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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剛才也答應了。”難得馮小粉有個正常語氣跟她說話,馮蕎心情好,就很自然地回應了她。

“那……”馮小粉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那你能不能跟人家說說,我也想去,行不行?”

“你乾不了那個活,你也做不了那個主。”馮蕎笑笑,語氣中不無嘲諷。“你媽要是想讓你去,她早就說了。再說了,我這也是撿了個巧,這機會還是彆人不去讓給我的呢,我幫不了你。”

“哼,我還不稀罕呢!”馮小粉一甩布簾子,賭氣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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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蕎去農具廠做工的事就這麼定下了。

出於禮數,她第二天等二哥跟楊邊疆那邊說定以後,就自己跑到生產隊長家,跟隊長說了這事,往後她要是不去隊裡上工,總該跟生產隊報備一聲。隊長也沒說啥,隊長他媳婦還拉著馮蕎囑咐了幾句,叫她自己多小心。

下午,二哥帶著馮蕎步行去鎮上,七十年代的人民公社,連個集貿市場都沒有,統共就廠、站、校那幾個單位,農具廠左邊挨著農機站,右邊就是村子的民房。楊邊疆從工房裡迎出來,仍舊穿著一身摘了領章帽徽的半新軍裝,看來是退伍時候穿回來的。

“馮東,送來啦?”楊邊疆笑著迎上來,一邊拍著滿身的鋸末,一邊打量著馮蕎,笑笑說:“小妹子要來,我原本是不讚成的,這廠裡的活可不輕鬆。”

“楊大哥,你放心,我什麼活都能乾,你介紹我來的,我保證不給你拖後腿。”馮蕎趕緊保證。

“我這小妹,那天也跟你說過了,很小的時候親媽就不在了,她在家早早就當大人使,什麼活都乾,該乾的活從來不躲懶。”馮東拍拍楊邊疆的肩膀,“邊疆,這一點你放心。”

“那就讓小妹子試試?”楊邊疆咧著嘴笑,“我已經跟我師父說過了,隻要她乾得了這活兒,雖說是臨時工,其實往後這廠裡缺不了活,能長期乾。我們農具廠幾位師傅手藝好,這次是人家大城市工程單位指定要的貨,通過公社主動找上我們農具廠的,光這批貨,就足夠我們乾上幾個月的了,再加上平時社員零碎來買的農具,整天不閒著。”

七七年,社會生活日趨正常,集體經濟也開始複蘇了,農具廠這樣的單位,再加上手藝好,肯定很紅火。

楊邊疆一邊介紹,一邊領著馮東和馮蕎在農具廠的大院子裡轉了一圈,四處看看,又帶她去看工房和小食堂。

“廠裡現在有六臨時工,都是娘子軍,劉師傅的妹子、李師傅的兒媳婦,還有我師嫂,都在廠裡幫忙。暫時沒有宿舍,中午廠裡有個小食堂,我們幾個路遠的自己輪流做飯,你中午可以不用再跑回家,在食堂吃。”

“不過這一早一晚,走路上下班也怪遠的,你一個小姑娘家,路上叫人擔心。”馮東心細地考慮著一圈,說,“可惜家裡也沒有自行車,大嫂結婚時倒是買了一輛自行車,我回去跟她說說,叫她借給你騎著上下班。”

“那可不行。”馮蕎趕緊說,“那是人家大嫂陪嫁的,她可愛惜著呢,整天擦得鋥亮,我這又不是用一次兩次,我可不能借。”

其實這事馮東也有點為難,就隨口說:“這事回去再說吧,邊疆帶你熟悉一下,你就好好乾,有事就跟我說,在廠裡有啥不懂的你就問邊疆,他跟我從小光屁股一起長大的,不是旁人,你有事儘管找他。”

“對,有事跟我講一聲,把我當你二哥就行了。”楊邊疆笑。

馮蕎第二天就去上班了。

說農具廠的活辛苦,其實在馮蕎看來,對比田裡的農活還算輕鬆的,就在工房裡乾活,不用風吹太陽曬的。這一批加工的都是砌磚抹牆用的小工具,馮蕎去的當天做的都是泥抹子,也叫抹刀,現成加工好的刀板,木工組做的圓形木手柄,一頭粗一頭細,馮蕎和幾個臨時幫忙的工人就負責把這手柄安裝上去,仔細磨掉粗糙的木茬,再加固一根釘子,要保證釘子釘得平滑,位置要對,不能凸出來磨手。

