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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葉上的聲響。那個身影狠狠震了一下,握緊的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

但是直到離開,他依然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一直到那個影子走了足夠遠,他身後那個原本一臉哀婉的女人麵上的傷心和絕望立刻收了起來。抬手將臉上的淚珠抹去,她看著那個遠去的身影輕輕“哼”了一聲,“麻煩。”

“啪啪啪……”她的話音還未落,一陣鼓掌的聲音從她身後的竹林處傳來。

白衣女人臉色猛地一變,回過頭。就看到那位神秘莫測的王公子緩緩從竹林中走了出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開口道,“林姑娘,真是好手段。”

☆、大雨

明月當空, 月華淺淡。

夜風拂過竹林,輕柔的“沙沙”聲仿如一隻遠古的歌謠,溫柔又優雅。

這實在是一個很美好的夜晚,如果不是遇到了麵前這個人的話。

林仙兒幾乎在看到出現在身後的那位白衣青年的瞬間,臉色立刻就白了一下。

“王公子……”

“今晚月色甚美,林姑娘也是好興致。”懶洋洋地踱到她身邊, 王少典漫不經心地一邊開口,一邊還朝她身上看了兩眼。

在他的目光掃過來的時候,林仙兒的身體無法克製地微微顫唞了一下。她的心跳如擂鼓,心底七上八下地, 想要張口,卻發不出聲音。就如同遇到了天敵一般,林仙兒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微微戰栗著,腦海中危險的預感在瘋狂地叫囂。

剛剛的場景,麵前這個男人無疑是已經看到了。若是換一個人來,林仙兒有一百種方法讓他不會說出去分毫。但是於眼前這個人,她沒有絲毫把握。在見到他的第一眼,林仙兒就知道,這絕對不是一個會被她所迷惑的人。她的千般手段萬種風情,在他麵前沒有一點用處。

如今她的事情被他撞破, 林仙兒整個人都僵立在了原地, 理智告訴她,逃也沒有用,她逃不出這個人的掌心。就好像……腦海中閃過一個淡雅如仙的纖細身影, 林仙兒身體微微一抖,猛地閉了一下眼睛。

“夜深了,王公子怎麼會在這兒?”再次抬頭時,美人似乎已經收拾好了情緒,麵上帶上了一抹恰到好處的溫柔微笑。

王少典搖了搖扇子,上下打量了她幾眼,唇角略微勾了一下,“你倒是不怕?”

寬大的袖口下,林仙兒纖細的手指緊張地掐入了掌心,整個人的神經崩得緊緊的。她不是不怕,她隻是在賭。林仙兒一點都不蠢,至少在揣度男人心理這方麵,她可以說是比誰都厲害。她在快活王身邊待了這麼些時日,恍然覺得麵前的這位神秘莫測的王公子,未必就真的就是跟快活王是一條心的。

果然,在調笑地看了她兩眼之後,王少典收起了手中的折扇,百無聊賴式地撇了撇唇,“放心,我沒有那麼多閒心關心彆人的事。況且……”

林仙兒聽到他前麵的一句話,心底微微一鬆。然後她就看到麵前的男人向前垮了一步,她的神經又條件反射地繃緊。

手中修長的折扇挑起了林仙兒垂至%e8%83%b8`前的一縷長發,白衣青年低頭湊到她耳邊低啞輕笑,“況且我還想看看,你能夠做到哪一步……彆讓我失望,嗯?”

他的聲音磁性低啞,好聽得可以迷惑任何女人的心神。但是最後一句話中卻驀地帶上了幾分不容置疑地壓迫,整個人氣場也為之一變,讓林仙兒頃刻間腿一軟靠在了身後的竹子上。一直到麵前的人鬆開手,又恢複成往常風流紈絝的樣子,慢悠悠地轉過身走遠,林仙兒這才慢慢地站直身,抬手擦了一下前額。她大口喘了口氣,身上已是一身冷汗。在剛剛王少典靠過來的一瞬間,她還以為她就要死了。

滂潑的大雨從天而降,連綿的雨線仿佛將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了其中。雨點打落在窗台上,發出“噠噠”的聲響。明明是雜亂無章的節奏,聽久了,反而感覺它好像帶有一種自然的韻律。

冷色的光從窗樞外透進來,明明是剛過了正午,窗外的天空卻是陰沉沉地,仿佛長夜將至。

明月夜坐在窗邊的茶桌旁,目光漫無目的地看著窗外瓢潑而下的大雨。這裡是一間開在驛路旁的酒家,他們一行人被這突然而至的大雨堵在了路上。官道上的黃泥路幾乎已經陷成了一個個泥潭,他們隻有待在這裡等雨停。

夾雜了些雨絲的冷風從窗戶裡飄進來,九月的秋雨已經有些涼了。素色衣裙的美人坐在窗邊,安靜地垂著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直到她察覺到對麵坐下了一個人。

“我以為你不會跟上來了。”

“為什麼不會?”

麵前的男人一身清爽,仿佛並不是從大雨中走過來的。骨節分明的好看大手拿過桌上的茶壺開始倒茶,朦朧水汽飄散中,楚留香唇邊的弧度仿佛與往常無異。

明月夜一直安靜地看著他倒完了茶,這才慢慢道,“我以為,這件事了了之後,你已經知道了我們終究不是一路人。”

男人遞至唇邊的茶杯微微頓了一下。

明月夜的目光微微下垂,落在他端著茶杯的修長手指上。她麵上的神色很淡,誰也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口中還在輕緩地繼續,“楚公子,你從初入江湖到如今,手上從未沾過一條人命,是麼?”

