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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

聽著這含著默默溫情又仿佛帶了絲絲縷縷離彆之意的話,李玉函心底一慌,條件反射地出聲喊道,“父親!”

書桌後依然背對他的老人擺了擺手,疲憊道,“走吧,都走吧。以後不要再到這裡來了。”

他的話音剛落,一道真氣從書桌後射出打在了門前的人身上。李玉函身體一個踉蹌,往前一步跨過了門檻。下一秒,書房那件雕花木門便“啪”地一聲地在他眼前合上了。

怔怔地盯著那扇緊閉的木門看了好一會兒,李玉函突然轉過身抓住柳無眉的手臂,前所未有地驚慌道,“眉兒,父親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他……他是再也不願意見我了嗎?”

柳無眉此時心底也亂如蹈海,但仍然強自鎮定地朝李玉函微笑了一下安撫道,“父親隻是一時氣急說的氣話罷了,等他這陣氣頭過了。夫君你去向他認錯,畢竟是親父子,父親肯定不會不管你的。”

“對,對……”李玉函六神無主地喃喃道,“認錯,我先去找楚香帥認錯。等他原諒我了,父親一定就會願意見我了……”話未說完,他已經踉蹌地跑了出去。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柳無眉咬了咬牙,看向候在門前的侍女,“明姑娘現在在哪兒?”

侍女低著頭,“明姑娘還在荷花亭那裡。”

柳無眉立刻轉身朝著荷花亭的方向奔去。

書房內,待門口的動靜散儘,李觀魚緩緩地轉過身,從書桌最下層的抽屜中拿出了那枚和信箋一起出現的玄黑令牌。他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在了令牌中央的那個“隱”字上,良久,長長地歎了口氣。

☆、荷花亭

柳無眉找到明月夜的時候, 她正悠閒的坐在荷花亭中撫琴。

此時亭中宴席已散,荷花亭中唯有白衣少女一人。清風過處琴音嫋嫋,垂眸撫琴的傾世美人映襯著背後滿池荷塘碧色,唯美得如一副名家國手精心描繪的畫卷。

然而柳無眉卻絲毫沒有欣賞這美景的心情,她一路奔到明月夜身前,低頭死死盯著仍在撫琴的少女, 咬牙切齒地開口道,“是你做的!”

仿佛終於察覺到了柳無眉的到來,亭中的琴音一停。明月夜緩緩抬起頭看著麵前一路奔來發髻有些散亂的女人,唇角一勾微笑道, “柳夫人在說什麼?什麼是我做的?”

“那些信!”柳無眉一掌拍在了琴案上,整座琴案連帶著上門的古琴都微微抖了抖。她憤怒地注視著明月夜努力壓低了聲音開口道,“那些信是你讓人放到父親書房的。你想逼父親投到你門下,吞下整個擁翠山莊?色使手中的盟書為什麼會到你的手裡?難道他一開始就站在你這一邊?那個盟約是你讓他逼我們定下的?你是快活王的人?”

她的前一段話萬分肯定,到後麵又卻又不那麼確定了。概因她自己也想起來,眼前的白衣少女跟快活王之間,應該是有仇的。

認真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明月夜突然笑了,她輕輕地撫了一下掌,淺笑道, “都說柳夫人聰慧異常, 如今看來果然如此。觀一線而知全局,厲害!明月佩服。”

柳無眉仿佛被人當麵打了一巴掌,臉色漲的通紅地死死盯著她。隻見白衣少女朝自己微微一笑, 話音一轉道,“隻不過,你實在是應該對李觀魚爺爺的操守多一點信心的。如果向他伸手的那個勢力真的是快活王的話,他根本就不會退這一步。他會選擇直接將賢伉儷交出來……以謝天下。”

柳無眉呼吸一滯,她怔怔地看著麵前白衣少女淺笑的臉。那絕美的臉龐恍然間仿佛跟另一個人重合了……石觀音,不,即便是石觀音,也沒有像如今這樣給她莫大的的壓力和驚恐。仿佛她已經被牢牢地壓在了眼前少女的五指下,無論她再怎麼掙紮反抗也是徒勞,她終究逃不出她的掌心。

