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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找茬。”

“我怎麼找茬啦?明明是你躲懶。”馮小粉氣的跺腳,馮蕎卻隻當沒看見,理都沒理,拿了衣裳去井台洗,她今早怕遲到走得太早,換下的衣裳都還沒顧上洗呢。

從馮小粉的性子來說,要是馮蕎跟她大吵一架,她心裡興許就發泄舒服了。馮蕎愛答不理的,她偏偏覺著更委屈了。馮蕎洗衣服,寇小胭做好飯,也端了個盆出來,蹲在井台跟馮蕎一塊兒刷鞋子。

馮小粉被無視了,一個人坐在院裡的石台上生悶氣。

寇小胭小聲問起馮蕎今天上班的情形,乾的什麼活?活兒累不累?管人的師傅凶不凶……馮蕎就跟她聊了起來,兩個小姑娘嘀嘀咕咕說著話,有時還咯咯笑一陣子。

馮小粉坐那兒瞅著,自己跟自己生夠了氣,忽然問了一句:“馮蕎,聽說孔誌斌生病了,你知道不?”

這事馮蕎前幾天就聽說了,孔誌斌一直躲在家裡不露麵,她想找孔誌斌談談都沒成。天已經掛黑了,馮蕎把衣裳晾起來,分神回了一句:

“聽說了。”

“那你不去看看他?”

“他媽不是說他不礙事嗎,就說有點乏力。那天他背你來家,不是還好好的嗎。”

“那……那你也應該去看看呀,你跟他訂婚了的。”一提起孔誌斌背她的事兒,馮小粉心裡越發煩躁。

其實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想表達什麼,一種十分糾結矛盾的心理,她整天跟馮蕎對立慣了,總是看馮蕎礙眼,在寇金萍的態度影響下,習慣性地欺負馮蕎,如今想正常交流一下都不知該怎麼說了。

“這是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馮蕎隨口回答,心說她跟孔誌斌的關係梗在這兒,還不知道怎麼樣呢,她一個姑娘家,這個關口她怎麼跑去探病?

天落黑後,馮老三和寇金萍澆園回來,一家子坐下來吃飯,寇金萍一直沒說什麼話,馮老三詢問了馮蕎幾句,又問她一天開多少工資。

“說是一天七毛,乾不好會扣工資,還要減去一頓中午飯錢。人家說我才十七,又是個女的,還不一定要我乾幾天呢。”馮蕎心裡有防備,就故意沒把話說死。

“那就好好乾。”馮老三半天給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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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馮蕎一下班又跑去小食堂幫忙,正好輪到木工組的劉師傅做飯,他帶的學徒小趙跟在一旁打下手。倆人一看馮蕎挺高興,忙招呼她掌勺炒菜,楊邊疆做完了工作,也來幫著洗碗洗菜打下手,徐師傅樂的一旁抽煙休息。

這天劉師傅去買的菜,小白菜、紅蘿卜、粉條和芫荽,還割了一斤豬肉。馮蕎就炒了個白菜豬肉燉粉條、辣炒蘿卜絲,一把翠綠的芫荽也單獨做了個菜,拿熱水稍稍一焯,加點油鹽醋和紅辣椒涼拌。飯還是買來的烤牌。

不得不說,農具廠師傅們的生活水平相當不錯了。荒年餓不死手藝人,在六七十年代,有手藝的工匠絕對算是高收入群體。那個年代工業發展上不去,很多東西都得靠工匠。而當時不論城市鄉村,木匠都算是很吃香的。婚喪嫁娶,蓋房、打家具,還有修理桌椅板凳都離不開木匠。

比如徐師傅他們吧,農具廠工資比一般工廠和單位都高,甚至比公社書記還多幾塊錢。除了固定的工資,他們農具廠訂貨多掙錢多,師傅們內部發的福利也就水漲船高。不光如此,廠裡分為木工和鐵匠兩個大組,帶頭的師傅自己管事做主,時間也沒那麼死,有時師傅們還能接點兒私活。

