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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會子了。三哥,要不咱今晚彆去了,估計又是看過的老片子。”

“沒意思,好不容易放一次電影。”馮亮不樂意,一轉臉,又笑嘻嘻衝著他爸耍貧:“爸,馮蕎給你買那洋煙,給我一支嘗嘗唄?”

“小王八犢子,我叫你學抽煙!”二伯娘眼一瞪。

馮蕎喜歡二伯家的氣氛,雖然缺衣少食的,可在他們家真心舒暢。既然決定不看電影了,馮蕎就呆在二伯家玩了一晚上,玩夠了才回家去。寇小胭仍舊是空氣一樣的存在,窩在自己床上,不知從哪裡弄來的細藤條,湊近油燈昏暗的光線學著編手工。

馮蕎洗漱收拾,上床睡覺,臨睡前琢磨著把她身上的錢藏到哪裡才穩妥,馮小粉會有亂翻東西的毛病,馮蕎想來想去,藏到哪兒都不安全,隻好決定先放在自己身上。

睡下了,想想又怕裝身上丟了,索性又起來,找了塊結實的碎布角,在褂子裡襟縫了個小小的暗兜,把成塊的紙幣卷成卷放進去,用線縫上。

先這麼著吧,洗衣裳的時候再拆開拿出來,反正從八歲那年她媽死後,她的衣裳從來都是她自己洗。毛票和硬幣就先留著,興許她哪天要花。

這麼一搗鼓,夜已經深了,村莊靜悄悄的,先是聽到一陣人聲和狗叫,估摸著是看電影的村民們回來了,又過了一會子,馮小粉才躡手躡腳推門進來,看到馮蕎靠在枕頭上還沒睡,稍微愣了一下,撇撇嘴,挑釁地看著她。

“你咋還沒睡?等著告我的狀是不?”

馮蕎意會過來,就笑了笑:“我告你什麼狀?”

第23章 肉包子(入v第二更)

“哼, 隨你的便,要告你儘管告,你當誰怕呀!”馮小粉撇撇嘴, 示威似的衝馮蕎揚起下巴,“反正他這幾天就要托人來說媒了,我不怕你告狀。”

“我告你的狀?”馮蕎笑笑, 慢條斯理地說, “那是你親媽。”

馮蕎仔細回想起白天看到的那個男青年, 一身勞動布的中山裝,比較新的,起碼沒有明顯的補丁, 看起來家裡不窮,身高長相也都還湊合,按說應該能入寇金萍的眼,要是這個人家境真過得去, 這樁婚事差不多能成。

“我看你也不敢告我的狀。”馮小粉似乎精神亢奮, 這麼晚了不趕緊睡覺,竟一屁股坐在馮蕎床尾, 擺出一副要跟她聊天的架勢,“我都還沒告你的狀呢, 白天跟你一塊的那個男的,你跟他到底啥關係?你說廠裡同事, 他一個男的, 他非得陪你跑到供銷社去買東西?我才不信呢。”

“你!”馮蕎氣的從枕頭上坐起, 瞪著馮小粉,想想這大半夜懶得跟她吵吵,嗤笑一聲又靠了回去,“馮小粉,你彆把人都想的跟你一樣賤。”

“怎麼了?被我說急了?我跟王振龍一起逛街買東西,我那是要跟他訂婚的,你跟那男的逛街買東西,你可彆忘了,你可是跟孔誌斌訂的婚。

“馮小粉,你跟你那個王振龍愛咋地咋地,跟我無關。人家就是我同事,下了班順路跟我一起買個東西,你自己歪心眼子,腦子裡全是汙七八糟的東西。你再敢胡說,看我不拿巴掌扇你這張賤嘴。”

馮蕎說著一掀被子,坐起身來,冷冷盯著馮小粉,馮小粉在她手上吃過虧的,不由得就有些示弱了。

“行行行,你馮蕎有本事,你厲害,我還不稀罕理你呢。”馮小粉站起來,氣哼哼地一扭身進了裡屋,很快又回身探出頭來:

“馮蕎,不是我說你,今天那男的可比孔誌斌強多了,你要沒跟他好,那你還真沒眼光,豬眼。你看孔誌斌那個軟不拉幾的慫樣兒,趕明兒他要是跟王振龍做連襟,王振龍一拳就能把他打趴下。”

