見你,我還盤算著早點兒結婚呢。”

“你才醜媳婦呢。”馮蕎不滿。

“嗯,我醜媳婦。”楊邊疆笑不可抑,換來馮蕎一臉紅霞。

馮蕎首先計較的前邊這一句,想想似乎忽略了更重要的內容,她要等明年才滿十八呢,結婚哪能那麼快。壞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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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誌斌在鎮上溜達了大半天,下午太陽西墜的時候又去,才聽門衛說陳茉茉回來了。

“那我進去找她。”

門衛端著臉瞅他,孔誌斌忙說:“我跟她約好了的,不信你去問她。”

門衛狐疑地盯了他兩眼,目光裡有些不明的意味,終於揮手放行了。│思│兔│在│線│閱│讀│

孔誌斌徑直去廣播室,剛走到門口,便看見那個民兵營長趙紅兵也在,正坐在陳茉茉對麵的椅子上,兩人嗑著瓜子,說說笑笑的十分融洽。

“茉茉。”孔誌斌站在門口,繃著臉叫了一聲。

趙紅兵一扭頭:“哎,這人哪個窟窿蹦出來的,咋又來了?”

“陳茉茉!”孔誌斌提高聲音,告誡地叫了一聲。這陣子他跟陳茉茉來往親密,明明就是戀愛關係了,孔誌斌看著陳茉茉,用不滿地眼神催促示意她。

果然,陳茉茉放下手中的瓜子兒,站起身對趙紅兵說:“趙營長,今天我還有事兒,孔同誌來給我送書呢,要不你先走吧。”

“你整天看的什麼書呀?”趙紅兵斜眼瞟著孔誌斌,嘴裡說:“茉茉,你一個好好的知青,早就不上學了,你就是專門上山下鄉接受再教育來的,看那些沒用的書做什麼,知識分子都是臭老九,你跟著我好好在農村鍛煉就行了。”

“哎呀趙營長,人家上級的廣播現在可都說了呢,尊重知識尊重人才,我也無非看一些毛.選之類的書,你怎麼能說沒用呢,這話真是錯誤。趙營長,你先走吧,你說的工作,我們明天再談吧。”

“那行那行,茉茉,你往後缺什麼書,吱一聲我給你找,有那種人吧,你可不能隨便相信的。”

趙紅兵瞪了孔誌斌一眼,大搖大擺走了。有了上回被攆出公社大院的教訓,孔誌斌硬忍著沒發火,韓信能人□□之辱,早晚有一天讓這小子好看。孔誌斌覺得陳茉茉這樣的姑娘,冰雪一般聰明剔透,自然是明智的,尤其兩人現在關係已經很明確了,沒必要理會趙紅兵這種人。

然而想是這麼想,剛才趙紅兵那個夾槍帶棒的諷刺,卻很難不讓人生氣。孔誌斌等趙紅兵走了,抬腳跨進廣播室,臉色陰鬱地責問:“茉茉,你怎麼還跟他來往?”

“誌彬你說什麼呢,人家趙營長也是公社的乾部,我跟他完全屬於工作關係,你要理解我,我總不能不工作吧。”

孔誌斌暫時壓下心裡的不快,在陳茉茉對麵椅子上坐下,卻在瞥見辦公桌上的一堆瓜子殼之後忍不住了。

“工作關係,工作就是在這兒嗑瓜子閒聊天?茉茉,如今我們兩個關係已經很明確了,我理解你,你也要理解尊重我,我們也不可能在這種地方呆下去,像他這種人,你可不該跟他多牽扯,你往後少搭理他。”

那語氣帶著幾分告誡和不悅,陳茉茉眼眶一紅,忽然就委屈地掉了眼淚。

“誌斌,你怎麼也不相信我?我以為你是懂我的,連你也不理解我了嗎。”

“不是不相信你,我……我也是擔心你。”孔誌斌看著陳茉茉委屈凝噎的樣子,心中就軟了下來,放緩了語氣說:“茉茉,你跟這種人可不是一類,你一個年輕姑娘家,長得又漂亮,有知識有才情,你是什麼身份?你跟這種人接觸多了影響不好,我也是出於對你的關心。”

“你以為我想嗎?”陳茉茉眼角瞟著門外,抹著眼淚哭得更加傷心了,“你以為我想應付他?我有什麼辦法,我孤孤單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