收入高了,生活水平也跟著高了。廠裡有的師傅抽洋煙,戴手表,個個都有自行車。吃飯上頭自然也舍得,食品廠就在隔壁,豬肉七毛二分錢一斤,還得有肉票才行,尋常農民家裡不到過年過節哪舍得吃肉啊,小食堂照樣買來吃,每隔幾天都要去割一塊。

兩頓飯下來,吃的馮蕎直擔心,她在小食堂吃午飯很是方便,可這飯錢隻怕也讓她掏不起。你說她乾一天活才七毛錢,要是再花上好幾毛吃飯,可真是要心肝肉疼了。

馮蕎心裡尋思著,實在不行,往後午飯彆在小食堂吃了,她自己帶煎餅吧。

吃飯時徐師傅對那碟子涼拌芫荽很是喜歡,青綠芫荽配上紅辣椒,看著賞心悅目,吃著清爽脆嫩又可口。徐師傅還交代說,往後這個菜要勤做,開了春的芫荽反正也便宜。

“白菜豬肉燉粉條也好吃,可惜圖省事沒做米飯,這個菜要是配著高粱米飯吃才下飯呢。”楊邊疆笑著惋惜,他多年在部隊,吃慣了米飯的。

吃完飯徐師傅就摸著肚子,開玩笑的口氣說:“馮蕎啊,明天輪到我做飯,乾脆,你幫我做了吧,你替我做飯,我回頭給你買糖吃。”

馮蕎趕緊答應著,說行啊,買糖吃就不用了,她在家也是每天都做飯的。

“丫頭啊,你要是這麼說,那你往後可有活乾了。”徐師傅笑著打趣,“咱們這廠裡女的本來就少,統共六個人,她們還都是住在鎮上的,不在小食堂吃。咱們幾個大老粗打鐵砍木頭行,做飯卻是外行,中午輪流做飯,好歹就是煮熟了能吃,味道可就不敢講了。這兩天你炒菜,他們一個個吃得肚子溜圓,你要是主動願意幫忙,這幫大懶漢還不都推給你呀。”

第18章 小妹子

第三天可巧輪到楊邊疆做飯,還沒下班呢,他就跑到馮蕎的工房招手叫她:“馮蕎,我師父有事找你。”

馮蕎趕緊跑出去,才發現被騙了。楊邊疆把她拉進小食堂,笑嘻嘻指著鍋灶,叫她先把米飯悶上。

“今天咱吃一頓米飯吧,小妹子你幫幫忙,我怕我淘米淘不乾淨。”

農具廠最不缺燒火的東西,木工組到處都是刨花和碎木片,隨便哪兒抓一把就足夠燒的了,小食堂還燒著用大鐵桶改製的那種鋸末爐子,用來供應茶水,也不用人在跟前看著。馮蕎淘米下鍋,一半白米一半高粱米,把米飯悶上了,又跑回工房乾活。

等她下班回來,楊邊疆已經把幾樣菜洗淨切好,就等著她來炒了。

青蒜苗炒雞蛋,炒豆芽,紅辣椒炒雪裡蕻,涼拌芫荽,再來一個蘿卜粉絲湯,八個人吃飯,四菜一湯加高粱米飯,在這七十年代簡直是奢侈了。

馮蕎一邊做飯,一邊心裡頭算賬,雞蛋按五分錢一個,光這一頓就炒了六個。她在小食堂連吃三頓午飯,怕不得吃掉她一天的工錢,恐怕還不夠呢。這麼下去可不行,馮蕎心裡決定,從明天起,不能在這兒吃了。

“馮蕎,我師父叫我跟你商量個事。”楊邊疆看著馮蕎忙忙碌碌,笑著打開了話頭。

“啥事呀?”馮蕎一聽徐師傅有事,忙認真以對。

“就是關於做飯的。我師父跟一起吃飯的幾位師傅提議,想把以後做午飯的事兒都交給你。你也看見了,我們幾個大男人,做飯炒菜可不拿手,還都不勤快,以前都是買飯吃,整天圖省事買烤牌、買二麵饅頭,有時候忙了菜也不炒,直接買的鹵菜熟食,花錢多還沒吃好。統共七八個人吃飯,早晚各自回家,也隻在廠裡吃一頓午飯,又不值當再專門請個做飯的,上頭也不會批準。”

“楊大哥,做飯我能做,順手做點飯也累不著,就是……我往後也不一定常在食堂吃。”馮蕎心說,這麼下去她也吃不起呀。

“先彆急呀,我還沒說完呢。”楊邊疆說,“我師父的意思是,也不能叫你長期多乾活、多挨累,就叫我來問你一下,這個小食堂本來就是師傅們合夥吃飯的,輪流做飯,飯錢大家按頓均攤。他們幾個的意思,往後你出人工,他們出錢,就不要你分攤飯錢了。你看行不行?”

