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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了清淺月色下那位縹緲若仙的白衣美人。他的眸光微微暗了暗,目光往衣櫃中一掃,見再無任何線索,便伸手合上了衣櫃門。

再轉身時,琵琶公主已經走到了他身邊,一雙水靈靈的美目瞪著他,“你還沒有回答,我姐姐被誰帶走了?”

楚留香移開目光,神色淡淡道,“石觀音。”

“你說什麼?!”琵琶公主今天第二次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的水眸之中瞬間彌漫起了驚恐之色,臉色頓時蒼白。

“石觀音?她……她來過這裡了?”

楚留香微微頷首,目光在帳篷中轉了一圈,然後不發一言地走到門口,手臂一抬掀開門簾,徑直走了出去。琵琶公主微微一愣,也急忙跟在了他身後。

胡鐵花和姬冰雁這個時候還沒有休息。他們待在原先安排給他們的帳篷中,胡鐵花手裡還端著一壇從婚禮現場順過來的烈酒。

仰頭灌了一口酒,胡鐵花一邊喝一邊小聲嘟噥道,“不得了,不得了,連老臭蟲都結婚了……嗝……他的那個新娘子,得美成什麼樣子才能收了他啊……”

姬冰雁此時已經上了床,但並沒有脫外衣。聽到胡鐵花的嘟噥,他冷淡地掃了他一眼,“你要是好奇,明天早上就可以見到。不要現在跑出去攪了楚留香的好事。”

“嗝……我……我是那樣的人嗎?……嗝……”

姬冰雁看著儼然已經喝得醉醺醺的人,冷冷道,“你平常的時候不是,我就怕你突然發酒瘋。”

“發……發酒瘋我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去打擾老臭蟲……嗝……洞房花燭夜,這,這可是一輩子的大事……”

胡鐵花的話沒有說完,因為他口中正在履行人生大事的人已經掀開門簾走了進來。他原本就圓的眼睛立刻瞪的如銅鈴一般,頓時酒嗝也不打了,脫口而出道,“老臭蟲,你怎麼了,被新娘子趕出來了?”

倒是姬冰雁立刻察覺出了楚留香的不對勁,他認識他以來少有見他有情緒如此陰沉的時候。將一如既往不靠譜的胡鐵花拋到一邊,他直接起身下了床,走到楚留香身邊,“發生了什麼事?”

楚留香淡淡抬眸,伸出手,將手中的那張紙條攤開遞了過去。

“正好你們都沒有睡,走吧,跟我去救人。”

“救誰?”

胡鐵花這一次終於抓到了重點,將手中的酒壇扔到一邊,他走上前去湊到了姬冰雁身邊和他一起打量楚留香遞過來的紙條。

素白染著淡香的紙箋上,一行簪花小楷秀麗又優雅,幾乎可以從中遙想出字跡主人的動人風姿。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胡鐵花茫然地瞪著那張紙條,“這什麼意思?”

姬冰雁皺著眉,“李延年歌。”

“我知道這是《李延年歌》,我是問這是誰留的?留句李延年歌給老臭蟲乾什麼?”

見姬冰雁也疑問地朝自己看過來,楚留香輕輕歎了口氣,“石觀音。”

胡鐵花立刻抬頭瞪向他,大聲喊道,“你見到石觀音了?這字條是石觀音留給你的?”

楚留香點了點頭,伸手拿過那種紙條,幽深如潭的眼眸中閃過一抹暗光。

“我一進喜房,就看到石觀音穿著新娘子的衣服坐在床邊等我……”

“等等!”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胡鐵花大聲打斷。隻見這位小夥伴不知道又腦補了些什麼,滿麵驚恐地看著他,“該不會跟你拜堂成親的人就是石觀音吧?”

