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盞天青色茶盞。

不輕不重地碰了個釘子,小公子卻仿佛並不在意,依然興致勃勃地接著道,“我們公子後來仔細斟酌了一番明姑娘那番話,隻覺得鞭辟入裡,大有‘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之感。”說到這裡,她微微頓了一下,目光落在麵前的少女身上,仿佛彆有深意道,“隻不過……我們公子細細品味之後,總覺得有些意猶未儘。明姑娘那席話真的說完了?重拾習武初心之後,難道我輩的武道之路就到頭了?”

搭在茶蓋上的纖細手指微微動了一下,白衣美人掀開了茶盞,蒸騰的水霧暈開,她傾城的容貌線條在霧氣中有些微的模糊。坐在她對麵的小公子略微蹙了一下眉,隻覺得有些看不清她的神情。然後正在這時,她聽到了清冷好聽的聲音從對麵傳過來,仿佛浸暈了霧氣一般有些縹緲。

“人間的武道之路,到這裡的確到頭了。”

小公子神色一動,目光銳利了一瞬,“人間?”

明月夜輕輕笑了一下,她漫不經心地抬起頭,目光投向了窗外悠遠的藍天,語聲悠悠道,“在我說過的所有武學境界之上,的確還有一重境界。而我之所以沒有提,是因為我覺得如今已經沒有人能夠達到這層境地了。”

小公子緊盯著她接口道,“如今沒有,意思是以前有人達到過?”

白衣美人淺淺笑了笑沒有說話。

寬大的袖口下,小公子的手指已經緊緊握成了拳,她死死盯著明月夜,聲線緊張得有些嘶啞地開口道,“是什麼?”

安靜地看了她一眼,在她緊張到近乎急切的目光中,白衣美人意義不明地勾了勾唇,凝重到幾乎沉寂的房間中輕飄飄地落下了幾個字。

“破碎虛空。”

一個月之後。

“啟程?去哪兒?”

“哢擦”一聲將桌上插了一束鮮花的花瓶中伸出的一支不和諧的枝葉剪斷,明月夜左看右看,似乎終於滿意了一般放下了手中的剪刀,漫不經心地回頭問道。

站在她身後小公子也一直等到她回頭,才笑意盈盈又不容置疑地開口道,“明姑娘就不要多問了,總歸是不會讓姑娘你來操心的。”

安靜地看了她一眼,白衣美人神情淡漠地站起身,“那就走吧。”

小公子說了不會讓明月夜操心,一路上果然將一切都安排的細致周到。幾天的舟車勞頓之後,載著明月夜的那輛馬車,最後在峨眉山的山腳停了下來。

因為山上峨眉派的存在,峨眉山腳人來人往漸漸發展成了一座小型的城鎮。小公子帶著明月夜進了城,然後在一間外間看起來分外眼熟的宅院前停下。

在跨過門檻的一瞬間,明月夜差點以為小公子跟自己開了個玩笑,拉著自己繞了一個大圈子之後重新回到了之前那間宅院裡。從門口一眼望去,這座坐落在峨眉山山腳的宅子跟之前她住了一個多月的那一間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駕輕就熟地吩咐手下的侍女去灑掃整理房間,小公子回過頭朝明月夜微笑著柔聲道,“這幾天要委屈明姑娘暫時住在這裡了。”

目光在她身上落了一會兒,明月夜隨意地點了一下頭,然後轉過身朝後院走去。在她身後,小公子看著她慢慢遠去的背影,唇邊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八月的時節已經入了秋,庭院中的草木不複夏日的蒼翠。趴伏在小徑旁長長的草葉,葉尖上已經泛起一圈淺金。今年的第一縷秋意,在庭院中安靜地縈繞。

