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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袖擺順著她的身側如蝶翼般垂落,她淡色的唇角微勾,那雙比亭外的天空還有清澈的明眸帶著淺淺笑意看了他一眼,就轉身離開了。

垂至地麵的裙擺被風帶起一道波紋,蕭十一郎坐在亭子中看著那道纖細而美麗的背影漸漸走遠,直到她繞過一個綠樹叢生的小徑消失在視野裡,男人才緩緩收回了視線。

修長的手指摸了摸鼻子,青衫男人搖了搖頭,唇角勾起一抹無奈的輕笑。

八月的風從涼亭中穿亭而過,帶來了些許荷花特有的清香。

明月夜走後,蕭十一郎依然百無聊賴地坐在亭中,自己跟自己喝著酒。然而沒有過去多久,又有一個身影在他麵前坐下了。

“你見到她了?”

蕭十一郎仰頭喝完了一杯酒才淡淡點了點頭。

“她是不是很美?”依舊是一身錦衣華服的少年打扮的小公子笑嘻嘻地一手托腮看著他,另一隻手拿過來桌上的酒壺倒了杯酒,卻沒有自己喝,反而是放到了蕭十一郎的麵前。

長長歎了口氣,對麵的男人扭過頭看她,薄唇邊挑起一抹輕笑,“所以這就是我見到你以來你一直不肯穿女裝的原因?”

小公子捏著酒杯的手指一頓,她抬頭看了一眼蕭十一郎,眉眼一彎,一雙漆黑的眼眸中情緒複雜難辨,臉上卻依舊是笑嘻嘻地道,“是啊,我何止是不肯穿女裝,我真恨不得什麼都不穿。”

“可是我就是什麼都不穿地和她一起站在人前,你們男人也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去看她的,對嗎?”

蕭十一郎極為坦然地微微點頭,唇角帶笑,“從這一點來看,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小公子頓時就笑了,眼中的墨色仿佛更濃。她慢慢地鬆開了酒杯,柔聲道,“你不用故意說這些話氣我,她再美,總歸也不會是你的。”

漫不經心地喝了一口酒,蕭十一郎沒有接她的話,過了一會兒才淡淡道,“逍遙侯舍得讓她見到我?”

小公子這時候已經將注意力從他身上移開了,低頭懶洋洋地撥弄一下垂至%e8%83%b8`前的長發,她漫不經心地隨口道,“為什麼舍不得?”

濃黑的長眉挑起,蕭十一郎目視著小公子淡淡地開口道,“我以為,逍遙侯在見了她之後,恨不得建一座金屋將她關在裡麵關到天荒地老,一個其他男人也不要見。”

小公子撥弄著長發的手指微微一頓,然後似笑非笑地抬起頭,臉上看起來仿佛帶出了幾分詫異道,“你倒是挺清楚,看來你們男人的心思大多都是一樣的……也不知道那位明大美人兒若是知道了你也是這麼想的,不會不覺得很傷心哪……”

蕭十一郎像沒聽到一般,神色倒是很淡定,“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你還沒有回到我的話。”

輕笑了一聲,小公子隨手將那縷頭發甩到了肩後,臉上的神情頓時帶出了幾分陰森又詭異。她緊緊盯著眼前的人,黑眸中的情緒意味不明地地開口道,“見你一麵而已,反正最後總歸會是一樣的。”

明月夜在這座庭院中一共住了七天,其間她還是沒有見過逍遙侯,也再沒有遇到過蕭十一郎。

第七天的黃昏,用過午飯之後,小公子拉著她上了一輛馬車。馬蹄“噠噠”地踏在地麵,車輪滾滾,明顯是走了一條上山的路。

明月夜壓根沒有問她到底要帶自己去哪兒。一直到馬車停下,小公子在車上將她裹得嚴嚴實實,臉上帶了麵紗,外麵還罩了一個厚厚的帷帽,這才帶著她下了車。

腳下是略有些溼潤的泥土和葉尖已經泛黃的野草,山林的氣息隔著厚厚的帷幕撲麵而來。明月夜的腳步略微停了一下,她們這是到了野外?