楚留香麵眸光微微一動,神色間卻染上了幾分無奈,“跟我拜堂的是明月,這一點我還是分得清的。”

“這,這樣啊……”胡鐵花摸了摸腦袋被姬冰雁拽到了一邊,“額,那你接著說。”

楚留香歎了口氣,沒再跟他多說他跟石觀音虛與委蛇了半響又被琵琶公主叫出去,再回頭石觀音已經留信離開。甚至他懷疑他在接連被兩位美人送上門來獻身時他的新婚妻子本人就在帳篷中,一直眼睜睜地看著他這些略顯糟心的事。總而言之,最後的結果就是……

“明月被石觀音帶走了。”楚留香修長的手指點了點石觀音留下的紙條,“石觀音的這句留言,就是給我們線索讓我們去救她。”

胡鐵花看著那張紙條,有些摸不著頭腦,“她都把人帶走了,為什麼還要特意留下線索讓我們去救人?”

“因為她的本意就是想借此將我們引出去,不再插手龜茲國的事。”

姬冰雁回想起龜茲國王的不同尋常之處,以及他在營地中偶爾聽到的叛軍一事,立刻聯想到了石觀音的目的,“她難道跟龜茲國的叛軍有牽扯。”

楚留香眸光微微深了深,然後緩緩搖了搖頭,“無論是與不是,我們現在也必須按照她的步調走了。”

姬冰雁點了點頭,低頭繼續打量那張紙條,微微皺眉道,“她的意思是讓我們往北走嗎?”

緩緩將紙條揉進手心,楚留香神色略顯冷凝道,“出了這片綠洲一路往北,她既然刻意將我們引出去,沿途就一定會留下其他線索。”

☆、鬼船

浩瀚的大沙漠。

烈日當空, 毒烈的陽光炙烤著滾滾黃沙。在廣闊得仿佛看不到邊際的沙海上,一艘寬敞華麗的樓船在起伏的沙丘上急駛而過。天空飛翔的鷹群拽拉著船頭,這艘大船行駛在沙漠中就如同船隻航行於大海,高低起伏的沙丘像海麵上掀起的浪花。船頭和船尾上的雕塑和裝飾極為華麗,船艙四麵懸掛的珠簾伴隨著船隻的行駛輕輕搖晃,玉石相撞之聲清脆空靈, 賦有樂聲的韻律之美。

這樣一艘華麗精致的樓船,應該出現在煙雨江南,出現在秦淮河畔,唯獨不該出現在這無邊無際的沙漠中。若是有沙漠中的旅人看到了這樣一艘船在麵前駛過, 震撼驚歎之餘大概會以為自己遇到了傳說中的海市蜃樓的幻影。

典雅安靜的房間中,直直垂下的水晶珠簾隨著船隻的行駛輕輕晃動。一身素衣白裙的美人端坐在珠簾後,白皙如玉的手指執著香杵,手腕以一種特彆的力道緩緩移動。隨著她的動作,她手下石臼中的香屑被一點點碾成碎末。

她正在調香。

龜茲公主坐在另一邊的椅子上,一手支著臉睜大了眼睛看著她的動作,神色間很是好奇。

船隻雖然行駛在高低起伏的沙丘上,但是不知道石觀音在船上安裝了什麼機關,坐在船艙中的人並未感覺到有多少晃動。有清新淡雅的香氣在房間中彌散開,明月夜將最後一味輔香慢慢混入其中, 爐中的香粉白若霜雪, 隻隱約帶出一點春日桃花般的淺淺緋色。

龜茲公主眨了眨眼睛,有些驚歎道,“你們中原的技藝真是其妙。”

明月夜輕輕笑了笑, 將香爐中的香引燃,蓋上了蓋子。仿佛一縷春風吹入了這間有些沉悶的船艙,桃花的清香夾雜著雨露的清新縈繞在鼻端,閉上眼睛,麵前仿佛有十裡桃林漸次盛開。

沐浴在這樣淡雅的清香中,龜茲公主的神色有些迷醉,低聲呢喃道,“這跟我們龜茲的香料完全不一樣……”

房間中半晌無聲。過了好一會兒,龜茲公主才從這迷夢一般的香氣中醒過神。她看了一眼安然靜坐在旁的白衣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神色間頗有些好奇道,“你們中原的女孩子都是這樣心靈手巧的嗎?”

