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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書卷垂眸思考了一會兒,“還是罷了,蚊蟲多了也煩。”

“行,那我去跟青姑娘說。”

看著小姑娘放下菜肴轉身走了出去,明月夜抬起手指有些疲憊地按了按額角,纖長的眼睫微微垂下。

還不到動手的時機。

☆、月下美人

石觀音把明月夜帶到龜茲國的王庭, 然後在大公主的帳篷裡發了一場瘋,恢複神智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仿佛把她遺忘在了這裡一般。

她每日的飯食都有人送過來,大部分時候給她送飯的都是那個臉圓圓的好像很喜歡她的小姑娘。平時的梳妝洗漱也會有專人伺候,隻不過她們從不會在她的帳篷多待,服侍完之後就主動離開, 隻有等帳篷裡的人喚人的時候才會出現。

整個龜茲王庭似乎都沒有發現他們的大公主被換了人,一片風平浪靜的祥和之色。明月夜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在龜茲國住了下來,除了不讓她出門,她每日的衣食也確實是如同真正的公主一般。而那位一開始被圓臉姑娘帶走的真正的龜茲公主, 也如明月夜所料一般很快地就被放回來了。在她回來之後,她就真的如同貼身侍女一樣,跟在了明月夜身邊。

身份從一國公主降為了服侍人的侍女,這位龜茲公主卻似乎並沒有多大不滿的樣子,每日裡陪著明月夜在帳篷中看書習字。日子久了,也終於有了幾分女孩子的活潑之色。

這一天,明月夜閒來無事,拿著一本古籍給龜茲公主講曆史。這位龜茲公主似乎是真的很喜歡中原文化,帳篷中的各色曆史古籍,詩詞經注堆滿了書架, 連四書五經都有一整套。隻可惜, 她雖然懂中原話,也會寫會看,但是四書五經中涉及到各家學說的正統中原文化, 她就看得不是很懂了。

龜茲國的王族素擅琵琶,尤其是當初五代北周武帝時,龜茲國王蘇敗婆隨突厥皇後入漢土,一手琵琶妙音讓朝野為之傾醉,因而名動天下,其佳話至今仍有流傳。但這位龜茲國的大公主卻是另辟蹊徑地更喜歡古琴,她的帳中存放著一架護養完好的七弦古琴,赫然就是唐時名琴大聖遺音。

明月夜住的帳篷一般都不會有人進來,平日裡閒著也是閒著,她沒事也會與這位同樣被關起來的龜茲公主撫琴聊天。閒暇時,明月夜給她講經史,她給明月夜將她們龜茲國的各色風俗,有時候還會提到她那個被各個部族奉為驕傲的妹妹。

“她是我們龜茲國最美的美人,是大漠中最耀眼的明珠。”

“哦?”此時正值明月夜給她講到曆史上各色美人的間隙,白衣少女聞言漫不經心地翻過一頁書卷,“很美嗎?”

“嗯!”龜茲公主認真地點頭,目光落在身邊垂眸看書的人身上時,又停駐了半晌。即便帶著麵紗,這個人依然美得讓人心折,周身都仿佛籠罩著一層淺淺的柔光。直到明月夜有些疑惑地抬眸,疑問性地看了她一眼,她才有些無措地轉過了視線,小聲道,“但是肯定是不能跟小姐你比的……”

明月夜定定地看了她兩眼,然後輕笑了一下轉過頭。

“你的那個妹妹……”說道這裡,她頓了一下似乎是想說些什麼。

“什麼?”龜茲公主疑惑地抬眸看著她。

“……沒什麼。”明月夜停頓了半晌,還是搖了搖頭。龜茲公主因她的欲言又止而愈發茫然,明月夜將她的神色收入眼底,卻並不打算多說。

這是一位不受寵的公主。因為不受寵,所以她的性子安靜內斂,受了委屈也不敢伸張;也因為不受寵,所以她被替換了這麼久卻無一人察覺。石觀音扮演的王妃對大公主這麼久不出門的解釋是生病了,於是龜茲國王也就真的相信她是生病了,一個多月過去,看都沒來看她一眼。

看著麵前這個女孩子可以稱作是平平無奇的臉,再想想她那個被譽為是沙漠明珠的妹妹,明月夜有點明白她不受寵的原因是什麼了。想到這裡,明月夜頗覺奇妙。

紅顏皮相皆為枯骨,相貌美醜有甚分彆?