明月夜是快活王的人已經是她的預想中比較好的一種了。如今這個猜測破碎,她的心也沉到了穀底。她終於意識到,她麵前這個人比她預想中的還要可怕。色使第一次出現的時候,確實不是跟明月夜站一邊的。但是再次出現在她眼前時,他就已經悄然改變了立場。比起這從頭到尾就是一個針對她的圈套,明月夜早已看穿他們的謀劃悄無聲息地就改變了己方同盟的立場,並且反手回了她一個更大的陷阱這件事讓她覺得更為可怖。因為前者是相對重視的精心謀劃,而後者卻像是她無所謂地看著他們這些小蟲子在麵前蹦躂,蹦到她麵前讓她煩了,便隨意地出手一巴掌拍死。

這個時候,柳無眉終於想起來。那個成為了她前半生夢魔的女人,石觀音,正是載在了眼前這個人手裡。

她近乎窒息地看著麵前的白衣美人隨手挑起一根琴弦,淺色的陽光從亭外灑落進來,白皙優美的手指按在細細的琴弦上就好像按在了她心裡。

“我記得在大漠的時候我就跟柳夫人說過,不要玩什麼小動作。如果你真有二心,不需要你主動交上把柄,我有的是辦法收拾你。那個時候,柳夫人好像不太相信……”白衣美人輕輕抬起頭,唇邊勾起一抹美若朝霞的淺笑,“不知道柳夫人你現在相信了嗎?”

怔怔地看了她半晌,柳無眉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褪了乾淨。荷花亭外淺金色的陽光溫暖灑落,她站在亭子裡麵,卻好像置身萬丈深淵之中,周身的寒意冷得她血液都幾乎凍結。

明月夜也並沒有在意這個雕像一般站在她麵前的人,纖細的手指在古琴上一抹,優美的琴音再次在荷花亭中回繞。已是金秋八月,亭外的荷花開得正盛。荷葉特有的清香伴隨著吹過荷塘上方的清風送入了亭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身水綠色衣裙僵立在亭子裡的女人終於動了一下。她僵硬地垂下頭,雙膝一彎,默默地跪在了明月夜麵前,“是無眉的錯,無眉自作聰明。還請姑娘責罰……”她的背脊緩緩地彎下,額頭扣在了冰涼的地麵上,久久不動。

柳無眉一句替自己丈夫求情的話也沒說,因為她知道他們所有人都已經落入局中,再也沒有選擇的機會,這種時候再說這種話隻不過是惹人發笑而已。這個心思狠辣如蛇蠍的女人,這一次終於是真正聰明了一回。

荷花亭中的琴音一停,明月夜垂眸看著乖順地伏在地上行了一個大禮的人。她的背脊深深地彎下,墨色的長發順著肩膀滑落在地沾染了些許塵埃,額頭扣在地上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柳無眉此刻也確實是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因為她知道這個時候再演戲已經沒用了。她和她的夫君能否過眼前一關單看麵前這個人的心情,她若是再自作聰明地裝瘋賣傻博同情,惹惱了她,自己和自己夫君下半輩子都不會好過。良久之後,就在柳無眉心底越來越冷,一顆心幾乎要墜入深淵時,那個清雅好聽的聲音終於在她頭頂響起。

“起來吧。”

柳無眉心底一顫,乖順地起身,低眉順眼地站在原地什麼小動作都不敢有。

“希望柳夫人以後能夠真正地聰明一點。”

明月夜看著麵前臉色蒼白異常乖巧地站在麵前的人,淡淡地垂下眸,隨手挑起一根琴弦,“你可以走了。”