馮小粉一撂簾子,縮進裡屋去了。馮蕎自己默默躺回床上,卻沒了睡意。她倒不是把楊邊疆往那方麵想,人家明明因為馮東的關係關照她,拿她當個小妹妹。她思來想去的,還是孔家的親事。

當初馮老三做主答應的這親事,馮蕎當時才十六,孔誌斌比她大三歲,十九,農村訂婚早,半大的孩子無非是聽家裡大人的,馮老三當時倒也問過馮蕎,馮蕎覺著孔誌斌看著蠻老實,讀過書有文化,對這親事便也沒什麼意見。訂親這一年多,兩人在一個生產隊乾活,孔誌斌為人做事也還算規矩,一樁再平常不過的農村婚約,不出意外,兩人也該是按部就班地結婚,跟鄉間許多青年男女一樣,成為一對再尋常不過的柴米夫妻。

然而自從上回那件事,孔誌斌當麵嫌她“沒文化”,馮蕎這心裡就十分彆扭,對這親事萌生出一種很不踏實的感覺。前段時間孔誌斌幾乎不露麵,這段時間她又整天到農具廠做工,事情似乎就這麼拖住了。

這可不是馮蕎的本意,她覺得,兩個人如果真不合適,那就坦坦蕩蕩地趁早退婚,誰也不耽誤誰。可說實話,馮蕎如今也不知道,這婚到底該不該退,長輩們似乎都不讚成,因為孔誌斌說她“沒文化”,她就退婚,到底是不是她小題大做了?

然而作為這個年代的農村青年男女,退婚,根本不是他們自己完全做主的事。

☆☆☆☆☆☆☆☆

心裡有事兒,輾轉反側睡不好,馮蕎直到雞叫二遍才朦朧睡去,第二天早晨竟然起晚了。

馮蕎是被吵醒的,她揉著眼從床上爬起來,就聽寇金萍在院子裡罵:“天都大亮了也不起,小姐身子丫鬟的命,才到鎮上上幾天班,真當自己嬌貴起來了?”

馮蕎想了想,而今初夏時節,家裡兩到三天推一回磨,昨晚家裡的煎餅還夠,今天輪不到推磨的。不推磨,她又不去生產隊上工,她自己上班就行,她起晚點兒怎麼了?

想必寇金萍昨天晚上沒出氣,這一大早就又來找碴了。

馮蕎心裡暗暗歎氣,她其實不怕寇金萍,怕的是寇金萍沒完沒了地躺在床上哭喊罵人,裝病,一躺就是好幾天,一罵就是好幾天,哭著喊著罵,好像整個世界都對不起她似的。你說她尋死覓活吧,她還堅決不去尋死,就是整天裝鬼作妖折騰人,實在折騰得家無寧日,叫人頭疼神經發麻。每每寇金萍這麼鬨一回,馮老三非得做出一些妥協讓步才行。

昨兒晚上東屋還算安生,寇金萍哭訴了一會子就歇了,馮蕎猜不準她爸是不是又做了什麼割地賠款的讓步,這怎麼一早上又罵人了?

馮蕎麻利地下床穿衣,看著天不早了,怕遲到,索性也顧不上仔細梳頭了,好在編成辮子的頭發也不是太亂,她簡單用手理了理,隨手把梳子插在頭上,趕緊跑出去洗漱。

寇小胭正蹲在井台搓洗一大盆衣裳,馮老三沒在,估計已經去生產隊上工了,寇金萍估摸著今天又不打算出工了吧。寇金萍站在院子裡叫嚷,馮蕎隻當沒聽見,洗漱完了,摸了一塊煎餅,瞥見昨晚自己帶回來的那包三刀蜜,想著是她的錢買的,便多多地拿了幾塊,兩樣吃的往小布袋裡一裝,就打算走人。

“你倒是清閒,天大亮了也不起,衣裳不洗飯不做,豬也等著我喂,你還能不能懂點事兒?小丫頭片子這樣懶,你也不嫌丟人。”

馮蕎走到院子當中,本來不想理她的,寇金萍卻得了理似的,罵得越發大聲了,馮蕎索性又快步走了回來,徑直走到她們住的西屋門口,敲敲裡屋的小木窗,故意大聲喊道:

“小粉,你聽見了嗎,還不趕緊起,媽可都生氣啦,你小丫頭片子這樣懶,你也不嫌丟人。”

裡屋的馮小粉其實已經起來了,躲在屋裡美滋滋照著新得的小圓鏡梳頭,一聽馮蕎這話,立刻氣得跳腳了。

“馮蕎,你個賤丫頭說誰呢!”

