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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笑,抬手一看表,很隨意地說道:“同誌,為人民服務可不是空話,你們這不是還有幾分鐘才下班嗎?我記得你們供銷社作為服務行業,比我們廠裡晚下班半小時呢。”

“反正馬上下班了。要買東西趕緊的。”中年售貨員翻了個白眼。

楊邊疆從容買了一管牙膏,又指著食品櫃,讓售貨員給稱一斤桃酥,家裡老奶奶喜歡吃。

馮蕎攥著手裡的錢,看了又看,算了又算,最終買了三斤蜜三刀,囑咐售貨員用牛皮紙分開包成三包。四毛八一斤,一斤還要六兩糧票,可真貴。幸好她在小食堂這些天了,身上準備了糧票。

沒辦法,在這個年代,糕點一類的副食差不多屬於“高端消費品”,貴得讓人心疼。

馮蕎又要了兩盒葵花牌香煙,九分錢一盒,一塊香皂,一毛四,從兜裡掏出一張兩塊的紙幣,連同糧票一起遞給售貨員。

算算賬,一塊七毛六,兩天的工資還不夠,馮蕎小小心疼了一下,接過找回來的兩毛四分錢,把一堆東西拿布袋裝好,馮蕎跟楊邊疆一起離開供銷社。

“買這麼多蜜三刀?”楊邊疆隨口問了一句,以他對眼前這姑娘的了解,怕不是她自己喜歡吃。果然,馮蕎回答說,是給大伯、二伯和自家買的。

“一家一包,總算我自己頭一回掙錢了。我八歲我媽就死了,都是二伯娘心眼好照顧我,大伯娘腿腳不好有殘疾,可她也很關心我的。”

至於她自己家……說實話買東西給那些人吃,心裡真不樂意,可明麵上卻不能這麼做,不然又得鬨一場風波。馮蕎隻能在心裡安慰自己說,沒關係,拿回去她自己先使勁吃。

“原來晚上鎮上放電影啊,我們一整天都在廠裡乾活,都沒聽說。”楊邊疆說,“你說,你二哥、三哥他們會不會來看電影?他們要是來,你就可以留下來看電影了。”

“今晚放電影?”

第22章 小金庫(入v第一更)

“今晚放電影?”

馮蕎猶豫, 她當然想留下來電影,可是以前跑到鎮上看電影,總是兩個堂哥帶著她, 不然這大晚上的,她一個小姑娘,還真不敢自己亂轉悠。

如果堂哥他們不來, 她獨自一個姑娘家, 跟在楊邊疆身邊去看電影, 看完電影都深夜了,再一起走夜路回去……馮蕎這樣玲瓏聰慧的姑娘,自然知道這樣不妥的, 就算她跟楊邊疆相互熟悉信任,也不合適。

“我也不知道堂哥他們來不來。要不……我還是先回家吧,正好買了東西呢,我先拿回去。楊大哥, 要不你留下看電影吧, 我自己回去。”

“這些老片子,我在部隊上早就看過幾回了, 我是怕你小毛丫頭想看。”楊邊疆跨上自行車,“那回去吧。”

一來二去太陽都落了, 馮蕎在岔路口下了車,跟楊邊疆道了彆就匆匆往家走, 踏著暮色剛走進村子, 就遇上收工回來的馮亮, 肩上扛著鋤頭,老遠就衝她喊:

“馮蕎,我聽說今晚鎮上放電影,吃了飯帶你去看啊?”

馮蕎:……

馮亮:“怎麼啦這是?”

馮蕎:“你早說我就不用回來了。”

馮亮笑,他又不會千裡傳音,也沒法子早說啊,笑夠了囑咐道:“你看鎮上放電影,哪回少了我了?再有下回,你就不用回來了,提前去占地方,占據有利地形,最好連板凳也準備了。”

馮東從後邊趕上來,肩上也扛著鋤頭,馮蕎問起今天乾的什麼活,說是生產隊溝南那塊地種玉米,這陣子隊裡農活大忙,收工比較晚。

“把這個給二伯母。我今天發工資了。”馮蕎把一個牛皮紙包放在馮東手上,笑嘻嘻地揮揮手,“我先回家一趟,你跟二伯母說,吃了飯我就去你家玩。”

“什麼好東西?”馮亮鼻子湊過去深吸一口,誇張地眯起眼睛,“嗯,不是蜜三刀就是蜜麻花,油香的甜味兒,反正肯定是好吃的。”一抬頭見馮蕎跑遠了,忙喊了一句:“哎,馮蕎,今晚到底去不去看電影啦?”