“你是說調香?”明月夜的目光落在香爐上凝駐了幾秒,似是出了會兒神。隨即她搖了搖頭,手下開始整理之前調香時用過的工具,“世家貴女一般都會。”◤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世家?”龜茲公主眨了一下眼睛,“你也是出自哪個世家的貴女嗎?”

白衣少女收拾香杵的動作微微一頓,眼睛輕輕垂下,“也許吧。”

龜茲公主的神色頓時猶豫起來,她的目光有些試探又有些遊移,“據說你們中原的世家規矩很嚴,拜過堂就真的是成親了……”

明月夜注意到了她的試探,但沒太在意。隻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漫不經心道,“差不多吧。”

“這,這樣啊……”

呢喃的聲音幾乎低到了空氣裡,話音中的猶豫更甚。明月夜手下的動作一頓,終於抬眸看了她一眼,“你想說什麼。”

龜茲公主憋紅了連,猶豫踟躕半晌,終於小聲道,“那天晚上,駙馬他……”

駙馬?明月夜略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在說楚留香。

“他明明是你的夫君,卻說王妃比你好看。我妹妹那麼喜歡他,他卻好像一點都不在乎……”龜茲公主皺著眉,努力用中原話組織語言,“他為什麼……”

她的話沒有說完,明月夜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龜茲公主點了點頭,她是真的不明白。難道他喜歡上了王妃?可是小姐不是比王妃要美多了嗎?

明月夜偏頭想了一下,突然發現單看楚留香那一晚的舉動,在不知道內裡的人來看來,他好像還真表現得挺渣的。想到這裡,明月夜突然突然有些想笑。她搖了搖頭,看著麵前的人漲紅了臉,神色間頗為不解,隱隱間還有些為她和她的妹妹抱不平的樣子,輕輕歎了口氣。

“因為如果他不那麼說。我和你妹妹都不一定能夠活過那個晚上。”

白衣少女的目光落回了麵前的香爐上,青煙嫋嫋中,她唇邊的笑意漸漸收斂起來。她能夠感覺到石觀音已經越來越無法壓製對她的殺意了,她自欺欺人地想用楚留香證明她的魅力無人能夠超越,仿佛她隻要能夠拿下他,就能夠證明天下第一美人依然是她石觀音。

沒用的。

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撥弄了一下桌上的鎏金香爐,滿室淡雅的香氣中,白衣美人的眸色漸漸冰冷,她幾乎是冷靜得有些冷酷地想著。沒有用,石觀音的一切掙紮都沒有用。她拿不下楚留香,更證明不了她自己。

英雄白首,美人遲暮。

時光流逝,歲月更替的悲哀,誰都阻止不了。即便高傲狠毒如她石觀音也一樣。

明月夜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清醒地意識到,這個曾經光芒萬丈、威壓整個江湖的女人,正在被漸漸走遠的時光和她自己的高傲一點一點逼瘋。

如果等到她的衝動和妒忌都不再受理智的控製,石觀音留在她身上的耐性還能剩下幾分呢?

秀美的眉黛微微蹙起,坐在桌前的白衣少女不再說話。見她情緒漸沉,龜茲公主也安靜地縮在一邊不再開口。也許是因為從小就不受寵,她似乎對於外界的感知有一種天生的敏銳。就如同她早早就察覺出了王妃在突然之間如同換了人一般變得異常危險,在麵對她眼前的這位美若天仙的少女時,儘管她本人曾經告知過她,她們都是石觀音的階下囚,但是在她心底依然固執地覺得並不是這樣。如果說她隻是落入石觀音網中隻能任由她擺布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