這樣的話,即便是讓她來說,她估計也是說不出來的。但是作為一個兩輩子都深受外貌所害的人,明月夜也的確是實在無法理解那些能夠輕易為外表所迷惑,和那些為了美貌可以不擇手段到癲狂的人……例如石觀音。

而眼前這個女孩子,雖然她的外表平平淡淡,但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明月夜發現她非常聰明。她交給她的東西,她總是很快就能學會。而且心思縝密、心細如發,王妃的不對勁,最開始就是她第一個發現的。

但是這些內在的優點,在某些人眼中,或許都抵不上一句相貌普通的評價。

明月夜搖了搖頭,不再想這些事情,反正多想無用。她拿起手中的古籍翻了翻,繼續給龜茲公主講曆史。

她們正講到儒家奉為正統的嫡長子繼承製。

“中原那邊,隻有兒子才能繼承父業的嗎?”

“嗯,你們龜茲不是嗎?”

“我們這裡女子也是可以當國王的。”

明月夜點點頭,垂眸翻書的手指突然微微一頓。墨色的長發順著她的臉側滑下,白衣少女輕輕偏頭思索了片刻。

“我記得,你父王好像是沒有兒子的吧?”

龜茲公主似乎是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提到這個,有些疑惑地看著她點了點頭。

“那麼,如果你父王過世。誰會是下一任繼位者?”

龜茲公主動作一頓,好像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一般,她停頓了半晌,目光有些茫然地看著她,“我……不知道。”

“我從來沒有想過……”

明月夜抬起頭看了她幾秒,然後眸光沉靜地合上手中的史書放到了一邊,“那就從現在開始想。”

說完之後,她在龜茲公主茫然的注視中走到帳篷裡的書架旁,抽出一冊書,然後走回到桌旁坐下。纖細白皙的手指按上書頁,明月夜淡然地抬起頭回視著龜茲公主。

“從今天開始,我給你講這一本。”

白皙的手指下,那本書的墨藍色的封麵上印了三個筆法鋒利的楷書。

韓非子。

《韓非子》一共二十卷,五十五篇獨立論文。明月夜一時間當然不可能給大公主講全,於是她乾脆先挑著先給她講了《物權》、《人主》和《主道》三篇。

說起來,這些東西還是她上輩子學的。她那個燕國慕容氏族後裔的表哥,一家幾代人日日夜夜想著要複國。家中這種帝王論調的書籍幾乎堆滿了整個書庫,可惜她那個表哥和姑丈任由這些古籍在書庫中積灰,自己卻終日沉迷她家琅嬛福地中的各種武學。想要複國,卻不去學正正經經的陽謀,弄出來各種亂七八糟的陰謀,最後還是翻了船。

想起上輩子那些事情,明月夜有些恍神。但她很快就整理好了思緒,正待繼續給龜茲公主講下一篇《顯學》,就聽到門口的門簾被掀起的聲音。

一身白衣滿臉病弱卻依然不減傾城之色的王妃,帶著一隊侍女走了進來。明月夜感覺到坐在她身邊的龜茲公主身體一僵,放在膝上的手開始微微顫唞。她不動聲色地坐在原地,看著石觀音扮演的王妃姿態婀娜地走到近前,目光在她帶著麵紗的臉上一掃而過,臉上帶著溫柔的微笑道,“一月不見,月兒在這裡住得可還習慣?”