“回頭到你家再說吧。”

馮蕎腳步輕快地跑回家,馮老三、寇金萍帶著寇小胭剛好收工回來,馮蕎把一盒葵花香煙遞給馮老三,又把一包三刀蜜放在堂屋桌子上。

“發工資了?”馮老三問。

“嗯。”

“給我買什麼洋煙呀,領了錢就亂花。再說洋煙其實不如老煙葉夠味兒。”馮老三說著一伸手,“發了多少錢?給我,給我收著。”

“我乾了22天,發了15塊4,扣掉六塊兩毛八的飯錢,加上今天買東西的一塊七毛六。”馮蕎利落清楚地給她爸報完了賬目,從身上掏出幾張零散的紙幣遞過去,“爸,還剩下這七塊錢給你,還有三毛多零錢,我留著零花了。”

馮蕎故意報了虛賬,瞞下了做飯的六塊錢,吃飯錢也多報了一塊,她看著馮老三,一臉老實乖巧的樣子。

“二十幾天吃了六塊多錢?”寇金萍在旁邊尖著嗓子嚷了一句,“可真貴,吃的啥雞魚肉蛋呀?就咱這個窮家,這麼下去可吃不起。馮蕎,不是我說你,咱這錢又不是地瓜葉子,可不能這麼花。”

“吃不起,那你叫她中午怎麼弄?”馮老三剛得了馮蕎給的錢,便覺著閨女可真不錯,這一聽也煩寇金萍那口氣,可他心裡卻也是心疼錢,因此說話的語氣就很不好。

“她自己早上帶個煎餅就行了,哪用花錢吃飯?這家裡一個月油鹽火耗,也花不了兩塊錢呢。她一個小丫頭,二十幾天吃掉六塊多錢,說出去也不怕人家罵她敗家子。”

“爸,我可沒跟家裡要錢吃飯吧。”不等馮老三再開口,馮蕎就不急不躁地頂了一句,“人家廠裡的食堂,是我說了算的?人家還不一定要我乾幾天呢,要不我回來不乾了,啥錢也不用花了,都給你省下了,行不?”

“你好好乾你的。”馮老三伸手去接錢,馮蕎卻忽然手一縮,把幾張紙幣拿在眼前數了數,笑嘻嘻又抽回來一張。“爸,好歹錢是我掙的,再給我留一塊錢,我一個人在外頭乾活,興許啥時候就需用錢呢,橫豎我又沒跟家裡要錢。”

馮老三瞅了她一眼,臉色有些不滿,不過最終也沒說什麼,接過剩下的錢往兜裡一裝,揮手叫馮蕎和寇小胭做飯。

“行,馮老三你行,你當好人,我白落得不好了。你說我圖的啥呀,我還不是為這個家操心嗎?”寇金萍一咬牙,紅著眼睛就衝馮老三發難了。

寇金萍上輩子也算見過錢的,然而形勢逼人,重回這年代,她這兩三個月可都沒見著肉了,家裡買個醬油都不一定有錢,慣常拿著一個雞蛋去供銷社換兩盒火柴。她這陣子還盤算著,等馮蕎上交了工資,總該改善一下生活,再給她自己、給小粉添置點兒東西。

哪知馮蕎工資花掉那麼多也就罷了,還當麵不給她留臉。

“我為這一家老小操碎了心,還沒落個好,我叫她馮蕎省點錢,不也是為了她好嗎?她一個小丫頭子就敢這麼花錢,二十幾天,她光是中午飯就花了六塊多錢,她地主家的嬌小姐呀?馮老三,你倒還護著她,你這明明是要逼死我呀,我在你們這個家還怎麼過……”

