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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臉上露出一抹笑,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看似純真無辜地看著她,“這園子中的一池一景皆是我們公子耗費心思特地請了能工巧匠為明姑娘打造,且所有花草木石皆有來曆,園子中的一塊石頭價值都堪比同等重量的黃金。怎麼。這座堪比天堂的園子,明姑娘難道住得不太舒心?”

她唇邊的笑容溫柔甜美,在說這些話時帶著一種由衷又誇張地讚美,然而她漆黑的眼眸中,那種清晰可辨的惡意幾乎要從瞳孔裡溢出來。這座園子還是她親自督造的,她當然清楚她的師傅逍遙侯在其中用了多麼大的心思,而正是這種清楚,讓她心底沸騰的妒忌像一隻醜陋的怪獸日夜啃食著她的心。

在她惡毒又帶了些暢快的目光下,明月夜神色淡漠地垂了一下眸,白皙的手指隨手從棋盒中撈出一枚棋子,漫不經心地淡淡道,“你逾矩了。”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聲音中也沒帶多少情緒。但是聽到這句話的小公子卻仿佛突然被人當%e8%83%b8打了一拳,臉上頓時一片雪白。慢慢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她白著臉往後退了一步,然後緩緩地緩緩地跪到了地上,聲音既低沉又壓抑,“是……奴婢知錯,請姑娘責罰。”

七月的天氣,亭中鋪著的石板並不涼,更何況逍遙侯生怕明月夜坐在綠水環繞的亭子中會覺得冷,築造這座涼亭的所有材料包括地上鋪著的石頭選用的都是特殊的石材。然而此時此刻跪在地上的小公子卻覺得仿佛身處臘月寒冬,跪在地上的雙膝冷得要結冰一般。某個她用了全部力氣去刻意遺忘的事被明月夜一句話勾起,像一根針一樣紮在她心中,滴出了血。

夏日的清風穿亭而過,帶來荷花特有的清香。在小公子低垂著頭的視野中,隻能看到對麵人垂落在地的雪色裙角在清風的吹拂下微微拂動,帶起水波般的褶皺。並沒有讓她等太久,幾乎是她跪下沒一會兒,那個清冷好聽的聲音就淡淡開口道,“起來吧。”

仿佛她說這句話並沒有刻意為難她的意思,隻是漫不經心地隨口一提。然而就是這種漫不經心讓小公子心中那根刺仿佛紮得更深,整個人仿佛被放在火中灼燒一般。

被叫起來之後,小公子就沉默地告退了。若不是想用蕭十一郎的消息試探一下明月夜的態度,她根本不願意踏進這裡一步!一方麵是因為嫉妒,而另一方麵……住在這裡的那個女人,身無半點武功,在她被帶來之後身上所有的衣服物品都被更換過一遍,此時此刻她那讓她忌憚萬分的毒術都用不了。然而即便如此,在她麵前小公子依然半點不敢輕舉妄動。那種不知由何而來的畏懼,讓她在對上那白衣美人的目光時,整個人都戰栗得覺得自己在她麵前仿佛隻是一隻渺小的蟲孑……

一直到小公子的身影完全退出庭院,目光一直淡淡地落在麵前的棋盤上,似乎對什麼事物都漠不關心的白衣美人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秀美的眉心微微皺了一下。

蕭十一郎真的被抓了?

連城璧不可能是為了設計蕭十一郎才請出割鹿刀的,他要對付的另有其人,蕭十一郎隻不過是他找的一個借口。而且以她對蕭十一郎的了解,即便知道割鹿刀是天下第一刀,但是在這種整個武林都在追捕他的情況下,他根本不會去冒這個險。然而他偏偏出現了,而且還被守在那裡的高手重傷,失手被擒。這樣的發展,恐怕連事先設下這個局的連城璧都沒有想到。

圓潤冰冷的棋子在手指間轉了個圈,明月夜微微垂眸,繼續安靜而鎮定地思考著。難道他們捉到的那個人不是蕭十一郎?不可能,有連城璧在場,若是冒牌貨不可能能瞞得過他。而如果真的是蕭十一郎,他為什麼會去?不可能是因為割鹿刀……難道是因為風四娘?可是風四娘不是已經被她派人請去萬梅山莊了嗎?