“你個賤丫頭,你媽說你呢。”馮蕎坦然回了一句。

馮小粉氣的咬牙,拿起手邊的東西就想摔,一看手裡是王振龍昨天送她的小圓鏡,頓時舍不得了,趕緊又放回去。=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馮蕎你個賤丫頭,我媽明明是罵你的。”

馮蕎卻像沒聽見一般,一邊匆匆往外走,一邊還好心地勸寇金萍:“媽,你彆生氣了,我把小粉喊起來了,我幫你罵過她啦。我自己的衣裳我都自己洗了,你也該說說小粉,她的衣裳,她怎麼有臉丟給小胭洗,小胭比她還小好幾歲呢,這麼懶下去可真要丟人了。”

看著寇金萍精彩的臉色,馮蕎心情莫名好起來,帶著這種好心情,她匆匆出了家門,緊趕慢趕上班去。昨天才發了工資,她要是今天遲到了,擔心師傅生氣訓人。

馮蕎一邊快步走出村子,一邊兩隻手也沒閒著,先吃完了那個地瓜乾煎餅,填飽肚子,又吃了兩塊蜜三刀,一邊滿足於那香甜軟糯的味道,一邊取下頭上的梳子,解開辮子梳頭。

她平時編兩條麻花辮子,長到腰際,解散頭發顯得更長,一直長到屁股,烏油油的長發披散在身後,遮住了整個後背。頭發太長不好打理,她先拿梳子仔細梳順了,再分開發線,熟練地編成辮子。

苗條俏麗的姑娘,藍上衣,墨綠褲子,披著清晨明%e5%aa%9a的陽光,一邊走一邊理著長長的頭發,手指穿花般繞來繞去,晨光映照在她身上,襯著農田綠樹土路的背景,生生美成了一副鄉村風情畫。

楊邊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麵。

“楊大哥?”馮蕎老遠也看見楊邊疆了,他停在兩個村子的岔路口,微微帶笑地看著她。馮蕎一溜小跑來到跟前,手上飛快地把辮子編好,用頭繩紮緊,往背後隨手一甩。

“楊大哥,可真巧,今早又遇到你了。”

“你今天走得可比平常晚。”楊邊疆笑,“我這時候出門,沒想到還能碰上你呢,剛到這路口,老遠就看見那路上一個小毛丫頭,雄赳赳氣昂昂走過來了。”

“雄赳赳氣昂昂?”馮蕎哈哈笑彎了腰,“彆提了,我今天起晚了,正擔心遲到呢,一路上連走帶跑的,急得都要出汗了。”

“趕緊上來,晚不了的。”

騎車就快多了,楊邊疆騎車帶她到廠裡,慢慢悠悠也就十幾分鐘,要等馮蕎兩隻腳跑到,就算不遲到怕也累得夠嗆。

馮蕎在農具廠門口跳下了車,翻出布袋裡小食堂師傅們準備的肉票,先跑去隔壁食品廠割了一斤肉,特意囑咐賣肉的老王給割的肥肉,這時節新鮮嫩綠的小青菜才兩分錢一斤,馮蕎一毛錢買了五斤,七分錢買了四根鮮嫩水靈的黃瓜。

農村就是這點好啊,吃菜新鮮還便宜。

她拎著青菜和肉跑回農具廠,鐵匠組的張師傅瞅見了就吆喝著問:“馮蕎啊,這一大早上張羅什麼呢?中午吃啥呀?”

“肉包子。”馮蕎脆生生回了一句,“我昨晚留了發麵引子呢,小食堂還有幾斤白麵,白麵青菜肉包子,再燒點兒米湯,弄兩樣小菜,我昨天領了工資呢,這些日子多虧師傅們照顧我,我今天就請大家吃這個行不?”

“那可太行了。”張師傅一聽就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