將幾縷散落的長發挽至耳後,明月夜一襲雪色的月華長裙,柔軟的裙角一直垂落到地上,拂過小徑上錯落有致的雨花石。初秋微涼的風吹拂過發梢,素衣白裙的美人漫不經心地沿著園中的小徑朝荷花池的方向走去。一路花木扶蘇,樹影搖落,一直走到小徑的儘頭時,明月夜不經意地抬起眸,倏然發現荷花池中央的涼亭中,已經先一步地坐了一個人。

穿過朱紅色的九曲回廊步上涼亭前的台階,隨著她蓮步輕移,明月夜腰間的環佩在行走間搖晃出玉石相撞的輕響。亭中歪在石桌旁自斟自飲的男人循聲抬頭看去,就望進了一雙靈氣四溢宛若一汪清湖一般的眼眸,清澈的湖麵上倒映出了他的影子。然後,他就聽到那雙眼眸的主人略顯詫異地輕聲開口道,

“蕭十一郎?”

作者有話要說:前麵一章有很厲害的小夥伴猜對了呢,埋的伏筆被看出來了好開心!

然後有小夥伴說逍遙侯好像不值得這麼打動乾戈,其實是這樣的,原著中逍遙侯其實特彆厲害的,蕭十一郎根本在他手下走不過200招。他們最後決鬥的時候本來蕭十一郎要死了,然而他是古龍親兒子,就在他要死的時候,逍遙侯突然聽到了被他扔下懸崖的妹妹的叫聲。逍遙侯怕鬼,受到了驚嚇,然後才被蕭十一郎尋隙推下了懸崖。關鍵是這貨都掉下懸崖了居然都沒死,還是連城璧跑去補了個刀。堪稱古龍筆下死得最窩囊的BOSS了,居然是被自己妹妹嚇死的你敢信????

我當時看到這裡的時候簡直一臉懵逼,感覺古龍大大是在前麵把他寫得太厲害了,然後自己也想不出用什麼辦法弄死他了,於是最後出現了這樣坑爹的結局,嗯,也是很厲害了……

☆、等天黑

清風拂過湖麵, 蕩起點點漣漪。荷塘中盛放的蓮花在碧色荷葉的圍繞下如同一位位垂首低%e5%90%9f的淑女,隻在花尖上泛起一抹羞怯的紅。

荷塘中央的涼亭裡,一襲白衣的美人和青衫落拓的男人對坐在青石桌旁。

蕭十一郎一手搭在石桌上,斜側著靠坐在桌前,目光漫不經心地落在亭外那池花期即將走到儘頭的荷花上。他身前的衣衫隨意地敞開著,幾縷墨色長發從肩上散落下來。這段時間沒見, 他似乎過得並不是很好,墨色眼瞳中的那抹疲憊幾乎揮之不去。

明月夜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伸手取過桌上的酒壺,將桌上倒扣的另外一隻白玉酒杯翻轉過來, 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酒。澄清的酒液溢出濃鬱的酒香,明月夜剛剛將酒杯遞至唇邊,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突然從旁邊伸過來,攔在了杯前。

“這酒太烈了,你喝不了。”

明月夜握著酒杯的手指一頓,然後微微抬頭看了對麵的人一眼。青衫男人依然半倚在酒桌旁,目光落在亭外的荷花池中並沒有看她。明月夜於是輕輕笑了笑,“可是蕭公子在桌上放了兩枚酒杯,不是希望有人來陪你喝酒的嗎?”

話雖然這樣說了,明月夜還是從善如流地將手裡的酒杯放下了。蕭十一郎攔著她沒讓她喝酒, 自己手中的酒杯卻是一杯接一杯地沒有停下。看著麵前男人手中的酒杯滿了又空, 明月夜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開口,“一月不見, 看來蕭公子經曆了很多事情。”

“的確是很多事情……而且是很多常人無法想象的事情。”蕭十一郎端著酒杯的手略微停了一下,然後一聲長歎,話語中似乎帶著數不儘的疲憊。

輕輕地將桌上倒好自己卻沒有喝的酒推到蕭十一郎手邊,明月夜一手支頤安靜地看著對麵的人,輕聲開口,“玩偶山莊?”