亦或者……沈璧君?

明月夜有一瞬間想到了這個在原著中和蕭十一郎牽扯不清糾葛一生的女人,但是很快她又輕輕搖了搖頭在心底劃去了這個猜測。根據她得到的消息,沈璧君如今應該還安心地待在太原籌劃重建沈家莊,蕭十一郎如今與她已無半點交集。

一重重地提出推測又一重重否定,明月夜慢條斯理地在棋盤上落下一枚黑子,腦海中急速運轉。她們這一次的計劃太過重要,其中也冒了非常大的風險根本不容得再出任何偏差。畢竟……同樣是落在了敵人手裡,這一次,可不像大沙漠中那般,會有一個楚留香出現救她了。

明月夜再次見到蕭十一郎是在半個月之後。

彼時她正坐在房間中調一爐香。慢悠悠地處理完最後一個步驟,纖細的手指按在香爐邊緣將那個精致的蓋口緩緩闔上,明月夜慢慢地收回手,接過一旁的侍女遞過來的絲帕擦拭了一下手指。

“拿走吧。”

依舊是一身錦衣少年打扮的小公子一手托腮坐在她的對麵安靜地看著她,揮手示意身後的侍女將那爐剛剛調好的香端走。小公子靜靜地看著白衣美人放下絲帕,接過侍女遞過來的茶盞垂首喝了一口茶,看著看著,她突然出人意料地開口道,“你想不想見一見蕭十一郎?”

明月夜端著茶盞的手指微微一頓,白皙的手指在茶蓋邊緣一推闔上茶盞。白衣美人抬眸看了她一眼,纖長的眼睫微垂,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反而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我一直有些想不明白,你們為什麼非要對付蕭十一郎?”

隨手挑起一縷垂至%e8%83%b8`前的長發,小公子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發梢,漫不經心地開口道,“誰讓公子偏偏看中了他呢,算他倒黴。”

“看中”?

明月夜的目光微微閃了一下,墨色的眼睫低低垂下掩下了她眼中的情緒。低頭再次喝了一口茶水,白衣少女淡淡開口道,“我能見他?”

小公子捏著發梢的手指一頓,她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然後緩緩地在臉上勾起一個假笑,“當然可以……在這裡,你做什麼都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嗯,這一章埋了三條線,不知道小夥伴們看出來沒……

☆、峨眉山腳

明月夜真正見到蕭十一郎是在用過了午飯之後。

小公子來接她出了宅院然後引著她上了馬車, 不知道繞了幾個彎子後,那輛同樣精致而華麗的馬車停在了另外一座山莊前。然後,明月夜就在那座山莊的其中一間房間中見到了蕭十一郎。

他的確受了很重的傷,但即便如此,這個男人仿佛沒當一回事一般,依舊姿態隨意地倚靠在床邊悠閒地喝著酒。

在看到明月夜走進門時, 他端著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頓。目光在那位身著一襲簡單的白衣卻仿佛比夏日的陽光還要明亮的美人身上停了好一會兒,蕭十一郎終於移開視線,懶洋洋地挑了一下唇頗帶了抹詫異地開口道,“你居然真的把她找來了。”

這句話很明顯是對小公子說的。

笑嘻嘻地走到蕭十一郎身邊, 小公子一轉身在床沿坐下,然後伸手親自倒了一杯酒遞到斜倚在床頭的男人的唇邊,仰頭看著他的目光溢滿了柔波,“你都開口了,我能不想儘辦法也要為你辦到嗎?”