馮蕎心裡先是一陣高興,很快卻又猶豫起來了。小食堂平常八個人吃飯,她管做飯,那七個人幫她分攤飯錢,乍聽起來挺好的,她也就不用為飯錢發愁了,可是——

好像她每天端起碗都吃著彆人的飯,心裡怪彆扭的。馮蕎心思飛快地轉了好幾圈,還是覺得不合適。

她想了想說:“楊大哥,你看我自己也要吃飯,我抽空幫忙做飯也是應該的,也累不著,哪能叫其他人分攤我的飯錢麼,這可不好。”↓思↓兔↓網↓

“有什麼不好的?你做飯多辛苦,我們吃得好了,也不用整天去公社飯店買烤牌、買饅頭,其實我們算下來還省錢了呢。”

“那也不行。”馮蕎堅持,“那樣……我會覺得……好像我整天吃白食似的。”

楊邊疆一拍腦門,感慨於小姑娘的玲瓏心思,笑笑出去了。

吃過午飯,馮蕎忙著主動收拾碗筷,徐師傅叫住了她。

“馮蕎啊,你坐下歇歇,把那碗先放下,叫他們洗。”說著用下巴一指旁邊一個年輕學徒,“做飯不行,洗碗還不行嗎。”

小學徒笑嘻嘻地趕緊端起一摞碗出去了,徐師傅招呼馮蕎在凳子上坐下。

“馮蕎啊,剛才邊疆給你說的事兒,你看這樣行不行?總不能光叫你一個人做飯,要不廠裡每個月多給你補六塊錢,算是你負責做飯的工錢,跟上頭報賬的事我去對付,你看行不行?”

馮蕎一琢磨,這個好,忙點頭答應了。正經八百的工錢她當然能接受,估計六塊錢也差不多夠她每個月的飯錢了。

“那做午飯的事兒就全交給你了,買菜你不用愁,叫他們隨便抽個人就買來了。”徐師傅說。

“這安排好,咱們也不用每天買烤牌吃啦,錢都給做烤牌的掙去了。”鐵匠組的張師傅尤其高興,他不喜歡做飯,偏偏還長著一張好吃的嘴。“那往後想吃什麼,可以找馮蕎丫頭點菜嗎?楊邊疆啊,你家的這個小妹子,當時招工還不想要呢,可真沒招錯。”

“那是。”楊邊疆咧著嘴笑,轉頭叫馮蕎:“馮蕎,咱明天吃米飯行嗎?”

張師傅:“哎邊疆你這小子,我剛說要點菜呢,你倒先走上後門了。”

廠裡招的臨時工都是關係戶,在其他人眼裡,馮蕎是楊邊疆介紹進來的,說是他家裡親戚,她自然也就被貼上“楊邊疆家小妹子”的標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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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誌斌躲在家裡,耐著性子啃了一段時間的分解因式和幾何圖形,以他兩輩子的智商和理解力,這些題目不算難,孔誌斌又增長了不少信心。

他以前聽說過,七七年高考試卷很簡單,因此語文他覺得沒什麼好擔心的,臨時複習也複習不來,地理、曆史憑他幾十年的見識閱曆也好辦,英語就隻能隨它去了,數學和政治是他眼裡的提分科目,要是能考多點分,他高考就絕對沒問題。

而說到政治,孔誌斌眼下也找不到什麼能用的複習資料,這些年風向一變再變,估計也沒有什麼編寫成冊的政治書,他能想到的,就是近期那些報紙、文件之類的資料。所以,孔誌斌決定再去找一趟陳茉茉。

閉門複習一陣子,孔誌斌終究還是惦記著陳茉茉。每天早上,陳茉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