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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茲公主被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扔下書站起身,又因搖晃的船身,扶著桌子好一會兒才站穩。直到船艙內漸漸穩定,她才有些驚慌失措地看向明月夜,“怎,怎麼回事?”

她的聲音有些顫唞,這段時間的相處讓她一遇到事情就條件反射地去看那個無論何時都淡定如初的少女尋求幫助,或者說是心安。這一次當然也是如此,她滿心慌亂地一回頭,就發現明月夜同樣看著她,一雙眼睛幽深沉靜,漆黑一片。

在這樣的目光下,龜茲公主不自在地打了個哆嗦,目光有些回避地微微錯開。

“你是被石觀音嚇慘了,還是一直都是這樣?”

龜茲公主一愣,有些瑟縮地看向她,“什,什麼意思?”

明月夜安靜地看了她兩秒,然後搖了搖頭。目光落回了手中的書頁上,“船隻突然提速,想是出了什麼事。出去問問吧。”

龜茲公主有些摸不著頭腦地看著她,思及門外的石觀音,身體略有些懼怕地微微抖了抖,終究還是出去了。

房間的大門闔上,明月夜微微抬頭,目光掃過剛剛龜茲公主扔在桌上的那本書。靛藍色的封麵攤在了桌上,右上角《荀子》兩個字公正嚴整。

白衣少女收回目光,無端地有些想歎氣。膽子小成這樣,學了再多謀略也不管用。她看得出來,龜茲公主並不是在她眼前裝,她是真的就是這樣,或者說被養成了這樣一個性格。

並不是一個可以當國君的料。

明月夜歪頭想了想,在心底給龜茲公主加了一句“性懦弱,非成大事者,可薦”的批語。然後把她從“待考”那一欄挪了出來。她原先培養她一是真的閒著無聊,二是準備下一手閒棋,布子沙漠。但是如今看來,這位龜茲國大公主再培養也就這樣了。眼光謀略可以培養,心性膽識卻是自己的。大公主估計是真的爭不過她那個妹妹的。明月夜手下能人不少,也不是不能派人輔佐爭上一爭,但是勞心勞力手裡拽個傀儡有什麼意思呢,她又不是石觀音想當女皇。

明月夜輕輕歎了口氣,好吧,便宜鈞天君了。

過了好一會兒,龜茲公主回來了,身後跟著的依舊是上次那個麵目平凡,著淡青色衣裙的女弟子。

“師傅住處來了貴客,要急著返航。”

她的聲音也是平平無奇的,就如同她這個人一般。明月夜眸光閃了閃,抬眸對上了她的目光,“有勞告知。”

青衣女子神色平靜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石觀音果然是趕得很急。此後兩三日,樓船一直在飛速行駛,拉船的鷹群都換了好幾批。

終於,一片仿佛處於沙漠儘頭的嶙峋石林出現在視野中。樓船衝著最前麵的一叢高聳入雲的石峰直直撞了過去,待衝到石峰麵前,船頭突然一偏,滑入了石峰群中的徑道。

彼時落日西垂,天際一片橙紅,石林無邊無際。天邊的落日仿佛正要墜入到這片詭譎的石林中。明月夜一下船,就看到了這堪稱壯闊的落日之景。

船行至此,仿佛已到了世界的儘頭。

饒是曾經見過無數自然風光的紀錄片,親眼所見依然給人以強烈的震撼。

明月夜有些微的晃神。然後就聽到一個優雅好聽的男聲溫和地詢問自己,“殿下不繼續往前走嗎?”

回過頭就看到吳菊軒那張辣眼睛的臉,明月夜的目光飄了飄,落在了他身後大紅衣裙的少女身上。梳著一條黑黝黝的大辮子的女孩子朝她甜甜一笑。

“你們不走?”

吳菊軒微笑道,“我和紅兒還要回去聯係敏將軍他們。”

他倒是半點不擔心地將自己接下來的行動道出,他身邊的少女也笑嘻嘻道,“是呀,小姐有臨彆贈語嗎?”

明月眸光閃了閃,語氣平淡道,“一路小心。”

吳菊軒微微一怔,似乎是沒想到她會說這樣的話。還沒等他開口,長孫紅已經接過了話頭,笑眯眯道,“好的,我知道了。”

兩撥人分彆。青衣女弟子在前麵領路,其餘從船上下來的人將明月夜和龜茲公主夾在中間,一起往石林中走去,石觀音已經先行趕了回去。

石林中石峰成陣,沒有人領路基本走得進去走不出來。明月夜的目光在石峰間掃了一圈,不太感興趣地收回了目光。奇門八卦這東西,她比石觀音熟。

她們走的這條路似乎是專門供石觀音門下弟子進出的,七拐八拐沒走多久,就繞進了一片山穀中。

萬峰環抱,綠樹成蔭,流水潺潺,幾座石屋和宮宇點綴在山水間。若不是親身從滾滾黃沙中走進來,任誰也不會相信沙漠深處竟有如此仙境。石峰外沙漠中的太陽暴烈得像急欲噬人的怪獸,就算快落山了也不肯給人一絲活路。一照進山穀,卻好似連陽光都溫柔了起來。

石觀音的女弟子們居住於此自然是看慣了,明月夜怔愣片刻也回過神。幾人沉默不語地繼續往前走,轉過幾叢石峰,麵前出現一條曲折的小徑。

再往前,道路旁已經有叢叢綠樹成蔭,猶如江南的山水園林。明月夜淡淡垂著眸,走在石觀音的女弟子中間,臉上依舊帶著麵紗看不清她的容貌。但是遠遠看去,依舊能夠一眼就將她從人群中挑出來。