蕭十一郎的眉梢挑了一下,修長的手指伸過來端過了那枚酒杯,“看來你也知道。”

目光緩緩下垂落在了他的手指上,明月夜略微停頓了一會兒,才低聲開口道,“我知道有這麼個地方,隻是從未去過。”

青衫男人的目光落在亭外的荷塘中,神色恍然間低聲喃喃,“我寧願你一輩子也不要去。”

這句話的聲音很輕,輕得幾乎一落在風中就碎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說了什麼。蕭十一郎依然沒有回過頭,明月夜順著他的目光也看向了亭外的荷花池,清風過處,風姿清雅的荷花立在一片碧色中輕輕搖曳。

“蕭公子應該已經見過逍遙侯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見過了。”

明月夜略微偏過頭,看著他再次端起了一杯酒,話語中帶了些好奇道,“他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蕭十一郎遞至唇邊的酒杯微微一頓,“你到了這裡將近兩個月,從來沒有見過逍遙侯?”

“他見過我,但是我沒有見過他。”

明月夜輕輕笑了一下,目光落在身邊男人英俊的側臉,“被某批神秘人半路劫走之後,我就見到了小公子。她把我帶到了一個華麗且四麵懸掛了重重垂簾的房間,逍遙侯就在簾子後麵看了我一個時辰。一個時辰過後,他就讓小公子把我帶下去了。從頭到尾,我都不知道他到底長什麼樣子。”

蕭十一郎搭在酒杯上的手指輕輕摩攃了一下杯側,長睫微垂,“然後呢,你就再也沒見過他?”

明月夜淺笑著搖了搖頭。

涼亭中一時間沉默下來,身邊的白衣少女也不再開口。蕭十一郎的目光往她的方向略微側了一下,柔軟的雪色衣裙從膝上一直垂落到地麵,在清風中吹拂出如水的波紋,白色衣飾的美人一手支頤欣賞著亭外亭亭玉立的荷花。她的心情似乎一時間變得很好,淡色的唇邊還帶著一抹笑,將亭外滿池荷花都襯得沒有了顏色。

這實在是一個仿佛彙聚了天地靈氣鑄就的傾世美人,單單隻看著她,就讓人覺得曆史上那些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典故都是真的。因為在這樣一位傾世佳人麵前,人世間的任何事物都會不由自主地感到自慚形穢。

蕭十一郎突然就明白為什麼逍遙侯把明月夜弄來,卻又在看了她一個時辰之後,不願以真身見她了。因為逍遙侯武功再厲害,勢力再龐大,他自身卻有一個永遠都比不上其他男人的缺點。

逍遙侯是一個身材奇矮的侏儒。

作為一個男人,而且是打算征服一個堪比稀世奇珍一般的美人的男人,他絕不會允許自己以這樣的形象出現在美人麵前。

可是身體是父母給的,就算再嫌棄也要伴隨人的一生,一直會帶到墳墓裡。逍遙侯不願意以現在這副身體見人,他還能怎麼做呢?要知道即便是易容術也隻能改變一個人的容貌和胖瘦。至於身高,雖然可以略微調整但也絕對做不到逍遙侯需要的變化。

蕭十一郎還在握著一隻酒杯垂眸沉思,他身邊的白衣少女突然輕聲開口,“我有一個問題,不知道蕭公子願不願意回答我。”

蕭十一郎聞言立即將思緒扯了回來,微笑著開口道,“明姑娘請說。”

“自從我走進這個亭子以來,蕭公子好像從頭到尾都沒有看明月一眼。我覺得……大概並不是因為明月長得不好看的緣故?”

蕭十一郎捏著酒杯的手指一頓,他的目光從荷花亭中回轉回來,但還沒來得及開口,麵前的少女已經輕笑著搖了搖頭,“好了,蕭公子不必說了,答案我已經猜到了。”

淺笑著留下了這句話之後,白衣美人從石凳上站起身,微微向前一福行了一禮。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