察覺到小公子掀起了一個門簾狀的布匹帶著自己走進了某處,明月夜還在垂眸思索,她身邊的小公子已經帶著笑意開口道,“好了,將帽子摘下來吧。”

“委屈明姑娘在這裡待一段時間了。”看著摘下了帷帽的白衣美人環視了一周帳篷中簡單卻奢華的布置,最後將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小公子微笑著開口道。

明月夜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會兒,“要等多久?”

小公子唇角微勾,一雙眼睛黑得發亮,“天黑。”

☆、地底宮殿

月上柳梢。

今晚的月光很淡, 天邊的明月仿佛被蒙上了一層薄霧一般,朦朧得看不清月影。低垂的夜幕上,連星子也不見幾顆。

當然,今晚的月色明不明亮已經與明月夜毫無關係了。因為此時此刻她所處的地方,連一星半點的天空也看不到。

這是一條長長的黑暗的甬道,唯一的光源就是身旁的小公子手中所持的一盞古舊的油燈。

明月夜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在燈光所照亮的這方空間中掃過, 腳下已經有些破舊的古道靠牆角處散落著一些在暗無天日的地底才會長出的地衣。地上略顯淩亂的腳步踩亂了厚厚堆積的灰塵,有不少地方還零星地落了一兩道刀劍的劃痕。

很顯然,這條很久沒有人走過的甬道前不久……甚至有可能隻是一兩個時辰之前……的時間,剛剛湧來過一整群的人。雖然現在這些人都已經走了, 但是他們在這條甬道中留下的痕跡卻無聲地敘述了某些故事。

明月夜身邊隻有小公子一個人,她手中的那盞油燈不知道是否是特製的,燈光完全沒有一般燈火的昏暗,反而一直明亮而穩定地燃燒著,隻偶爾發出燈芯燃燒的“吡剝”聲。除此之外,長長的仿佛看不到儘頭的甬道中隻能聽到輕緩且富有韻律的腳步聲響,那是明月夜自己的腳步聲,而她身後的小公子整個人仿佛幽靈一般沒有發出一點動靜。

在這種沉默而凝寂的氣氛中,她們一直往前走了大約半柱香的時間。然後,明月夜的腳步微微頓了一下。濃鬱的血腥味自前方的空氣中傳來, 而恰在此時, 她也正好聽到了小公主帶著微微笑意的提醒,“明姑娘,這一段路, 你可要小心腳下。”

纖長的眼睫微微動了一下,明月夜淡淡地應了聲好。然後前麵一個拐彎過去,她頓時就知道了那陣血腥和夾雜其中的奇異香味來自何處。

牆壁上可以燃燒千載的長明燈將整個廣場照的一片通明,而那所處於地下的巨大廣場上,林立如草叢的箭矢,斷裂在地的劍鋒,甚至成片的被霹靂子炸得焦黑的地麵和掃落到牆角的斷肢殘垣,無一不在向所有見到這個場景的人呈現著這裡曾經爆發過怎樣一場慘烈的戰鬥。

明月夜的目光凝在廣場中飛濺在地且還沒有凝固的暗紅色血跡上,這裡應該是死了人的,而且說不定死得還不少,隻不過已經被人先行帶走了。

在她身後,小公子拎著油燈如侍女般安靜地站在一旁,溫柔微笑著提醒道,“明姑娘彆擔心,這裡的危險已經被先行一步的人掃清了。我們按照他們趟過的那條路走就是了。”

隨著她纖纖手指所指的方向,赫然便是那片沾染了一地鮮血的土地。

明月夜看著那片還沒有乾涸的血跡沉默了片刻,微微點了點頭,不發一言地踏了上去。素白的衣角拂過地麵,卻仿佛沒有沾上半點塵埃。

繞過這個廣場再往前,就是各式各樣的機關暗道。閃著幽綠光芒的鐵蒺藜,破碎斷裂的各色刀劍,灑落滿地的鮮血殘肢……這一切的一切鋪滿在了被時光斑駁的暗道中,而道路兩旁的長明燈燈火明亮如初,燈芯下的凝脂是唯一一點素白。