前麵帶路的人似乎看到了什麼,突然停下了腳步,明月夜眉心一皺,抬眸看去。道路儘頭,幾條小道的交彙處。不知名的緋色花樹灼灼盛開,一襲白衣的身影懶洋洋地依靠在樹下,手中把玩著一把折扇,腰間一把彎刀,彎如新月。

作者有話要說:好像晚了,還是算30號的更新。最後那個人出場相信大家都能猜到明月夜她爹是誰了吧。

☆、釣魚

白衣折扇這兩樣東西, 向來是各色公子哥裝逼必備。

主要看氣質。

氣質正了,是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氣質歪了,就是走馬章台的風流紈絝。

而眼前這一位,氣質可以說是一歪到底。紈絝子弟四個字就差寫在臉上了。

明月夜略微茫然。出現在這裡的男人,基本上是石觀音的裙下之臣沒跑了。遠遠看過去的時候, 她以為這人會是前者,但是走近兩步之後,他身上風流倜儻的氣質幾乎要溢出來。明月夜不由得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

石觀音的眼光,有這麼差嗎?

還是說她覺得紈絝其實也是一種特色?畢竟眼前這人單看長相確實俊美無濤。

白衣少女百思不得其解地多看了他兩眼, 然後不經意之間就對上了白衣男人漫不經心地抬眸看過來的目光。心底猛的一跳,明月夜倏地移開了視線。

然後她就看到了他腰間那把刀。

刀身彎如新月,刀鋒清冽如水。

明月夜的瞳孔猛的一縮。

老實說,石觀音在如何安置明月夜這件事情上顯然是用足了心思,具體就體現在她給她準備的住處。

仿佛有仙人從雲間遙遙伸出一指點在了這片山穀綠地中,群峰環繞之間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天坑。有流泉自坑洞底部經過,將天坑填了個半滿,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湖泊。而明月夜的居所所在,就是湖心的一座小島。站在湖心島上往外看,四壁都是陡峭懸崖聳立, 隻有一條極為細小的索道將湖心島和東邊的峭壁連接起來。出去的道路也是曲折險峻, 輕功差一點的都沒辦法從上麵下來。

於不會武功的人而言,這的確是一個天然的牢籠。

湖心島四麵臨水,水中偶有遊魚悠閒遊過。雖然麵積很小, 除了明月夜住的小屋外,島上還是鬱鬱蔥蔥地長了幾片綠樹。

此時,換了一身竹青色布衣的少女就坐在一棵枝乾虯髯的古樹下,手中一根長長的釣竿,細細的魚線繃直,水麵上的浮漂安靜地一動不動。

有風聲掠過耳側,背後古樹的樹枝輕輕晃動了一下。

纖細的手指摩挲了一下釣竿,布衣少女頭也不回地開口,

“昨日遇到的那位,怎麼回事?”

“石觀音的貴客,據說是在山穀中迷路了,無意間走到那裡。”

“石觀音就是為了他突然趕回來?”

“是。”⑤本⑤作⑤品⑤由⑤思⑤兔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網⑤友⑤整⑤理⑤上⑤傳⑤

如水的美眸輕輕眯了眯,明月夜在心底將這個人的身份畫了個圈。迷路?石觀音的山穀內確實有陣法,這個借口也勉強說得過去。但是明月夜有一種莫名地直覺,那個人在那個時間點出現在那個地點,根本是有意為之。當時兩撥人並未直接打照麵,帶路的女弟子在看到突然出現的白衣公子之後往前走了沒幾步就停下了,而樹下的公子哥也很快被找過來的侍女帶走。

一切看起來都像是一個完美的巧合,但是明月夜在抬頭對上他遠遠投來的目光時,漏了一拍的心跳告訴她,絕對不是。

那個人特意等在那裡,就是為了來看她一眼。

輕輕吸了一口氣,明月夜握住釣竿的手有輕微的顫唞。她白皙的手指緩緩用力,將手中的青綠竹竿重新握緊。

“需要試探一下那位貴客的身份嗎?”

“不用,我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是。”

身後的人回答完後再次沉默下來。麵前的湖麵上漾起細小的波紋,水麵下有幾尾遊魚好奇地靠近。

竹青色布衣的少女凝眸注視著微波漸起的湖麵,思緒卻仿佛已經飄遠,連聲音都縹緲清淡了起來。

“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再留在這裡也沒什麼意義了……”

“需要安排您離開嗎?”

“你不要動手,免得惹得石觀音懷疑。”

水麵下,終於有魚兒好奇地遊了過來,碰了一下魚鉤上的餌料,水麵上的浮標輕輕晃了晃。

“楚公子他們在哪兒?”

“被石觀音關起來了,她暫時還沒有時間動他們。”

明月夜輕輕地垂下眼,幾日之前,她收到消息,龜茲國王啟出皇族的寶藏,借了五路大軍幫其複國。其中一路,就是借的中原王朝的定遠軍,鈞天君親自掌兵。

而現在,龜茲國王怕是已經在複國途中了。她正好也需要一件事將石觀音從她的老巢引出去。

“鈞天君那邊,有沒有說他打這場仗需要多久?”

“鈞天君說這場戰事隻是小兒科,快則三五日,慢的話也可以拖上一個多月。”

“傳訊給他,煩請越快越好。”

石觀音在龜茲國王身邊肯定留有耳目,龜茲國王一旦複國成功,她必然會親自趕去除掉龜茲國王父女倆,做那個螳螂後麵的黃雀。而她也正好也可以趁此機會脫身。

又要麻煩楚留香了……

“盯緊楚公子那邊,如果他們要走,不要阻攔。”

“是……您準備跟他們一起離開?”

明月夜輕輕笑了笑,眼睛依然凝視著湖麵,“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就這樣從石觀音的老巢逃出去,她肯定會懷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