明月夜在她如水波一般柔和的目光中站起身,雙手在身前交疊。長長的袖擺柔順地順著身側垂落如蝶翼,安然靜立的白衣少女微微垂眸,“住得很好,謝謝王妃。”

“要叫母後。”~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是,母後。”

石觀音的目光在她乖巧垂下的白皙側頸上停頓了幾秒,半響,終於轉過了目光。她唇邊的笑意溫柔,仿佛一位真正的母親般慈和道:

“轉眼間月兒就長大了,也到了該出嫁的年齡。我和你父王為你謀取了一門好親事。”

溫柔婉轉的女聲微微一停,她看著垂首靜立在原地麵色平靜的白衣少女,唇角微微勾起,語調頗似彆有深意道,“你聽說過楚留香嗎?”

纖長的眼睫微微一顫,明月夜眼底一縷暗光一閃而逝,麵上卻依然平靜無波道,“有所耳聞。”

“你看他怎麼樣?”

明月夜依然乖順地低著頭,“但憑母後做主。”

石觀音滿意地頷首,但緊接著眉間又微微一蹙。美人蹙眉的動作柔情萬種,讓人不自覺地想要為她拂去眉間的憂愁。

“隻可惜,我和你父王為你提了親,他卻拒絕了。”

石觀音的目光落回了麵前的人身上,眸中含笑,但話語中卻莫名帶了寒意,“他一定是沒見過我兒貌傾天下的容顏,所以才會忍心拒絕。不如月兒你親自出麵,去勸一勸他如何?”

明月夜長長的眼睫安靜地垂下,恭順地低頭應“是”。

石觀音滿意一笑,蓮步輕移,走到明月夜麵前。白皙柔膩的手緩緩伸出,纖長的手指在碰到垂首靜立的少女臉上的麵紗時停頓了幾秒。不知想到了什麼,王妃臉上的笑容淡了淡,將手收了回來,然後手腕輕輕一揚。

她身後捧著豔麗華服和寶石頭麵的侍女走上前來,將明月夜簇擁進屏風裡,開始給她更衣。

安靜的帳篷中,隻能聽到屏風後衣料摩挲的窸窣聲響,間或夾雜進一兩聲寶石碰撞的輕鳴。龜茲國的大公主站在距離石觀音幾步之外的桌子旁,安靜地縮著身子,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她感覺到此時幾步之外的那個魔鬼一般的女人此時的情緒起伏不定,時而風平浪靜,時而又像驟然爆發的黑沙暴。她努力地將自己的存在感收到了最小,生怕觸到這個魔鬼的黴頭,惹得她再次發瘋。

在大公主時間都仿佛停滯一般的煎熬中,不知道過了多久,屏風後終於有人走了出來。

仿佛一道光照進了這個光線暗淡的帳篷內,一席華服盛裝打扮的美人從屏風後緩緩走出,額間水滴狀的紅寶石輕輕一晃,耀目得幾乎可以灼傷人的眼睛。

明月夜的衣服貫來是以素淡為主的,她也並不喜歡佩戴首飾。墨黑柔順如緞子般的長發向來是隨手挽起然後插一根玉簪了事,或者乾脆連發簪都不插隻簡簡單單係上一根素色的發帶,隨意地任由長發如瀑散落肩上。但這並不代表她就不適合濃豔的色彩,恰恰相反,再如何濃烈的顏色到了她身上都隻能成為她本身的點綴和襯托。

盛裝打扮起來的傾世美人,用絕色傾城來形容都覺得略顯俗氣了。這種美麗已經超出了美人這個身份範疇,成為了一種稀世珍寶,幾乎不應該出現在人間。

帳篷中的氣壓幾乎一瞬間就低了下來,帳篷中燭火依舊搖曳,但帳篷中的人卻仿佛置身於黑沙暴即將到來的大沙漠中一般暗無天日。龜茲公主瑟瑟發抖地看著自明月夜一出來就將目光投注在她身上,良久不發一言的王妃。在她宛如實質的目光下,盛裝的美人安靜