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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大名傳遍五湖四海,甚至涵蓋了西域諸國。因此,一提到他的名字,就連房間中翩翩起舞的舞姬都不自覺地投來了幾分注意力。

提及這個話題,明月夜輕輕歎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神色間頗有幾分無奈道,“想必諸位也知道,家師一向喜歡易容改拌懸壺濟世。雖然整個江湖上能夠暗算到他的人都沒有幾個,但他畢竟年紀大了,又不喜歡有人跟著陪伴,我們同門的師兄師姐們都很擔心他的安全。那時候同門之中我年紀最小,沒那麼多顧慮,乾脆賴著他老人家撒嬌耍賴了好些天,他終於同意每月十五給我們寄一封信,告知一下他的行蹤。”

傳言杏林藥王性格雖然詼諧幽默,但是除了治病其他時候其實並不好說話。但是,看了一眼秀眉微蹙似乎在為自家師傅擔心的明月夜,在場眾人倒沒有一個人懷疑她所說的話。嗯,總感覺特彆能夠理解藥王他老人家當時的無奈呢。

明月夜沒有察覺到其他人情緒上的小小波動,繼續道,“隻不過,我收到家師告訴我要去京城遊曆的那封信是在四月份的事了。之後我就被石觀音帶去了沙漠……”說到這裡,她微微頓了一下,“再之後,我就沒有消息了。”

“我回中原後倒是又能夠跟他老人家恢複聯係,但是這個月的十五號已過。再要得到他的消息,就要等下個月十五了。”

下個月,也就是八月十五之後。

明月夜微微歪了歪頭看著對麵的人,“柳夫人和李公子若是著急,我們也可以現在就趕往京城去看看,說不定家師還沒走。”

然而,以藥王那種行蹤飄忽天下遊曆的性格,在同一個地方待著超過三個月的情況非常少。李玉函顯然也是明白這一點的,他微微苦笑了一下,輕聲道,“我的確很著急,拙荊身上的毒確實不能再拖了。隻不過……”

說到這裡,他微微頓了一下,麵色有些微的猶豫,似乎在掙紮些什麼。柳無眉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一雙漆黑的眼瞳中蕩出幾縷柔波,她溫柔地輕聲開口道,“我的病暫時不要緊,還是父親他老人家的身體比較重要。”

李玉函回頭看了她一眼,眼底似有愧疚閃過。然後,他咬了咬牙,起身作了一個大揖道,“明姑娘,楚香帥。”

明月夜眸光微微一閃,楚留香先一步站了起來迅速地攔住了李玉函俯下`身的動作,訝然道,“李兄這是為何?”

李玉函抬起頭,神色愧疚,目光中似有水光閃過,“在下出身擁翠山莊,這件事之前已經跟諸位提過了。家父就是擁翠山莊的莊主李觀魚。”

房間中其他不知情的人都微微一怔,雖然知道他出身虎丘李家,但是李家是個大家族,他們都沒有想到李玉函的身份居然這麼高。早就知道內情的明月夜纖長的眼睛輕輕顫了一下,眼眸半闔,掩下眼底一抹一閃而逝的莫測流光。

李玉函沒有在意其他人的驚訝,繼續道,“家父於七年前練功出了岔子,至今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在下傾儘全力延請過天下名醫為家父診治,都沒有任何效果。在下走投無路之下也隻能期盼著,或許如果能夠請到藥王出手還有一線希望。但是藥王他老人家這些年來神龍天驕仙跡無蹤,我遍尋無果,隻能無奈地拖了這麼些年。現如今……”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明月夜,情緒似乎極度激動而忐忑地啞聲道,“明姑娘既然為藥王高徒,能否一並給家父也看看。若是能夠緩解一二,至少讓家父恢複神智,我擁翠山莊上下感激不儘!”