楚留香微微垂著眸沒有說話。

“這一點,明月十分敬佩。但是現在你應該已經知道了,我與你不同,隻要能夠達成目的,明月是不在乎手上會不會沾上無辜人的鮮血的。”

房間中的空氣安靜到近乎沉寂,麵前的人依然沒有開口。明月夜慢慢地伸過手拿過桌上那個青花瓷茶壺,纖長的手指在壺底輕輕一撥。再抬手時,從茶壺中流出來的已經是芬芳馥鬱的酒液。

明月夜倒了兩杯酒,一杯放在自己這裡,一杯放在了楚留香麵前。

“這兩年來,十分感謝楚公子的照顧。大恩大德無以為報,無論什麼時候,楚公子如果需要幫助,可以遣人到萬梅山莊尋我。但有所求,不敢辭耳。”

一句話說完,她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飲儘,再緩緩將空杯放回桌麵。明月夜站起身,禮貌的向對麵的人俯身一禮,然後轉身離開。

軟靴踩在地上的腳步聲依然輕柔而富有韻律,一直到它漸漸離開房間,輕到消失不見,桌邊的人終於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的目光落在麵前澄澈的酒液上,墨色的眼睫低垂在眼瞼處投下一小片剪影。從窗外透進來的冷光映亮了桌邊人沒什麼表情的側顏。

半晌,房間中終於響起一聲極輕的歎息。

不知道在那間房間中坐了多久,楚留香也正像他來之前的明月夜一樣,看著窗外的雨簾出著神時,他的肩上突然橫過來一個手臂。

“我覺得你現在需要人陪你喝酒。”

楚留香略微頓了一下,回過頭,對上了王憐花那張帶了些微笑意的俊顏。輕輕笑了笑,白衣男人看似頗為正常地開口道,“王兄你總是到得這麼及時的嗎?”

王憐花仰頭想了想,“大概因為我最閒?”

一壇壇的酒被從酒庫中搬了出來,酒家的老板臉上笑得開了花。原以為這麼大的雨,今天的生意不會好了。誰能想到居然來了兩個大主顧,他酒庫裡的酒都快搬空了,在房間裡喝著酒的兩個人還沒有停。

臉上笑開花的酒家老板將最後一壇酒送去了包間中,臨走時還好奇地朝喝著酒的兩個人望了一眼,心中納罕,這兩位公子文質彬彬地,沒想到這麼能喝酒。江湖人的酒量還真是深不可測嘿。

一直到天色擦黑,外麵傾盆而下的大雨似乎都小了些,王憐花打著酒嗝,指揮著仆從將終於醉倒的人搬到了床上。懶洋洋地揮手讓侍從們下去,他看了一眼床上似乎已經醉的不省人事的人,長長歎了口氣。

搖搖晃晃地走到外間的門前,拉開門,王大公子摸著後頸懶懶散散地斜倚在門框上,打著哈欠剛要開口,卻被裡麵的人飄來的一眼製止了。

“嘿嘿”笑了兩聲,王憐花擺了擺手拉上了木門,“沒事,他醉了。”

“你能灌得倒楚留香?”

“我是灌不倒,但是一個人自己想灌倒自己的時候。無論對麵坐的是誰,他最後總歸是會醉的。”@思@兔@網@

懶洋洋地踱到桌子旁坐下,王憐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準備醒醒酒。剛剛那十幾壇子酒灌下去,他幾乎以為自己今天也要交代在這裡了。到現在居然還能保持幾分理智說話,王大公子簡直佩服他自己。雖然那些酒大部分都是楚留香喝的吧……

木桌旁的另外一個人聞言動作略微頓了一下,也不再開口。手中的香碾轉過一圈又一圈,她調香的動作專注又認真,仿佛世界上再無其他需要注意的事情了。即便她手下正在調的這一幅,隻是最簡單的靜氣凝神香。

王憐花一口一口地將茶喝完,一手支著腦袋看著她的動作。半晌,待她最後一個步驟做完,點燃合好的香料,合上香爐的蓋子時,王憐花終於納罕地開口,“你既然還關心他,為什麼要對他說這樣的話?”

說什麼覺得不是一路人,王憐花壓根不相信這樣的說辭。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三觀對不上算什麼?隻要看入了眼,上天入地也要把他抓在手心。

明月夜捏著香爐蓋子的手指略微頓了一下,纖長的眼睫垂下,白衣美人輕聲開口道,“因為我如果不想拿他的性命冒險,就不得不這麼做。”

王憐花乍然聽到這句話連酒氣都清醒了幾分,他的眉心狠狠皺起,“如今這天底下還有人能逼你做到這一步?”

“有的。”

明月夜神色淡淡地站起身,柔軟的衣擺拂過木質椅麵,“走吧,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房間的木門打開又合上,外間中的兩個人都出去了。茶桌中央的香料燃起縷縷青煙,伴著淡雅的香味從外間的門縫中傳了進去。

裡間的大床上,床上躺著的人眼睛安靜地合著,墨色的眼睫搭在下眼瞼上,似乎早已陷入沉睡。

☆、兩件事

寬敞明亮的房間, 香味淡雅的熏香。

屋子中的緋衣少年繞著屋中央的青衣老婦人轉了兩個圈,嘿笑道,“江左司徒家居然還有幸存者?”

青衣老婦人恭敬地低著頭,“老身恐怕是最後一個了。”

坐在上手的明月夜抬眸看了他一眼,纖長的手指中捧著一杯清茶,“坐吧。”

“是。”

江左司徒特彆聽話地在靠右側下手的椅子上坐下, 半點看不出快活王座下那惡名昭彰的“色使”的影子。

“快活王那裡的情況,簡單說一下。”

“前些時日,瀚海國的三王子主動來投……”江左司徒詳細地將快活林中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其間還提到了現如今快活王座下最出彩的幾個人, 沈浪,熊貓兒,和新任的“財使”王少典。

在江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