當然啦,做什麼事也都沒那麼簡單,做得不好,管事的師傅也是要罵的,一根木刺沒磨平,師傅來驗收的時候就會生氣訓人。

反正在馮蕎看來,沒有什麼好辛苦的,就算累點兒心情也舒暢。她乾活認真,人又踏實,一同乾活的統共幾個人,對她也都挺和氣。

楊邊疆那邊的木工組可就不一樣了,廠裡最大的機器就是一台大帶鋸,很粗的木料用帶鋸解開,鋸成一塊塊厚木板,再加工成各種需要的規格形狀。開帶鋸是個絕對的技術活,木料怎麼鋸需要經驗,一個弄不好就浪費料子。

楊邊疆就是負責開帶鋸的,當然他不是做主的,他是跟著他師傅。他師傅姓徐,是這廠裡木工組做主的頭。儘管是集體製工廠,可木匠有木匠的規矩,誰當家還是按著輩分資格來。楊邊疆按著規矩,稱呼廠裡另外兩位師傅帶著姓,李師傅、劉師傅,叫他自己師傅不帶姓,一口一個“我師父”。他還有個師哥,姓李,他師嫂也跟馮蕎一起乾臨時工。

其實說來說去,整個農具廠也就十幾個人,算上馮蕎他們幾個臨時幫忙的,也就不到二十個人。其中有一半就住這鎮上或者附近的,中午飯可以回家吃,留在小食堂吃午飯的也就七八個人。

馮蕎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做人做事要勤快,二伯娘說,走遍天下端著碗,都喜勤快不喜懶。馮蕎珍惜這工作,做起事來就格外用心。

第一天上班,馮蕎中午下了班就趕快跑去小食堂幫忙,鐵匠組的張師傅正在手忙腳亂地做午飯,見她來幫忙,就喜滋滋使喚她洗菜洗碗,又問馮蕎會不會炒菜。馮蕎說會,張師傅就丟下鏟子叫她炒。

第17章 小食堂

馮蕎接過鏟子,炒了一個土豆絲,乾紅辣椒熗鍋加點醋,炒的酸辣口味的;看看籃子裡的菜,再來一個白菜燉豆腐,一個紅辣椒炒小鹹魚,桌上徐師傅打好的兩個雞蛋,她又快手快腳燒了個菠菜雞蛋湯。徐師傅買了烤牌(一種鐵爐烤製的發麵餅子),八個人吃飯,應該足夠了。

這時節冬儲的菜都吃差不多了,春菜卻還沒下來,老百姓家家飯桌上鹹菜碟子做主。馮蕎一邊炒菜,一邊感歎著這些師傅們吃得可真好,村裡人待客都沒有這樣的飯菜。也不知道這一頓飯得交多少錢,這樣下去,她一天七毛錢的工錢,她可吃不起。

吃飯的時候,徐師傅嘗了一筷子酸辣土豆絲,嗯了一聲問:“今天這菜誰炒的?”

“新來的馮蕎丫頭炒的。”張師傅說。

徐師傅又吃了一筷子辣炒小魚乾,點點頭:“我說嘛,打鐵老張炒不出這味兒來,這丫頭炒菜蠻好吃。”

馮蕎早上是步行來的,為了保證能在八點鐘之前趕到上班,她早早就起了床,家裡又沒有鐘表,天蒙蒙亮,聽著隊長敲鐘了,村民們去生產隊上工了,馮蕎就出了門往鎮上走。等她一路走到農具廠,大門都還沒開呢,馮蕎心裡窘,隻好在附近溜達了幾圈,瞅著農具廠開門了才進去。

下午下班不用擔心遲到,時間就寬鬆多了。馮蕎一整天心情都挺好,哼著歌兒出了農具廠大門,沿著路邊往家走。楊邊疆騎著自行車從後頭過來,看見她就下了車。

“馮蕎,上來,我捎你一段。”