他話裡雖然隻說了讓明月夜去看,而不提藥王。也許也隻是怕傷及了她作為醫者的麵子,如果明月夜看了之後治不好,自然可以順勢提出請她師傅來看看。此時他看著對麵的少女,神情緊迫態度誠懇,一片孝子之心昭然。

明月夜安靜地看了他兩秒,沉%e5%90%9f片刻,目光緩緩轉向了楚留香。

一旁的胡鐵花早已被李玉函的一席話打動,又思及李觀魚老前輩英雄遲暮老年居然淒苦至此,他看了看明月夜,又看了看楚留香,恨不得直接替他們答應下來。之前李玉函問明月夜的時候他跟人家也不是很熟悉不好插話,現在明月夜看向楚留香明顯是讓他拿主意,胡鐵花當即就不客氣地嚷嚷起來,“老臭蟲你還猶豫什麼,你之前不是一直很敬佩李觀魚前輩的人品嗎?現在有機會救他還不趕緊答應下來。”

楚留香沉%e5%90%9f片刻,目光在房間中掃了一個圈,最後對上坐在他身邊的明月夜。美人眼神沉靜眸光清澈地看著他,似乎對他做出的任何決定都毫無疑義。

沉默半晌,在李玉函和柳無眉緊張的目光中,他終於點了一下頭,微笑道,“姑蘇虎丘的陸羽茶井,在下也心慕許久了。”

☆、路途

秋高氣爽, 天高雲淡,正是出遊的好時節。

三輛華麗寬敞的馬車在林蔭大道上奔行。明月夜和楚留香。柳無眉一行人出了流沙鎮之後,就一路向東朝姑蘇趕去。路上的衣食住行皆由李玉函一手操辦,他原本就是細心敏銳處事妥帖的性子,現如今又有求於人,自然是事事精心, 幾乎什麼都想到了。因而在這數天的趕路中,明月夜雖然是出門在外,居然也並未感覺到有多大不便。唯一可慮的,就是即便李玉函處事再妥帖, 他們畢竟是在外趕路。一路舟車勞頓之下,明月夜到底比不上他們這些身懷武功之人,故而略有些疲憊。

大概是他們走的這條商道經常有人來回的緣故,一路上的道路都修的極為平整。馬車行於車道上尚算平穩,坐在馬車裡的人也並無多少顛簸之感。

因顧及到明月夜的身體,李玉函夫婦特意將三輛馬車中最為精巧舒適的一輛讓給了她。現在,明月夜就坐在這輛馬車中靠窗的軟塌上,夏依也坐在車中跟她一起。馬車的車窗緊閉,竹簾也被放下來,車壁上燃著一盞精致玲瓏的壁燈, 將馬車內部映照得光線柔和。

明月夜一身雪白色的月華裙, 墨色的長發隨意地用一根素色的發帶鬆鬆垮垮地挽起搭在一側的肩膀上,素白的手中執著一卷書卷,正在垂眸看書。白皙纖細的手指間, 幾行楷書娟妍秀麗,仿佛還帶著淺淺墨香。玲瓏剔透的玉飾環配順著她的纖腰垂落,末尾處長長的流蘇幾乎要拖到地麵上。

馬車的另一側,夏依一身水紅色衣裙雙手支著下顎,正安靜地看著自家小姐看書。白衣少女纖長眼睫低垂的側顏恬淡氣質寧和,連帶著讓她身處的這片小小的空間也變得安寧靜謐起來。

打破這片寧靜的是窗口傳來的輕輕的敲擊聲。

明月夜搭在紙頁間的手指微微一動,抬起頭朝車窗看去。她對麵的夏依已經站了起來,將車窗上的竹簾拉上,然後打開了窗子。楚留香磁性清朗的聲音自窗外傳來,“距離下一個城鎮還有一段距離,馬車可能不會中途停下休息了,明姑娘的身體可還好?”

明月夜眨了一下眼睛,看了一眼夏依。臉圓圓的少女從窗子旁退開,輕快地笑道,“姑娘正在看書呢,香帥進來說話吧。”

前行的馬車沒有絲毫的停頓,車身也幾乎察覺不到半絲震動,但是剛剛還在車窗外的人已經到了車門前。修長的手指在車門上輕輕敲了敲,站在門前的人禮貌詢問道,“明姑娘?”