柳無眉默不作聲地屈膝一禮,乖乖退了出去。

直到那個纖瘦的身影徹底離開,一個人影從荷花亭頂部跳了下來翻身落入亭中。懶洋洋地往軟塌上一靠,玄色衣衫的青年隨手從一旁食案上拎起一串葡萄。

“真是一場好戲啊。”

“你怎麼跑這兒來了?”明月夜按在琴弦上的手指一停,瞥了突然跑進來的黑衣青年一眼。

“我一直在這裡啊。”黑衣青年,也就是柳聽風扔了一顆葡萄進嘴裡,眼睛半閉不閉地懶洋洋道,“這個地方是整個擁翠山莊陽光最好的位子,我躺在亭子上麵曬著太陽剛要睡著就被吵醒了。要不是看著那女人讓我看了一場好戲的份上,有的她好看。”◆思◆兔◆網◆

明月夜歪了歪頭看著他,乾脆將撫在琴案上的手收了回來,“我知道你在上麵啊,我的意思是,鐵山道長不是在找你嗎?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提起這個,柳聽風額頭上的青筋一跳,立刻地就有幾分頭疼起來,“嘖,彆說了。我知道那個老頭子是好心要指點我劍法。但是老在他麵前演戲,我也演得很累啊。”

也是,你一個青衣樓出身的黑道殺手要你去演謙謙君子正氣凜然的正道少俠,真是難為你了。明月夜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又有點好奇道,“那你師傅那邊呢?你在他麵前豈不是要天天演戲,你累得慌嗎?”

畢竟,柳聽風其人還真不是憑空捏造出來的,這是柳在江湖上的另外一個身份,點蒼劍派掌門嫡傳弟子,江湖有名的正道少俠。他是真的拜入了點蒼掌門門下的。柳聽風睜眼盯著亭子頂,隨手又往嘴裡扔了顆葡萄,語氣中多了幾分無奈,“那個老頭知道我的底細,不過他也不在意就是了。說什麼就當是磨劍了,隻要我不做得太過分,他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說到這裡,柳聽風突然輕輕笑了笑,“這幾個老頭子其實都還挺有意思的。”

雖然話說得挺不客氣,但明月夜倒是聽出來,他對他點蒼劍派的那位師父,其實還是有幾分感情在裡麵。對於天天追著他指導劍法的鐵山道長,雖然略微頭疼,但還是欣賞和好感居多。

想起當初第一次見麵時那個一身死氣冷得如同一塊千年寒鐵的黑衣少年,明月夜眉眼輕輕彎了一下,心底倒是多了幾分欣慰。

“你今天早上把東西放到書房的時候沒被李爺爺發現吧?”

柳聽風擺了擺手,沒多大精神地說,“這點小事……”後麵的話沒說完,扔給她心領神會了。隻不過他手擺到一半,突然想起什麼一般側過頭,“你真想把他拉入隱元會?那老頭子挺正派的,怕是不會那麼容易妥協。”

“我們也不是什麼邪派啊。”明月夜隨手撥了幾根琴弦,不太在意道,“其實也沒什麼,我主要隻是教訓一下那兩個不知好歹的東西罷了。畢竟李爺爺的家事,我也不可能真把這兩個人弄死讓李爺爺絕後。嚇唬到了就夠了,至於那塊令牌……我要是什麼都不留直接就將那疊資料扔給他說不定李爺爺會更加擔心,給塊令牌也算透個底。”

柳聽風輕嗤了一聲,無所謂道,“你是不是太好心了?”

“錯,我一點也不好心。”明月夜瞥了他一眼,黑眸幽深,“玄武令也不是白給的。”

柳聽風懶洋洋地拋起一顆葡萄,聞言勾了勾唇,“李觀魚這個兒子啊……我要是有這麼個兒子,我早就打死了。”

“然而你沒有。”明月夜眨了眨眼睛,特彆無辜道,“非但是兒子,你現在連未婚妻都沒有。”

柳聽風的動作一頓,陰森森地看了她一眼。

幸災樂禍,老子沒有難道你有嗎?剛準備一句話懟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