馮蕎站住,望著楊邊疆,猶豫了一下。她到底是個十七歲的姑娘,平時除了馮東和馮亮,也沒跟哪個男青年近距離接觸過,而楊邊疆對她來說,畢竟還不算熟悉。

“上來吧,咱倆正好順路,我要是丟下你不管,馮東該罵我了。”楊邊疆差不多能猜中小姑娘的心思,這不難猜,那個年代男女之間接觸還是比較保守的,而他跟人家小姑娘還不熟悉。於是楊邊疆笑笑說:“這太陽都快要落了,你這麼走下去天該黑了。我騎車把你捎到小羅莊村東的路口,我就到家了,剩下一段路你自己走。”

馮蕎抿嘴一笑,趕緊道了謝,跳上自行車後座。楊邊疆一邊騎車,一邊問她第一天上班還適應嗎。

“挺好的。”馮蕎說。

“那就好,我師父剛開始一聽你才十七歲,就不想要了的,說小姑娘說不得罵不得,怕你乾不好。我們農具廠能有人專門來訂貨,靠的是手藝和質量,你彆看我師父說話隨和,手藝上頭很嚴格的。”∮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徐師傅人很好。”馮蕎笑。

兩人一路聊了些廠裡的事兒,楊邊疆有心地給她說了廠裡一些情況,不多會兒到了兩村之間的岔路口。馮莊村和小羅莊村離得不遠,往西一拐就進了小羅莊村,去馮莊村則還要再往南走二三裡路。

“用不用我往前送送你?”

“不用了,楊大哥,這就太謝謝你了。”馮蕎跳下車,蹦蹦跳跳地小跑著往家走,剩下這麼點路走回去,就輕鬆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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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蕎第一天上班高高興興的,馮小粉卻生了一天悶氣。倒不是因為乾活累的,馮蕎不在家,馮小粉直接把更多家務往寇小胭身上一推,反正寇小胭受氣包子也不敢反抗,她自己其實也沒多乾多少。反倒是馮蕎不在家,沒人跟她拌嘴乾架了。

問題還是出在寇金萍身上。一大早寇金萍帶著兩個丫頭出工,去村東的麥地裡鋤草,找了個空擋問孔母,說最近咋都沒看見誌斌呢?

孔母說,孔誌斌這陣子身體不舒服,生了點小病。

孔母心裡也明白兒子沒病,就是裝病躲在家裡,寫寫畫畫看看書,也不上工,門都不出,孔父氣的罵了好幾回,孔誌斌就隻說身體乏力不想出去。

結果寇金萍就十分關切地說,哎喲,咋生病了呢,可真叫人擔心。轉臉就叫馮小粉去探病,還振振有詞:

“你看你誌斌哥病了,你姐就隻顧自己跑去做工,問都不問一聲,真是咱家過意不去。小粉,你趕緊去看看你誌彬哥,堂屋櫃子裡還有幾個雞蛋,給你誌斌哥拿去補補身體。”

孔母也隻覺得寇金萍一下子熱情關切的有點奇怪,馮小粉心裡卻明白她媽怎麼個心思,當著孔母的麵,馮小粉就說:“媽,要去你去,我跟孔誌斌也不太熟,我不去。”

“你說你這孩子,你誌斌哥又不是外人,還有啥不好意思的。”寇金萍一個勁兒衝馮小粉使眼色。

“哎呀不用,誌斌他也沒啥,小病。”孔母忙打圓場。

寇金萍如意算盤沒打成,暗地裡恨鐵不成鋼地又數落了馮小粉一通,弄得馮小粉心裡也憋屈。

看見馮蕎高高興興下班回來,馮小粉真覺著最近哪哪都跟她作對,驕縱慣了的小性子也就跟著來了。

“我們在家乾了一天的活,你可好,磨磨蹭蹭才回家,我們飯都做好了,你可真是小姐命,光等著吃現成的。”

馮蕎心情正好著,懶得和她吵,瞥了她一眼說:“誰還不是乾了一天活?我也累了一天了,你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