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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雙漆黑的眼睛依然不肯合上地緊緊盯著麵前的女人,帶著一種噬人的瘋狂。

“相公是想問我為什麼要紮相公這一刀嗎?”長孫紅言笑晏晏,表情自然地將手放在了小腹上,淺淺歎了口氣,似乎萬分憂慮道,“沒辦法啊,誰讓紅兒肚子裡已經有了相公的孩子。相公之前就是倭寇,現在又想跑去當海匪。要隻是紅兒一人,風裡雨裡也就隨相公去了,可是我們的孩子……紅兒可不能讓他有個這麼低賤的出身。”

無花的眼睛猛地睜大,似乎完全接受不了長孫紅的話。他一生都在嫌棄彆人低賤,卻沒想到到了最後,被自己的妻子以如此一個諷刺的理由一刀捅死。

那個僵硬的身體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濺起一地塵埃。昔年纖塵不染,連一點紅的名字都聽不得的無花大師,死後似乎也與普通凡人沒什麼兩樣。

楚留香一直沉默地看著這一幕,直到長孫紅將手中的短刀一扔,抬頭看向了他。青衣男人方才淺淺歎了口氣,微微頷首道,“長孫姑娘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接下來?”長孫紅歪頭笑了笑,懶洋洋地撥弄了一下垂至%e8%83%b8`前的長發,神態無比輕鬆道,“我可是幫忙緝殺了朝廷的要犯,可以領賞錢的吧?”

遠遠的海麵上,在所有戰船都在向小島靠攏的時候,有一艘華麗且結實的大船依然停留在了原地。

樓船上的某一個寬大且布置奢華的房間內,站在窗前的緋衣少年遠遠看著島上燃起的烽煙,笑著一拍手,“成了。”

在他身後,一身素色簡單衣裙的美人坐在一張典雅的茶桌旁,纖長的手指按在右手袖口,正在緩緩倒茶。

洞庭碧螺春清雅的茶香在房間中溢散開,緋衣少年轉過身踱到了茶桌旁,絲毫不客氣地將明月夜剛剛倒好的那杯茶端了過去。

“我一開始就覺得你此計行險了,但是現在看來……”回想著剛剛從島上經由飛鴿帶過來的訊息,饒是智計百出如王憐花,也不由得有些驚歎道,“你早就知道島上會出事?”

“無花此人,從來不是甘心蟄伏於其他人之下的。”明月夜神色淡淡地繼續倒了一杯茶,“當初他在石觀音手下時,就敢用四大美人的消息刺激她提前來中原。那還是他的母親,他都算計得毫不留情。史天王算什麼,他怎麼可能真的誠心輔佐。”

“所以你那時候說的史天王最大的弱點就是指的這個?”王憐花端起茶杯,想起了之前明月夜與宮九之間的那番話。

“七個史天王,真真假假除了他自己根本沒人知道。故弄玄虛多了,就容易把自己繞進去。”明月夜放下茶壺,目光落在麵前的茶香嫋嫋的茶杯上,卻沒有喝,“隻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將真正的那個替換走,史天王偌大的勢力唾手可得。我若是無花,麵對這份送到眼前的大禮,我也絕不會放過。”

王憐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一點你能看出來,楚留香應該也能看出來。”

“但是他本來就是去對付史天王的,怎麼會開口提醒。”

腦海中的思緒圍著這些線索轉了一圈,王憐花頓時撫掌大笑,“妙!我們還真應該感謝感謝無花。”

他們沒人認得出史天王,但是在他們七人身邊潛伏了一年多的無花肯定能夠認出來。楚留香也分辨不出誰是真正的史天王,但是在無花將真正的史天王替換之後,他卻能夠認出七人中誰是無花假扮的。

史天王將自己身邊的勢力打造得鐵桶一般,原本半點漏洞沒有,是無花親手鑿出了這個漏洞,還將它順利送到了楚留香手上。

要不是知道不可能,王大公子幾乎都想要問一下明月夜,其實之前無花大師叛出九天是他們之間合演的一出戲吧。

如此大公無私,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對手,王大公子想申請對他發表一下當麵表揚!

☆、開幕

遠遠的碧空上, 層層堆積的烏雲似乎飄散了些許。海島上衝天而起的濃煙卻並沒有淡去多少。

船艙中的窗子大開著,有夾雜著硝煙味道的海風從海麵吹進來。前方的海島上正發生著驚天劇變,曾經縱橫七海的一大勢力轟然崩塌。這則消息傳到江湖上之後,激起的煙塵說不定會比此時海島上的濃煙還要大。

然而此時此刻,距離海島並不算遠處的樓船上的這間房間中卻很寧靜。素衣白裙的美人坐在正對著窗子口的茶桌旁,手腕輕輕搭在桌麵沒有說話, 她的目光凝在了窗外正冒著濃煙的海島上。

王憐花在房間中轉了幾個圈,最終還是走到了明月夜身旁坐下。回憶了一下方才傳書中所提及的信息,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你難道一開始就計劃好了?”

“什麼?”明月夜終於將目光從窗外移開, 回頭看他。

“我說……”王憐花抬起頭,語氣萬分篤定,“長孫紅是你的人。”

明月夜慢慢地將桌上的茶杯端起來,頷首默認。

王憐花緊盯著她接著道,“所以你之前在沙漠上放走無花,就是為了讓他來史天王這裡捅他這一刀?”

“沒想那麼遠。”明月夜喝了一口茶,神色淡淡,“我放他走,一是想知道他還能做些什麼,二則是為了天楓十四郎留下的扶桑那邊的勢力。”至於跑到史天王麾下給了他們一個驚喜這件事, 倒是無花自己的選擇。

王憐花點了點頭, 隨即又挑起了唇,彆有深意似的笑道,“隻不過, 讓長孫紅臥底在無花身邊,你就不怕她真的喜歡上他?”畢竟當年那位“七絕妙僧”可當真是風華無雙,惹得無數的女孩子動了芳心。

然而明月夜卻輕輕搖了搖頭,“她在無花身邊臥底並不是我指使的。”

王憐花略微意外,“哦?”