明月夜和小公子默不作聲地往前走著,穿過這一道道用鮮血和生命鋪成的暗道之後。明月夜眼前突然一亮,仿佛之前無數的黑暗和鮮血都是在為此刻做鋪墊,驟然間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片可以用輝煌來形容的樓閣宮宇。

明亮的燈火從一層層樓閣間漸次傳遞下來點亮了整個地下的世界,眼前金碧輝煌的宮殿比之當朝皇帝的太和殿還要奢華上三分。地下百年的時間流逝為這所宮殿增添了三分時光沉澱下來的厚重,它像一個沉睡在地底的王座,在等待著它所認定的王者歸來的那一天。

即便是三輩子加起來見識廣博如明月夜,都被這位於地底的可以用奇跡來形容的奢華宮殿震撼了一瞬。她明明記得自己之前是身處於峨眉山腳,但是峨眉山下,居然有如此龐大輝煌的宮宇存在嗎?-思-兔-在-線-閱-讀-

明月夜身後的小公子久久沒有說話,連呼吸都仿佛放輕了些許。她也是第一次來到這裡,比起明月夜她所受到的震懾顯然更多。

“進去吧……”

沉默了良久之後,小公子終於開口。她的聲音中夾雜了一絲絲緊張和興奮,更多的則是一種詭異的激動,明月夜甚至感覺到她端著油燈的手都若有似無地抖了一下。

然後下一秒,不等明月夜還有其他動作,眼前突然罩下一片黑暗。

“明姑娘不用擔心,過不了多久就會給你放開的。”

掏出了一條純黑色的綢緞將白衣美人的眼睛蒙上的小公子輕聲軟語,柔若無骨的手扶上了明月夜的右手臂。

眼前的光源突然切斷,明月夜的腦海中,方才姿態妍麗的鮮花在宮宇前的小徑旁安靜綻放的畫麵浮起,又慢慢沉下去。她一眼不發地向前邁開了腳步,小公子輕笑一聲,扶著她的手跟在了她身旁。

大殿裡有人,而且有很多人。

濃厚的血腥味混合著殿中百年不腐的熏香衝入鼻間,明月夜聽到了細微的倒抽涼氣的聲音,很快又被人止住。腳下的軟靴踩在金玉鋪成的地麵,扶著她的那隻手並未撤下去。除此之外無人說話,整個寬大的宮殿中安靜得仿佛隻有她一個人在其中行走。

而她並不知道的是,殿中的燈火在她腳下鋪開了一條金光凝就的大道。素衣白裙的美人緩緩地自這條通往天際的道路一路向前,仿佛天上的明月投入人間幻化成這由天地靈氣彙聚而成的倩影。她腳下的裙擺拂過金玉雕琢而成的金龍盤鳳,而那龍那鳳仿佛就真的活了一般,要載著這不該存在於人間的美人登天而去。

“到朕的身邊來。”

遠遠的,一個輕緩卻仿佛帶有無限威嚴的聲音自上方傳來。明月夜的腳步微微頓了一下,“朕”?

開口的人,應該就是逍遙侯了。

明月夜默不作聲地在小公子的攙扶下步上了金玉階梯,最後,似乎停在了某個寶座之前。

“今天,諸位卿家給朕做一個見證。”

那個聲音繼續開口,帶著無儘的驕傲和誌得意滿,“這座宮殿是上天贈送給朕的,今日朕在此登基,向全天下宣布。朕是天下的共主,整個人間的王!”

玉階下再次響起倒抽涼氣的聲音,這一次的聲響比之前明月夜進來時還要大。

“哈哈哈……哈哈哈哈……”

左側的人瘋了一般誌得意滿地大笑,笑聲在空曠的大殿中環繞不絕。在這笑聲中,底下的人大多一片寂靜,隻有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