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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開口說話的時候,王憐花已經踱到了上手明月夜身旁坐下。他手中把玩著一把水墨折扇,聽著開頭時還是一副漫不經心提不起什麼興趣的樣子。直到江左司徒提到王少典,他撥動著折扇的手指一頓,眼皮略微抬了起來,“這個人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此事我也不知情。王少典是主動找上快活王的,因為吃喝玩樂無所不精,所以極得快活王的欣賞。”見王憐花開口詢問, 江左司徒立刻將自己所知道的回憶了一遍, 小心而謹慎地回答道,“他從未提過他的來曆,我們也隻能根據他使用的武器和他本人的外貌判斷他並不是中原人。此人外表雖然一副紈絝公子的樣子, 但是老身總覺得,他實際上深不可測。至少以老身的眼力,完全看不透他。”

江左司徒倒是十分乖覺,王憐花問什麼他就答什麼。雖然他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年輕人,但是以他在江湖上打滾了這麼多年的眼光當然可以看出來,這位緋衣公子的危險程度,並不比快活王座下那位同樣姓王的青年要少多少。江左司徒雖然經常被人形容是一條毒蛇,但是在這些人麵前,他覺得他身上這點毒根本就不夠看的。

雖然江左司徒已經回答得儘量詳細,但是實際上也並沒有說明白那位神秘青年的多少信息。王憐花的眉心皺了一下,將手中的折扇收起,正要繼續發問,他身邊的明月夜突然打斷道,“我送給你的那個人呢?”

提起這個,江左司徒臉上露出了一個驚豔和恐懼混雜的複雜表情,好一會兒,他才喃喃開口道,“明姑娘是從哪兒找來的這樣一個人……”

“怎麼?”明月夜略微垂了一下眸,白皙纖細的手指掀開了茶盞的杯蓋,“她的任務完成得不好?”

“不是不好……”江左司徒麵上顯出了似哭似笑的神色,“是太好了……”

坐在上手的白衣美人似乎並沒有聽出他話語中的彆有深意,慢慢喝了口茶,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勞司徒公子費心了。”

“不敢,不敢……”江左司徒連連搖頭,過了片刻,又猶豫道,“隻不過……”

“怎麼?”

“快活王身邊的另外一位白姑娘,好像也發現了些什麼……”

明月夜將茶盞杯蓋合上,輕緩抬眸,“白姑娘?”

她的眸光略微轉了轉,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般側眸思索了幾秒,“不用管她。”

江左司徒一愣。

“必要的時候,”明月夜唇角略勾,眼眸中的笑意有些涼,“你們甚至能夠去找她幫個忙。”

一直到江左司徒離開,王憐花都端坐在椅子上沒有說話。一手摸著下巴,他似乎認真思考了很久,終於鄭重開口道,“那個王少典,你認識?”

隨手將手中的茶盞放到了一遍,明月夜略微垂著眸輕聲道,“一麵之緣。”

王憐花略微一怔,“在哪兒?”

“我應該與你說過。”明月夜緩緩抬起頭看著他,眼底的眸光如一汪深不見點底的湖水,湖麵映照出了他的影子,“在大沙漠,石觀音的那個魔窟裡。”

窗外那場大雨整整下了兩日方停。

因為庫藏的酒在這兩天內全都賣出去了,酒家的老板在明月夜一行人走的時候還一瘸一拐地熱情地出來送了他們。

“店家留步。”

站在將行的馬車前,王憐花看著這個滿麵笑容的老頭子,微微笑了笑,特彆平易近人的樣子。

鼻頭紅紅的店家麵上笑容憨厚,一直在拱手鞠躬地祝福道,“公子一路平安。”

“……我們當然會平安,但是這句話我就不送給你了。”

王憐花這句話輕得幾乎沒有聲音,正低著頭的老店家也沒並沒有注意這個插曲。直到聽到王憐花問到另外一個老板怎麼沒看到時,他才抬起頭誠懇解釋道,“那位老哥哥腿腳不好出不了門,所以讓我一個人來送送公子你們。”

“原來如此……他釀的酒很好喝,原本我還想見一見。”王憐花這句話似乎隻是一句隨意的寒暄,問完之後就並不在意地扔到腦後了。

一直到那行馬車走遠,酒家的老板這才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一瘸一拐地走回了酒家。

他進門之後,並未往那放了幾錠銀錠的櫃台上看上一眼,而是徑直穿過大堂走到了後院。推開柴房的門,打開裡麵隱藏得極深的一個暗道。一直順著暗道走進了一間隱蔽的房間,店家這才停下腳步,恭敬地彎下腰。

“大人,那幾個人已經走了。”

“走了就好。”陰暗的房間中,一個蒼老的聲音緩緩傳來,“你出去吧,彆讓其他人發現了。”

“是。”

成功地將那群惹不起的人送走,店家從密道中出來之後心底也鬆了口氣。他臉上換上了一副笑意盈盈的表情,準備走回前廳繼續當他的酒家老板。

隻是剛剛抬腳跨過門檻,店家突然渾身一個激靈,某種危險的預兆讓他幾乎是立刻停住了腳步,猛地抬頭看去。

酒家乾淨的大堂中,此時此刻已經站了一個人。

白衣勝雪,冷若寒星,腰間長劍尚未出鞘,便已經有激蕩的劍意在大廳中橫掃而過。

酒家老板瞳孔猛的一縮,一個名字在他腦海中浮現出來。

不等他將那個名字叫出口,站在大堂中的人已經看到了他。那雙冷漠得似乎已經沒有了凡人的感情的眼睛淡淡地朝他看過來,薄唇輕啟,生意冷若冰霜,“韓伶在這裡?”