白衣美人平靜地繼續道,“而且她無論喜歡上誰,都不可能喜歡無花。”

她這話說得太過肯定,讓王憐花的眸光中立刻就帶上了幾分饒有興致的味道,“聽起來這背後還有故事?”

明月夜慢慢捧起了茶杯,目光投向窗外,窗外海島上衝天而起的濃煙讓她又回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長孫紅的那天。

那時候她還不叫長孫紅,身份也壓根不是什麼石觀音的弟子。她隻是一個普通的漁女。

“當年天楓十四郎北渡中原,並不單單隻是他一個人來的,同他一起的還有他在扶桑的部下,以及一群在扶桑混不下去的浪人。”明月夜纖長的手指握著茶杯,眸光微微轉涼,“簡稱倭寇。”

“他們在中原登岸之後,天楓十四郎獨自離開。那群人卻是見中原繁華,起了貪婪之心。他們不敢深入腹地,卻在登岸的那片海邊劫掠了好幾個漁村。被他們盯上的村莊,幾乎沒有一個幸存者。”

明月夜的聲音很淡,但是那些簡單的敘述中仿佛都透著一股濃厚的血腥。王憐花的麵色沉靜了下來,他略微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幾乎?所以長孫紅是當年幸存者之一?”

明月夜輕輕點了點頭。她的人找到長孫紅的時候,那姑娘不知道在死人堆裡待了多久。身邊躺著自己父母親人的屍體,周身都是四處飛舞的蒼蠅蚊蟲,難得地,她居然沒有瘋。

後來她被明月夜撿回去,又派往了石觀音身邊臥底。在知道了無花的身份之後,她便自己盯上了他。

那姑娘的性情堅韌如斯,無花又算是她的仇人之子,明月夜真是一點都不擔心她會真的愛上他。

聽完這一段長長的前情,王憐花將近兩年發生的事回憶了半晌,最終輕輕歎了口氣,“一啄一飲,莫非前定。”

明月夜沒有說話了。

天上的烏雲漸漸散了,被遮蔽了許久的太陽透過雲層間的縫隙將光芒灑落海麵。

明月夜的目光順著從窗外投射進來的陽光落在了自己捧著茶杯的手上。這雙手指節纖細,白皙如玉,指腹的弧度柔和優美,仿佛泛著淺淺的柔光,精致美好得仿佛名家國手嘔心瀝血雕琢出來的藝術品。這雙手可以彈奏出最優美的琴曲,可以調配出救活無數人性命的丹藥,撫琴下棋,調香弄墨,手指輕輕屈起的弧度中都能看到世間無儘的風雅。?思?兔?在?線?閱?讀?

這樣一雙手,任誰都不曾想過它會沾上血腥。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實際上她手底的性命並不少。

就比如今天。對付史天王她問心無愧,但是被她這一計同時埋葬的,還有許多前來恭賀史天王婚禮的賓客。他們中或許有人的確罪大惡極,但也一定有許多的無辜者。然而藏在地底的□□炸響之後,這些人的性命同史天王一起,一並被埋葬在了大海之上。

天楓十四郎當年北渡中原之後沒有約束自己的部下,讓他們結下了一筆筆血債,被人算在了他的頭上,導致了今日他的子嗣死於當年的苦主之手。

這世間終究是有報應的。

明月夜緩緩地抬起頭,纖長的眼睫微垂在她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那麼她的報應呢,何時候會來?

“開船吧。”沉默了半晌之後,明月夜放下了茶杯站起身,柔軟的裙擺順著椅麵滑落。

“嗯?”王憐花正一手支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聞言略顯詫異地抬頭看了她一眼,“不等阿九和楚香帥了?”

“阿九會跟著軍隊走。至於楚公子……”白衣美人淡淡地轉過身,雪色的裙擺長長垂下拂過木質的地板,“他不會來了。”

王憐花略微愣了一下,還來不及思考“他不會來了”是個什麼意思,便見明月夜已經快要走出房間了。緋衣少年起身跟了上去,“接下來去哪兒?”

明月夜的腳步微微一頓,“西邊的事,拖得夠久了。”

她這句話一出,王憐花麵上輕鬆地神情一收,頓時沒有心情去想其他的了。他麵上的神色冷沉下來幾分,顯出了一種少有的嚴肅,“準備好了?”

明月夜微微側過頭,墨色的長發順著她的肩背垂下。白衣美人站在房間的明暗交界處,淡色的唇角微彎,輕笑了一聲,“餌都給他準備好了,就看他上不上鉤了。”

東邊大海上的硝煙暫時還沒有傳到中原腹地,西邊的戰火將燃也隻有少數人知道。

至少此時此刻,在八月將儘的金秋,中原大地上還是一片和平和安寧的。

快活林。

美酒佳肴,絲竹聲聲,盛裝打扮的美人在場中央偏偏起舞。

這裡正在舉辦一場宴會,宴請的人是一位遠道而來的王子,出身於瀚海國。

坐在主位的是一位麵如白玉的中年男子,他的眼角眉梢微微下垂,鼻如鷹鉤,眉心間有一個小小的肉球。明明隻是大笑著坐在席間喝著酒,他隨意掃過去的目光中卻自有一種俾睨之意,仿佛再如何英雄了得的人坐在他麵前,都被壓了一頭似的。

就如同此時此刻坐在他下手的那位王子。明明是一國的繼承人,但是在這個酒宴上,他卻仿佛低了一頭,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