寇金萍慣用的一哭二鬨,說著說著,連自己都感動了,眼淚都出來了。

“你少說兩句行不?你說這家裡弄的,整天唧唧歪歪的。”馮老三瞧著馮蕎進了燒飯的棚屋,壓低聲音嗬斥寇金萍,“你也不想想,她這都十七了,橫豎是她自己掙的錢,你把她逼得急了,她要是犟起來,一個錢也不往家裡交,你又能把她怎麼著?她在人家廠裡乾活,夥食費你也不準她花,說出去你就不怕人家背後罵你。”

“我……我養她這麼大,我給她吃給她喝,我把她當親閨女,她個白眼狼,我還不能說她一句了……”◣思◣兔◣在◣線◣閱◣讀◣

“你說夠了吧?整天就這些破事。”

寇金萍覺得被馮老三傷了臉,抹著眼淚,哭哭喊喊進了堂屋。等馮蕎快手快腳炒了一碟子雪裡蕻鹹菜出來,果不其然,寇金萍又躺床上生病去了。

習以為常,飯總還要吃。馮蕎卷了個煎餅,端起一碗玉米渣糊糊幾口喝光,拎起她的布袋溜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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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蕎先去了大伯家,大伯和大伯娘點著煤油燈正在搓麻繩,馮蕎把一包三刀蜜送給大伯娘,陪大伯娘說了一會兒話,又溜達到二伯家。二伯一家子都在,飯桌上攤開了那包三刀蜜,二伯娘正美滋滋拿著一塊蜜三刀,其實根本沒舍得吃,啃了半天才啃掉半塊。

“看見沒?這就得了益了。”一見馮蕎進來,二伯娘就得意洋洋地指著她跟二伯顯擺,“看見沒?我就說咱馮蕎是個貼心的,蕎啊,趕明兒二伯娘老了死了,燒紙燎草、哭媽媽的事兒,可就全指望你了。”

“媽,好好的說著話,你又暈哪兒去了。”馮東哭笑不得。

當地風俗,老人去世了要由閨女給做壽衣,要有閨女祭奠哭靈,才算一輩子完滿。沒閨女的老人,就會讓侄女、甥女甚至專門認的乾閨女,到靈前以閨女的名義哭幾聲,也算老人一輩子圓滿了。這本來就是個風俗,二伯娘這生冷不忌的性子,冷不丁就扯出這麼一句。

“二伯娘,等你過九十九歲,我給你包餃子、買狗肉,好好給你過個九九大壽。”馮蕎也哭笑不得,二伯娘這才不過四十幾歲的人呢,想哪兒說哪兒,瞎說什麼不吉利的呀。

“不許說就不說唄,明明大實話。”二伯娘嘀咕,“蕎啊,你哥說你今天發工資了?咋還給我買這東西呢,死貴的。你掙了錢可省著花。你記住,自己留個心眼兒,好歹攢點錢,將來給自己做嫁妝。要不然,寇金萍她能舍得給你一分錢嫁妝?”

“二伯娘,我記住了。”馮蕎笑,岔開了話題,“我記得二伯娘喜歡吃三刀蜜呢,大伯娘也喜歡,說又香又甜又軟和。”

“給你大伯娘也送去了?”

“送去了。”

二伯娘撲忒一笑:“你大伯娘那人呀,比我過日子可精細,估計更舍不得吃。”

馮蕎笑,伸手在布袋裡掏出最後剩下的那盒葵花香煙,“二伯,這個是給你的。我怕二伯娘給你收歸公有,剛才就沒敢給二哥拿來。”

“好丫頭,我也抽抽這洋煙。”

二伯高興,二伯娘卻笑著罵道:“小鬼丫頭,咋不跟我一夥呢,你還真舍得給他買洋煙,人家那洋煙都是當乾部抽的,這回你二伯要燒包了。”又衝著二伯嚷嚷道,“你還真抽了啊?省著點兒,留著來個客人用。”

嘻嘻哈哈說了會兒話,馮亮卻在一旁沒精打采的,好容易插進話來,扯著馮蕎抱怨:“馮蕎啊,咱今晚到底還去不去看電影啊?等咱再走到鎮上,一個片子恐怕都放完了。”

“今天回來晚,生產隊收工也晚,我回到家現做飯,拾掇拾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