馬車的木門很快地被拉開,臉蛋圓圓笑容明%e5%aa%9a的少女從車門後探出個頭,見到楚留香後馬上讓到了一邊,將車門徹底打開,“姑娘在裡麵等你呢,楚香帥快進去吧。”

楚留香朝她微微點了一下頭,微笑道,“勞煩。”┇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楚留香走進來的時候,明月夜已經把手中的書放下來了。她搭在肩側的長發略微有些鬆散,無端地帶出了一些慵懶的味道。順著膝側垂落的裙擺在車內鋪著的波斯地毯上堆積如雲雪。依靠在軟塌上的美人白衣如雪,青絲如墨,反倒越發襯得她清麗的眉眼間較之往日多出了兩份蒼白與疲憊。

馬車內的車窗依然開著,但是竹簾已經放下了,有吹拂過山林的風順著竹簾和車窗的縫隙透進來幾縷,帶著窗外草木的清香,也帶著早秋特有的涼意。

楚留香在明月夜身旁坐下,清澈明晰的目光中凝了幾抹憂色,“到了下一個城鎮之後,我去與李兄商量著停留一日。是我們的失誤,忘了明姑娘你未曾習武,與我們幾人不同。這樣急著趕路,你的身體未必能夠撐得住。”

明月夜淺色的唇邊挽起一抹淺笑,輕輕搖了搖頭道,“我其實還好,撐得住。”見楚留香眉心微微一簇,她立刻認真地繼續道,“我自己就是醫生,不會不了解自己的情況的。”

一身青衫的男人凝眸看了她幾秒,見白衣少女神色鄭重,斟酌片刻,還是輕輕歎了口氣,頷首道,“如果有哪裡不適,一定要說出來。李前輩纏綿病榻已久,他的病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夠治好的,不急於這一刻。”

見對麵的少女臻首微垂,乖巧地點了一下頭。楚留香才微微一笑,換了個話題,“在流沙鎮的時候,我原以為你會急著想去京城。”

西門吹雪與葉孤城的決鬥日期就在下月,身為他的親友,為他擔心之下著急趕往京城實為人之常情。明月夜略微側頭思索了一下,開口道,“我確實是想去,隻不過……那位李公子不一定會讓我去。”

說到後麵一句話,她的話音一轉。語音迤邐中,莫名地帶了些意味深長的味道。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她話中意思的楚留香微微笑了笑,從容道,“你若真想去,也未必需要按照他的意思走。”

同為聰明人,他自然不像胡鐵花那樣,寥寥幾麵之下就真的樂嗬嗬地以為這位虎丘李家的公子是一個親切友善的好人了。李玉函說話做事雖然翩翩有禮細致妥帖,但是就是這樣的麵麵俱到中莫名帶了些不容置疑的意味,仿佛他已經把所有的事情準備好了,其他人隻要跟著他的安排走就行。然而,虎丘李家雖然是有名的武林世家,名門世家的威嚴在楚留香這裡卻並沒有多大用處。若是李家家主李觀魚前輩親來,或許看在老前輩的麵子上,他還會存幾分尊敬之意。但僅僅是李玉函,帶的人再多,楚留香都能帶著明月夜從容離去。

明月夜顯然也是知道這一點的,她看著麵前的男人,星眸中浮起星星點點的笑意,“他都把李觀魚前輩搬出來了,我怎麼能不按照他的步調走。況且……”說到這裡,她的聲音略微停頓了一下,“有人跟我說,京城局勢太危險,讓我暫時不要去。”

楚留香隨即恍然,“你在流沙鎮酒樓去見的那個人?”

明月夜歪了歪頭,神色間卻並無多大意外,“你又知道了?”

手中的折扇在指間轉了個圈,楚留香輕輕笑了笑道,“能夠在邊境要塞開那麼大一間酒樓,酒樓的幕後老板必定是一位能人。但凡這樣的人,治下規矩必然是極嚴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