這一年的九月份,中原發生了兩件大事。

一件是朝廷應龜茲國女王的邀請,出兵西域,正式開始插手西域諸國林立,一盤散沙的局麵。這件事情動靜雖大,但是暫時還看不出會給中原武林帶來什麼影響,因此江湖中人知道這個消息之後,酒後談談也就忘了。

而另外一件事情在江湖上引起的震動,就不能單單用“動靜”二字來形容了。

仁義山莊和隱元會九月十五那日,在江湖上發布了一條消息,聯手揭露了當年衡山一役的真相。他們提供了明確的證據,指出如今那位在快活林享樂的快活王,就是當年的“萬家生佛”柴玉關,炮製出莫須有的“藏寶圖”事件,坑害了無數武林同道的幕後黑手。

這個消息一出,在江湖上引發的動蕩不亞於一場十二級地震。

仁義山莊廣發英雄帖,引了無數武林同道前來,將當年那件事情的始末一一講明。山莊主人作為當年衡山一役幸存者的身份,無疑給這番話添加了極高的可信度。

一時間,江湖人群情激蕩,部分有血性以及和快活王有血海深仇的,紛紛啟程往快活林所在趕去。

快活林。

仁義山莊公布的那則消息在江湖上激起的煙塵目前還尚未流傳到這裡,快活王也並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若是往常,他雖說沒有到對江湖之事洞若觀火的地步,但也決不至於反應這麼慢。

快活王之所以至今尚未醒悟過來自己身處的處境,乃是因為快活林中發生了一件讓他暴跳如雷的事情。

林仙兒被色使帶到了快活王身邊之後,因為她長相如三月春桃一般嫵%e5%aa%9a動人,又善於揣度男人的心思。因此快活王對她,甚至比對後來送來的白飛飛還要寵愛幾分。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受儘了快活王寵愛,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女人,兩天前居然跟彆人私奔了。而且跟她私奔的不是彆人,正是一直沉默地跟在快活王身邊,對他忠心耿耿的“酒色財氣”四使中的“氣使”。

快活王一生瞧不起女人,如今卻被自己的女人和下屬雙雙背叛,這口氣他怎麼可能忍得下去!㊣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手下的全部勢力幾乎都被瘋了一般的快活王派出去尋找這對他眼中的狗男女。然而兩天過去了,這對野鴛鴦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沒有被快活王的手下找到絲毫線索。

也正是因為幾乎將全部的心神都放到了這件事情上,快活王對江湖上的反應才慢了一步,至今不知道他當初在衡山埋下的那筆血債,如今已經到了該還的時候了。

☆、黃昏

九月的時節, 已經到了秋末了。

院子中的梧桐樹樹葉已經泛起一層淺黃,幾片落葉打著旋兒從枝頭飄下。

庭院中央的青石桌,一襲白衣的少女手中拈著一枚棋子,垂首看著麵前黑白交錯的棋盤,一邊語聲輕緩地開口,

“‘酒使’韓伶已死, ‘色使’江左司徒投靠了我們,‘財使’金無望讓快活王自己趕走,‘氣使’被林仙兒拐帶著私奔了。”

明月夜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點在棋盤上,說話的語氣不緊不慢, “‘酒色財氣’四使已經全軍覆沒,燕雲十八騎被快活王派往西域襄助瀚海國,阿九不會讓他們再回來了。”

隨著她慢慢地將棋子一批批挪走,黑白交錯的棋盤中央,終於隻剩下了那一枚孤零零的黑子。

“快活王如今麾下的其他人。表哥是要殺他的,熊貓兒肯定會幫著表哥,那位幽靈宮的白姑娘也是要殺他,剩下的新任‘財使’會不會跟著捅快活王一刀不知道,但是絕對不會幫他。”明月夜慢慢地將白色的棋子放到那枚黑子旁邊,“再加上那些原本就是為了報仇才到快活王麾下的青衣樓舊部。足夠了。”

隨手將最後一枚棋子放上棋盤, 白衣少女垂眸看著那顆已經被團團包圍, 生機全無的黑子,淡淡開口,“這局棋他翻不了了。”

“再加上如今江湖上那些前赴後繼地想要找柴玉關報仇的人。”坐在明月夜對麵的宮裝美婦優雅地支著下巴, 唇邊露出一個輕柔的笑容,“哎呀呀,我可真擔心壓根就搶不到這最後一刀了。”

明月夜垂著眸輕聲道,“那前輩你可要動作快點了。”

“嗬……”雲夢仙子一聲輕笑,以一種欣賞的目光將棋盤中央那枚被團團包圍再無出路的黑子看了半晌,終於想起來什麼般抬頭問道,“你之前不是說,不想給他一個如此轟轟烈烈的結局嗎?怎麼還是讓仁義山莊將這個蓋子揭開了?”

白衣少女捏著棋子的手指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麼,她的臉色有略微的沉凝。沉默了許久,她終於輕聲開口道,“我怕是沒有時間陪他慢慢玩了。”

她的這句話頗有些出乎雲夢仙子的意料之外,她的神色頓時一肅,麵上表情終於正色起來,“什麼意思?”

雲夢仙子的這句話話音剛落,還沒有等到明月夜的回答,一道璀璨的刀光突然從庭院的院牆外頭亮起,以力劈千鈞之勢遙遙斬落。

那刀光帶起的風聲讓雲夢仙子幾乎是立刻反應了過來,將明月夜往自己身後一拉,一掌拍出。渾厚的掌力掀翻了麵前的石桌,青石滾滾,正好擋在了刀光前。

這一招交手電光火石,宅子中的其他人剛剛聽到動靜開始往庭院的方向趕來。雲夢仙子此時的表情變得極為嚴肅,她已經察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