蕭十一郎墨色的眼睫一垂,低頭看她,小公子含情脈脈地與他對視。→思→兔→網→

眼看著這樣一個場景,站在門前的明月夜黛眉微挑,慢悠悠地走到房間中央那張紅木茶桌旁坐下。茶桌上擺著一個做工精致的玩偶屋,小橋流水樓閣屋宇, 屋子中還有許多小巧精致的小人在做著各自的事情, 連他們臉上的表情都做工精巧得栩栩如生。

明月夜的目光在那潭碧波中央的涼亭裡對弈的兩個老人身上停了一下就淡淡移開了視線。白皙的手指握住玩偶屋旁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水衝入茶杯的水聲讓床邊的兩個人一齊轉過頭朝她看來。青花瓷茶杯中的茶水溢滿,白衣美人卻沒有要喝的意思, 隻漫不經心地將它放到了一邊,然後垂首隨意地理了理袖擺,頭也不抬地淡淡道,“你們繼續,需要我回避一下嗎?”

見她這個樣子,小公子臉上漾起了一抹笑,柔聲打趣,“明姑娘你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我吃哪門子醋?”明月夜略顯詫異地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掃過倚在床頭的蕭十一郎,穿著一身白色裡衣的男人正安靜地凝視著她,目光幽深靜謐如一泓月色下的潭水。

白衣美人緩緩收回了目光,濃密如鴉羽的眼睫輕輕往下一垂,視線落回了自己放在膝上的指尖,“你不是說讓我來看他嗎?看完了,然後呢?”

“看完了之後……你覺得他怎麼樣?”小公子目光奇異地盯著眼前的人,就連說話的語氣都有些微的怪異。那態度仿佛與之前她問明月夜喜不喜歡窗前種的那株蘭草時一模一樣。

搭在膝上的手指微微一顫,明月夜輕輕抬起眸,看向唇角帶笑緊盯著自己的小公子。當時她問完話之後,明月夜隨意地回了一句一般。第二天窗前那株原本開得正好蘭草就被連根挖起,換成了幾叢枝葉低垂的海棠。

對視了幾秒鐘,明月夜的目光緩緩移開,落在床上正安靜看著她的男人身上。單論外表上的俊逸瀟灑,蕭十一郎當然是比不上楚留香的。他相貌也並不是俊秀精致那種類型,反而帶著幾分風沙吹拂出的粗獷。此時此刻,他靜靜地斜倚在床邊,因為受了傷,臉色還有些許地蒼白。就好像一隻懶洋洋地趴在床上的黑狼,精神上有點無精打采。窗外的陽光從窗口照進來落入他的眼底,讓他瞳孔的顏色仿佛淺了幾分,眼底的眸光卻被映得愈發地亮。單單隻是這一雙眼睛,就讓他這個人有了區彆於其他人的彆樣的魅力。

安靜地看了床上的人一會兒,明月夜才移開了目光,淡淡地說了一個字,“好。”

她這個字同樣沒有多少情緒,仿佛在平靜地評價牆角擺著的一尊精致的花瓶。但小公子卻滿意地點了點頭,她回過頭在蕭十一郎臉上左看右看,終於伸出手輕輕地在他臉上撫摸了一下,微笑著頷首,“那就是你了。”

明月夜隻見了蕭十一郎這麼一次。而在這之後,小公子仿佛一改往日裡避她如蛇蠍的態度,時不時地就跑來找她聊天。而且聊天的內容千奇百怪,從各種江湖隱蔽到前朝舊事,這些被深埋在曆史塵埃之中常人不會知曉的秘密被她隨口到來,說得津津有味。

然後某一天,在聊到了武學上的相關境界時,小公子一手托著腮笑意盈盈地對明月夜說,“去歲八月十五,明姑娘在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決鬥現場說的那番有關武道境界的話,真是字字珠璣精辟入理。非隻外貌,即便是論聰慧明理,明姑娘這天下第一美人之名也當之無愧了。”

“過獎了,不過是前人牙慧而已。”麵對她這一番吹捧,明月夜的神色淡淡,纖長的手指中端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